第一卷_第288章 真相
大雨足足下了一夜,雲嫣然望著窗外連綿的雨勢,開口道:「經此一事,蘇昭定然對花腰深信不疑。」
蘇鈺走上前,抬手關上了窗子,目光溫柔,語氣輕緩的道:「雖是夏日但也莫要貪涼。」
雲嫣然點了點頭,挽著蘇鈺的手臂坐回榻上,她倚著蘇鈺的肩膀,輕聲道:「阿鈺,你說太後娘娘會幫我們嗎?」
蘇鈺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淡聲道:「她不是幫我們,而是在幫自己。」
雲嫣然不置可否。
前世她走的匆忙,在蘇鈺和太子攻入皇宮當日便與宋安然同歸於盡,所以她不知身後事,也不知羅太后究竟在此事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但見蘇鈺語氣篤定,雲嫣然便也心安,喃喃道:「但願一切都在朝著我們期待的方向發展……」
一夜無話,雲嫣然睡了一個香甜的好覺,甚至還做起了美夢。
夢裡陽光正暖,花香氤氳,有一個小娃娃在盪鞦韆,他奶聲奶氣的笑著道:「娘親再推高一些,再推高一些……」
這使得雲嫣然即使睡著了,嘴角也依舊上揚著,更加盼望著分娩那日的到來。
相反蘇鈺睡得就不那麼安穩了,他已經習慣了睡覺前做功課,突然不讓他用功了,他不知自己的精力該安於何處。
有孩子似乎也不完全是件好事,便在心裡默默掐算著孩子出生的日子,夫妻兩人的想法也算殊途同歸。
次日起身,雲嫣然正在用早膳,阿芙腳步匆匆的敢來,急急道:「王妃,時表公子傳了信來,說阿婉姑娘不見了。」
雲嫣然的湯匙一抖,落在了湯碗中,詫然的抬起頭來問道:「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阿芙搖搖頭,「具體的奴婢也不清楚,是表公子的小廝前來傳的話。」
雲嫣然心中茫然,前一世阿婉在她出事前就離開了,所以她並不知道阿婉的結局。
來不及細想,雲嫣然起身道:「先回金府看看吧。」
金府。
「公子,您還不能下床啊,您還發著熱呢。」
金寒時卻顧不上小廝的阻攔,桃花眼中沒有了瀲灧的光,語氣堅定的道:「我要去找她,一定要找到她!」
雲嫣然趕來時便正撞見金寒時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二表哥,你怎麼了?」
「王妃,您快勸勸我家公子吧,他還發著熱呢,卻偏要出去尋阿婉姑娘。」
雲嫣然皺起眉,抓起金寒時的手腕探起了脈,旋即沉聲道:「二表哥這是要做什麼,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卻還要胡來,你就不怕二舅母擔心嗎?」
頓了頓,她又道:「若你這樣真能尋到阿婉也就算了,長安如此之大,你去何處尋?
難道如表哥這般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便能找到阿婉,況且你如此大張旗鼓,若傳到了慧昌公主耳中,豈不讓阿婉更加危險?」
提及慧昌公主,金寒時眼中滿是厭惡,「若不是她,阿婉也不會走。」
見金寒時冷靜了些,「表哥先回房與我詳細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然後我們再一起想辦法。」
金寒時終究還是聽從了雲嫣然的建議。
金寒時將一張已經被揉成一團的信箋遞給雲嫣然,上面的字跡有些模糊,但那語氣用詞的確是阿婉的,至少排除了有人劫持阿婉的可能。
「她這是什麼意思,一聲不坑就走了,還讓我們勿憂勿念,她大爺的!」金寒時咬牙恨恨道。
雲嫣然抽抽嘴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聽二表哥爆粗口,只不過這罵人的語氣怎麼和阿婉一個樣?
雲嫣然早就看出了問題,但以前她覺得自己不該插手別人的感情,便一直故作不知,此時出了這等事她只得開口問道:「表哥對阿婉究竟是何心意?」
金寒時眸光晃了晃。
「如果表哥早就傾慕阿婉,為何不早早與阿婉表明心意,你又究竟在猶豫什麼?」雖然對方是她的親表兄,但阿婉對她同樣重要。
感情容不得半點遲疑和猶豫,但凡在決定時沒有願意為之豁出一切的勇氣,那都算不得真愛。
「我沒有猶豫!」金寒時矢口否認,「我起初是想著待科舉高中便與她傾訴心意,阿婉獨立自強,我想她定然不喜歡沒有建樹的人。
可後來你也知道,如今我與慧昌公主有了婚約,雖然我一定會想辦法拒絕這樁婚事,可現在我又有什麼資格與她表白?那樣又是置她於何地呢?」
雲嫣然看著苦惱萬分的金寒時,長長嘆了聲,「如今的確不是你傾訴心意的好時候,可你既知阿婉獨立自強便該知道她並非看重虛名之人,當初又何必非要糾結功名不可。」
見金寒時也面露悔色,雲嫣然不忍心再說他,便道:「阿婉的確曾與我說過,她的家不在這裡,在一個比這裡要好很多很多的地方,那裡擁有這裡所沒有的東西……」
「可那裡有我……我們嗎?」
雲嫣然不置可否,只道:「我會讓王爺去查詢阿婉的下落,王爺的勢力表哥是知道,儘管放心交給他便是。
至於表哥你……還是不要將事情鬧大,若阿婉未走,表哥反是平白為她樹敵。」
金寒時並非剛愎自用之人,他只是關心則亂才亂了分寸,他頷首應下,「好,我知道了。」
見雲嫣然要走,金寒時開口喚住她,抿了抿唇,還是道:「若尋到了她一定要告訴我,如果她決心要走我不會強留,但我還有話想問她。」
如果一定要走,能不能讓他陪她一同走?
「好。」雲嫣然淡聲應下,本以為她與阿鈺那時已是阻礙重重,沒想到表哥與阿婉更是艱難。
情之一事,無法縱橫謀划,差之分毫,便會失之千里。
東宮。
蘇容將阿婉秘密藏在了一處偏殿,又依照阿婉昏迷前的吩咐找了大夫給她醫治。
阿婉一直昏迷著,中途雖有醒過來,可喝了水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卻在眼睛都睜不開的時候努力的告訴身邊的婢女,記得給我的水中放些糖和鹽……
她沒有辦法進食,可不能生生把自己餓死。
蘇容一時哭笑不得,這也算生命力頑強的一種體現吧。
蘇容正在書房中看書,聽到婢女稟告阿婉醒了,便立刻放下了書冊抬身而去。
阿婉虛弱的靠著錦枕,聲音輕細的道:「幫我煮些粥,粥裡面可少放一些碎肉屑。」
她身體虛弱,急需營養,干喝些清湯寡水可不行。
旋即又說了一張方子,「這是補血益氣的方子,麻煩一併幫我熬了來。」
蘇容邁進殿中時正聽見這一番話,唇角不禁彎了彎,看來她身子無礙了,已經知道調理恢復了。
「參見殿下。」婢女福身行禮,蘇容擺擺手,讓婢女退下。
看見蘇容走進來阿婉沒覺得驚訝,她雖一直昏昏沉沉的,但暈倒前的記憶還在。
見她要下榻,蘇容忙聞聲道:「阿婉姑娘是本宮的救命恩人,恩同再造,自不必多禮。」
阿婉笑了笑,目光依舊璀璨明亮,似乎已經忘了先前的危險,「我是醫者,那是應該的。
此番倒是多虧太子殿下相助,否則我性命難保。」
蘇容揚唇,清潤的容顏仿若三月春暉,溫暖輕柔,「若這般說,本宮乃大越太子,阿婉姑娘既是大越的子民,本宮護你亦是應該的。」
阿婉呵呵笑了笑,心想我可不是你們大越人。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道:「太子殿下,我還要求你一件事,麻煩你千萬不要將我的行蹤告知給嫣然……」
蘇容:「呃……」
「拜託拜託,她事情都已經夠多的了,我不想給她添麻煩了。
若是方便,就麻煩太子再收留我一些日子,等到下個雨天我便走。」
蘇容偏頭,表示不解,「為何一定要是雨天?」
正常人出行不是該選艷陽高照的日子嗎?
「嗯……」阿婉沉默一瞬,隨口胡謅道:「個人怪癖,我就喜歡在雨天出行,越大越好,最好是電閃雷鳴的那種。」
蘇容一時無言,難怪他是在暴雨中撿到的阿婉。
阿婉雙手握拳,朝著蘇容不停的拜拜,星星眼中滿是祈求之意。
蘇容歉意道:「抱歉,並非本宮不肯幫你保守秘密,實是那日救你之人是寧王的親衛。」
自己雖是太子,但寧王才是莫憑心裡真正信服之人,他是斷不會隱瞞寧王的。
阿婉氣得險些一口氣背過去,早說些啊,浪費了她多少感情。
「不過本宮已經讓他轉告寧王夫婦兩人,讓她不要對別人透露你的行蹤。
畢竟現在還不知是何人要取你性命,還是低調些的好。」
阿婉微微鬆了口氣,如此也好,那她就和嫣然好好說說吧。
蘇容覺得納悶,「你與寧王妃關係甚是親密,緣何要對她隱瞞。」
阿婉憋了半天,只乾笑著道:「說來話長,太子殿下,我好像有些頭暈。」
見她似有難言之隱,蘇容便不再追問,只耐心道:「那你好生歇著,若有何需要儘管派人尋本宮。」
「謝過殿下。」
支走了蘇容,阿婉無力的重新躺回榻上,仰天哀嘆,「想我這輩子一直救死扶傷,行善積德,怎麼就平白惹出了殺生之禍呢?」
多好的一場雨啊,多大的雷啊,這被劈一下指不定就回去了,真是可惜啊……
哀嘆中,阿婉又沉沉睡去。
等她睜開眼時,榻旁的桌案前坐著一道人影,透過模糊的眼帘隱約可見是個身材清瘦的少年。
少年聽到響動,偏頭看向床榻,見她醒了,忙起身道:「阿婉,你醒了!」
「嫣然?」剛睡醒的阿婉有些不太確定。
雲嫣然走到榻邊,小心的將她攙扶起身,柔聲問道:「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真是你啊,你怎麼這般打扮?」
雲嫣然也是無奈,東宮沒有太子妃,她一個女眷自然不好拜訪。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遇到刺客?」雲嫣然越想越后怕,如果那天沒遇到太子,阿婉是不是就遇害了?
阿婉眨了眨眼,「我以為你會先問我為何一眼不吭就走了呢。」
雲嫣然瞪了她一眼,還好意思說呢,「反正你現在也跑不了,我不急著問,問你也不見得說實話。」
阿婉心虛的垂下頭,她的確有些不好意思說。
雲嫣然一眼看透她的心思,開口道:「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弄清究竟是誰要暗害你。
你想想,這段時間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你還不知道我嗎?」說到此處阿婉也不禁氣惱,「我每日都在玉顏閣,能得罪什麼人啊,那些都是上帝,我哄著還來不及呢!」
雲嫣然也了解阿婉的脾氣,合得來便好好相處,合不來便笑笑置之,況且她沒有家人在長安,沒有威脅到任何人的利益,怎麼就會招來殺生之禍。
「那有沒有什麼行為古怪的人?」
「行為古怪?」阿婉細細思忖,突然想到一件事,可又覺得應該沒什麼關係,「若說古怪,那昌平郡主倒是挺奇怪的。」
雲嫣然蹙眉,「她?你們兩個不是只見過一面嗎?」
「對啊,說的便是如此。」阿婉擰著柳眉說道:「我們明明是第一次見,她在雅間里卻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還擼我的袖子,你說奇不奇怪?」
雲嫣然細細品味著,手臂、衣袖……
腦中電光火石見閃過一抹光,雲嫣然瞳孔一縮,連忙道:「讓我看看。」
說完,她走上前捲起了阿婉的衣袖,登時睜圓了雙目。
阿婉不明所以,「怎麼了?你的表情和她那日簡直如出一轍,彷彿我這胳膊好像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果真如此。」雲嫣然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難怪,難怪……」
阿婉快被急死了,「難怪什麼啊?我這胳膊到底什麼了?」
雲嫣然凝眸望著阿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難怪前世平樂長公主一直沒能尋到女兒,原來那個女孩竟然就是阿婉,而她先前根本未在大越的領土上。
「阿婉。」雲嫣然鄭重開口,雙手輕輕搭在阿婉的肩膀上。
阿婉咽了咽口水,顯得有些緊張,「你說,我受得住。」
難道她得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隱疾?
「阿婉,我好像找到你的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