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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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年節,農家人桌上很少能見著葷腥。

林白梧道:「可是有什麼喜事?」

「哪有什麼喜事,芷哥兒嘴饞,鬧著要吃肉。」

林白梧含笑:「我就不去了,也多留些他吃。」

「哎呀他也就是叫的歡,吃不了多少。餅子熱騰騰的才香,等剩了再煨,就不香了,你快換了褲子和嬸子走。」

餅子涼了還能煎,鍋里鋪薄薄一層豬油,小火煎至兩面金黃,還沒進院都能聞見香。

林白梧明白,是馮嬸念著他,他也不再推拒:「嬸子先去,我洗漱好了就過來。」

馮秋花看著他凍得通紅、到現在都沒緩過來的腳踝:「那行,我先回,你可快些,芷哥兒昨個兒便念你了。」

「好。」

外頭風雪小了不少,可他還是換了條厚褲子。他身子骨弱,動不動就要病,多穿些總是沒錯。

村民們靠山而生,因此很是敬畏,只在峪途山南面一帶進行採食、捕獵活動,其餘地界不敢靠近半步。

獸吼聲不止,林白梧有點怕,心跳的擂鼓似的。攥緊手裡紙包,往村口跑去。

那個頂爽朗的漢子馬上就是別個的相公,往後兩人山水不相逢,再無瓜葛了。

他知道兩人緣淺註定無果,可真聽了周雲山要娶別人,心裡仍是空落落的。

他面上雖不說,可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周雲山要成親了……

老人們常說,峪途山裡住著山神的,萬不能擾了神仙清靜。

這裡山脈連綿起伏,望不到邊際,誰也不知曉山裡面究竟有什麼。

「快進來快進來,外頭風可大,我叫芷哥兒迎迎你,他作懶,還不肯起呢!哎呦來就來怎麼還帶東西!」

送馮嬸出門,林白梧回了屋。

這天地都靜默無聲,密林深處卻時不時傳來野獸的咆哮,震天動地的,可是瘮人。

馮嬸子人好,是不求他什麼,可他去人家可不能空手。

林白梧將桌上芝麻糖餅子收了,留出年節阿爹要吃的量,重新鋪了張油紙,從新的裡面挑出小一半,又包了些乾果。

坐了許久,林白梧搓了搓臉,收拾了心情去洗漱。

鄭家住在村口,路途並不多遠。可一覆了深雪,走的就艱難。

馮秋花聽見叩門聲,拿著擀麵杖便出來了。

這不成文的規矩傳了百年,村民們恪守不渝,井水不犯河水,也算保住了太平。

林白梧拎上果子,又從木匣子里挑了兩塊才綉好的帕子,熄了灶台的火,出了門。

他身量矮,腳也不算大,在雪地上留了一長串歪歪扭扭的腳印。

上河村顧名思義,位於河水上游,又緊鄰峪途山。

抬眼一望,疊嶂的山巒白雪皚皚,目之所及皆作銀裝素裹。

林白梧將紙包遞過去:「嬸子來我家連口茶也沒吃上,裝了些果子,給鄭叔下酒吃。」

馮秋花接了紙包,嘴上說著林白梧見外,下回可不興帶了,心裡卻美滋滋的,覺得他乖巧懂事,惹人疼的。

她拉他進屋:「你先去芷哥兒房裡歇會兒,等餅子好了我叫你們。」

林白梧應下,掀起棉門帘子,敲了兩下:「芷哥兒醒沒?我進來了?」

「白梧哥?快進來、快進來!」

裡頭聲音可歡快,林白梧推開門,就見炕上被子里卷著個人。

外頭太冷,鄭芷不願起,聽說林白梧來了,才勉強卷著被子坐起來。

鄭家就鄭芷這一個孩子,兒多母苦,鄭宏疼媳婦兒,不願馮秋花再遭罪,因此沒再追生。

家裡沒小子,許多活計就落在馮秋花一個人身上。

鄭芷卷著被子給林白梧挪出塊地方:「坐我邊上。」

他話音才落,馮秋花就推門進來了,她舉著擀麵杖:「芷哥兒你像什麼樣子!梧哥兒都家來了你還躺在炕上窩糞!快起來!」

「娘!天可冷,我伸不出腿!」

馮秋花進門要錘人:「屋裡哪冷?你就懶出個花兒吧!看這樣誰敢娶你!」

鄭芷往林白梧身後躲:「范潯娶!」

馮秋花更是來氣:「人家范潯日日苦讀就為能早日考取功名,你再瞧瞧你,不學無術可怎麼行!」

「娘!哪有你這樣說自家哥兒的!」

「不想我說你就快些起來!」馮秋花看向林白梧,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讓梧哥兒看笑話了。」

「沒有,家裡就該熱熱鬧鬧的。」

馮秋花怎麼看林白梧怎麼好,文文靜靜又知冷知熱,要是身上不帶那毛病,得多少人家搶著要。

「你們倆聊著,飯一會兒就好。」說著掀開門帘出去,走前還不忘叫鄭芷快些起。

鄭芷吐了個舌頭,又卷回被裡,他拍拍炕面:「白梧哥上來嘛,被裡暖。」

林白梧大他三歲,把他當親弟弟看:「哪有到人家做客還上人家被窩的道理。」

「想和你一被窩嘛,白梧哥可香。」鄭芷自后抱住林白梧,細瘦手臂環在他胸`前輕晃。

他又不塗脂抹粉怎麼會香,林白梧臉上一紅,從懷裡摸出帕子,遞過去:「上回你要的。」

鄭芷一看,兩眼都放光:「哎呦繡的可真好看,瞧這燕子,真的似的。」

「哪有你說的誇張。」林白梧是知道自己手藝的,他沒人教,全靠自己悟,比村子里綉娘可差遠了,好在阿爹從不覺得他貪懶手笨。

「我可沒誇張,多好看啊,我都不想送人了。」

林白梧拍他手:「人家哥兒都是自己綉好了送人,也就你,成天讓我綉。」

「我繡的送不出手嘛!」鄭芷反身,自炕里摸出個匣子,翻翻找找又從匣子里掏出個皺皺巴巴的帕子來。

鄭芷鋪鋪平:「白梧哥你瞧嘛,這是我繡的最好的了。」

林白梧低頭一瞧,忍不住笑出聲:「你這什麼呀?鵪鶉?」

「什麼鵪鶉,我這是鴛鴦!」他苦著臉,「我就說不行吧,這要送了范潯,他學堂的非得笑話他。」

也就是范潯,做學問好講究,懷裡總揣個帕子,要是個農家漢,也用不上這些。

林白梧將自己繡的帕子拿過來,除去那對燕子的,還有一朵並蒂蓮的,他指著那蓮花:「還差幾針收線,還有這裡,給你起好形了,你把名兒綉上就成。」

鄭芷一看,可比他繡的字好看多了,他吧唧一口親在林白梧頸邊,躺倒被面上,舉著帕子直笑:「白梧哥可真好,不知道誰人有天大的福氣能娶了你。」

林白梧垂下眼帘,沒人瞧見的地方露出個苦澀的笑。他拍他屁股:「話說你倆什麼時候定親啊?」

鄭芷翻了個身,憨笑道:「他說了,等考上秀才就來娶我。」

「那可好,是咱們村裡頭一個秀才了。」

「還沒考上呢。」鄭芷雖這麼說,心裡卻歡喜。

「范潯聰明,肯定能考上,到時候你就是秀才夫人了。」

兩人窩在一起咯咯咯笑,門忽然被推開,馮秋花站在門邊:「吃飯了!咋還窩炕上呢!」

「娘你怎麼不敲門啊!」

「我是你娘我敲什麼門!你光屁股模樣我都瞧過!快起了!」

馮秋花風風火火出去,鄭芷套了件棉袍子下地,邊穿還不忘吐苦水:「我娘好不斯文。」

林白梧卻好生喜歡這樣的場面,熱熱鬧鬧的,滿是人間的煙火氣,熨燙在心口,暖乎乎的。

馮秋花將餅子端上桌,還有一鍋糜子粥,黃澄澄的溢著穀物的香氣。

馮秋花盛出一碗放到林白梧面前:「快些吃,暖暖胃。」

這粥熬得久,糜子開了花,很是濃稠,在粥面結了層固。林白梧低頭喝粥,熱湯入胃,四肢百骸都暖和起來:「嬸子做東西好吃。」

「那可得多吃些。」馮秋花歡歡喜喜給他夾餅子。餅子是雜麵的,卻又酥又脆,裡頭冒著油花,撲鼻的香。

林白梧咬了一口,肉不多,又切得碎,但對於久不見葷的農家人來說,是頂好的。

鄭芷不用人催,吃的可快,他將新腌的鹹菜推過去,要林白梧嘗嘗:「阿娘腌的鹹菜也好吃,脆生生的。」

馮秋花笑得見牙不見眼:「阿娘做啥能不好吃?」

鄭芷鼓著兩腮:「做啥都好吃。」

吃過飯,林白梧便要回了。

馮秋花想留他:「外頭雪厚,就別回去了,晚上嬸子給你倆下麵條。」

鄭芷拉著他手不放:「我阿娘下麵條也香,留下吧。」

已經這麼打擾人家了,林白梧不好一直不走:「我得等阿爹呢,得回了。」

馮秋花不好一再留他,包了兩塊餅子、一罐新腌的脆鹹菜,讓他一併拿家去。

「嬸子我不要,留給芷哥兒吃。」

「他的那份我留了,這份你帶回去。」

鄭芷挽著他手臂:「就拿著嘛,好吃的緊。」

外頭又起了風,雪卻停了。

鄭芷出來送林白梧,拉著他說小話,風一滾就跟著哆嗦。

林白梧臨出門將他繡的「鵪鶉」拿了:「我給你改改,你回頭再送范潯,也算是你繡的。」

「真的呀?白梧哥你要是我親哥就好了。」

「快別送了,也不多遠的路,再凍著。」

鄭芷咯咯咯的笑:「想和白梧哥呆著,看見你可歡喜。」

風實在太大,好說歹說讓鄭芷回了,林白梧逆著風往家返。

他手裡東西沉甸甸的,想來是馮嬸裝了滿罐。

正經過村口的那棵白梧桐,樹頭光禿禿的,枝丫被厚雪壓得直打彎。

他聽村裡人說過,阿爹就是在這樹下撿的他,非親非故養了他這許多年。

打眼的功夫,林白梧驀地瞧見那覆著厚雪的樹下好像有什麼,他小心走過去,「厚雪」忽然動了動。

林白梧一驚,拾起個樹枝作劍擋在身前。

待走得更近些,雪下忽然傳來一聲憤怒的低吼,一隻吊睛黃金瞳的白毛小獸猛的昂起頭,朝他狠哈出一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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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相公的小夫郎[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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