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第九十六章
飯吃得差不多,陸續有人撤退,因為還要回去值班。
餐桌上一下就變空不少,俞知歲一邊吸溜著酸奶,一邊聽嚴松筠他們說話。
偶爾夾兩顆花生米吃吃,又低頭看手機,葉桂月給她發了不少信息,全是工作相關。
她這位副總,是個自己卷自己就算了,還要卷老闆的狠人。
中間夾雜著竺見微給她發的一份文件,關於恆富地產那幢爛尾樓,下周三就要進行拍賣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小時,因楊院長夫婦都有了春秋,臉上已經露出些疲憊的神色,大家這才意猶未盡地散場,臨走前嚴松筠和他們互相交換了聯繫方式,又說以後多聚。
回去的路上,俞知歲看著他笑吟吟的臉孔,問道:「今天很開心?」
嚴松筠扭頭看她,點頭嗯了聲,然後伸手將她攬過去,把頭枕在她肩膀上,閉著眼輕嗅她身上淡淡的香氣。
看得出來心情確實很不錯,都放鬆成這樣了。
她纖細柔軟的指尖從尚未扣好的衣扣之間穿過,像蛇一般溜進去,不停地遊走,摸到某個地方嚴松筠就開始說不出話了。
說著還伸手輕佻地摸了一把他的臉。
「……你不會以為是玩過家家吧?」
「那怎麼躺呢?」嚴松筠翻了個身,臉正好碰到她的胸脯,頓時噎了一下,覺得自己的臉孔瞬間開始發熱,「……這樣嗎?」
嚴松筠的臉上頓時浮起一抹不自然的紅,「……歲歲,你正經點,這不是在家。」
他有心讓她正經點,又勸了兩句,但俞知歲完全不搭理,手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對他說了什麼一副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
俞知歲白了他一眼,「你不要好心當成驢肝肺,我是看你累了才這麼大方的。」
前面的劉常寧聽到這裡,再次默默地提高了車速。
前面開車的劉常寧默默提高了車速。
她抬手捋著男人後腦勺上的頭髮,蠻有興緻地道:「平時都是我拿你當枕頭,今天你也要試一下嗎?」
嚴松筠聞言笑起來,「我知道,我就是說說而已,以前我確實被這種想法困擾過,但今天我的心結已經解開了,雖然沒有正式入門,但老師還是將我當做自己的學生,這就夠了。」
嚴松筠:「……」
俞知歲嗤地一下笑出聲來。
俞知歲扒著他肩膀彎下腰,「這樣側躺著不會不舒服嗎?」
嚴松筠很無奈,一時間也想不到要說什麼,心一橫,乾脆不管了。
「我知道,道理我也懂,可是……」他閉上眼,嘆了口氣,「主要是心理關難過,畢竟是我違約在先,說不定沒有我,他原本會收另一個學生。」
「……說唄。」俞知歲眨眨眼,有些不甘心,「你說你的。」
她又眨眨眼,「這個啊……是我剛才怕你熱,幫你解的,這天氣太熱了。」
他閉起眼,恨恨說一句:「你現在就算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她安慰道:「這是校領導的規定,天意如此,楊院長就該專心培養博士了,和你沒關係的。」
「當年我努力了很多,終於得到老師一句許諾,你來報我的研究生,只要你能在面試的時候走到我面前,我就收你。」
剛解開兩顆,還沒來得及看他露出的胸肌,就被他彈了一下腦瓜。
「不逗你了。」俞知歲聲音正經了些許,問道,「今天開心是因為不用上班,還是因為見到了老師,打開了心結?」
他停了下來,沒有把話說完,但俞知歲知道,是在他之後楊靜誠就沒有再帶碩士的意思。
「反正沒人會看見。」俞知歲嘟嘟囔囔地反駁。
「其實那個時候,學院剛剛給他下命令,不准他再帶碩士,要他專心帶博士,他是決心為我破例的……可惜,到最後我已經拿到了名額,卻沒有去上學,沒有人去補我的位,他後來也沒有再收……」
別管她做什麼。
「……應該是後者吧。」
嚴松筠捉住俞知歲的手腕,要求道:「我們說說話。」
俞知歲低頭看他,她是很喜歡逗他的,見他露出這種彆扭不好意思的表情,忍不住調戲道:「男人,這不正是你喜歡的嗎?」
嚴松筠睜開眼看了她一下,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但看見她臉上的躍躍欲試又覺得好笑。
俞知歲沒有催他回答,而是靜靜地玩著他的衣扣,手指靈活地解開小巧的衣扣,一顆接一顆。
俞知歲說得非常篤定,彷彿她已經親自求證過,「不信你問他。」
話音未落,俞知歲的手已經再次被他捉住,眼睛忍不住眨了眨,心虛道:「嗯……我看你衣服扣子開了,怕你著涼,就想幫你繫上。」
他語氣一頓,話音一轉,「不過太太,你在做什麼?」
嚴松筠恍然大悟似的哦了聲,從善如流地往下一躺,枕在了她腿上,面朝著前面沒有完全放下來的隔板。
嚴松筠微微一愣,沉默下來。
嚴松筠一噎,「……我扣子為什麼開了,你不知道嗎?」
「你想多了,肯定是你的執著感動了他,才會為你破例的,如果沒有你,原本他那一年根本不會收什麼研究生。」
至於裡面有沒有別的因素,都已經不重要了。
俞知歲以為自己又要聽他說什麼這是在外面要正經點的屁話,腦子裡都想好怎麼回答了,結果聽到的卻是他對她上一個問題的回答:
所有的勸誡都在這時銷聲匿跡。
俞知歲戲謔地看著懷裡男人的臉孔,「我是不小心按下閉嘴開關了嗎?」
嚴松筠深吸一口氣,緊緊抿著嘴唇,捏住她手腕一臉緊繃地坐起來,伸手啪一下將隔板拉了個嚴實。
劉常寧聽到動靜,想了兩秒,將車速放慢下來。
環境瞬間就變得封閉起來。
俞知歲愈發肆無忌憚,湊到他耳邊問道:「到底是什麼感覺啊?為什麼剛才你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嚴松筠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不告訴你。」
她當場笑得坐都坐不穩,直接滾進他的懷裡,然後問他:「嚴松筠,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快樂是雙倍的?」
嚴松筠一愣,低頭,看到她漂亮的眼睛里反映的小小的自己,忍不住笑著彎腰親了親她的眼睛。
「有,謝謝歲歲。」
入夜,俞知歲纏著嚴松筠,非要把在車裡的事進行到底。
嚴松筠感到很費解:「你為什麼總是喜歡這種……在家裡不好么?」
他語焉不詳,但俞知歲心裡很清楚他想表達的意思。
「總是循規蹈矩多無聊,人生那麼長,我們還會在一起好久,每次都用一樣的姿勢,你不會覺得沒意思嗎?總要有點新鮮感才行啊。」
她說得很有道理,嚴松筠想了想,抓著衣領的手慢慢鬆開,問她:「……你又要在上面?」
俞知歲眼睛亮得跟兩個小燈泡似的,連連點頭,還反問他:「難道你不覺得在上面的才是最累的嗎?我這是體貼你,照顧你,難道你就不感動嗎?」
嚴松筠沉默幾息,回答道:「感動,不敢動。」
說完他雙手一攤,往床上一倒,「但是我覺得你說得對,希望你能堅持久一點,不要兩分鐘就喊,嚴松筠我不行了要累死了。」
後面那句話的語氣完完全全就是學她的,俞知歲一時氣結,乾脆也不撩撥他了,直接要泰山壓頂把他壓扁。
嚴松筠剛把她接住,就聽到床頭柜上正充電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
俞知歲的動作立刻就停了下來,探身去幫他把手機拿過來。
「這次是真體貼了,我很感動。」他一面調侃她,一面看了眼來電顯示,面上露出微微的錯愕。
俞知歲見狀,都懶得反駁他吐槽自己的話,好奇道:「誰的電話啊?」
「師兄打來的。」他應道,拿著電話就下床去了。
俞知歲一臉茫然,師兄?他一堆師兄,到底哪個啊?劉主任?還是那個戴眼鏡的?或者那個胖胖的一笑還有兩個小虎牙的?
嚴松筠下了床,也沒去陽台,在床邊的沙發上坐下,就接起電話。
一面問對方什麼事,一面從自己坐的位置後面扯出來一件睡裙,紅色的,真絲弔帶,她之前洗完澡穿的,後來又跑去換了一件。
原因是要穿和他睡衣一樣顏色的,說是情侶睡衣。
他白了她一眼,順手把睡裙搭到扶手上,聽那頭的師兄繼續道:「下面市送上來的,不明原因造成的感染,已經四五天了,患者年紀比較大,七十七歲,感染很嚴重,有全身感染的跡象,還合併有糖尿病和高血壓、冠心病之類的基礎疾病,用其他藥物的效果都不理想,但是患者的體質還可以,連續幾天好熱,今天也退了,但是眼球充血、白色分泌物的癥狀還很明顯……」
「想來想去還是要用那特真,但是我們醫院藥房沒有,我晚上打電話問了二醫院和省中醫、省婦幼,還有私立的比如康華那幾家,都說沒有,我就想起來淮生醫藥以前產這個的,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生產?」
嚴松筠聽完不由得苦笑,「師兄,不瞞你說,淮生的那特真生產線,剛砍掉了,你也知道它普適性弱,雖然它對真菌性角膜炎效果很好,但也就是角膜炎了,病患少,利潤低,還單獨佔條生產線,沒什麼利潤的。」
葯企也是盈利機構,舉凡藥物停產,九成是因為掙不到錢。
說完緣由,他又立刻道:「不過我們還有一批庫存,師兄你那邊要多少?」
對方聽了連連道謝,旋即報了個數,嚴松筠說知道了,掛了電話,就給淮生醫藥的總經理陳柏升打電話,讓他派人去庫房提葯,然後送到容醫大一附院眼科住院部,交給張遠醫生,電話號碼是……
安排好以後,他把手機重新放回床頭柜上充電,回頭一看,俞知歲正趴在床上看他,滿臉的思索表情。
最近換了一套帶暗花的煙灰色床品,被子也薄,她睡裙的弔帶細到可以忽略不計,薄被蓋到胸口,像是穿了條煙灰色的抹胸裙。
薄被下起伏的曲線姣好柔美,嚴松筠忍不住彎腰吻住她的嘴唇,觸感柔軟溫暖,像花瓣,又像果凍。
俞知歲本來在發獃,被親得回過神來,眼睛眨了兩下,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嚴松筠順著她的動作回到床上,調整姿勢抱著她,問道:「在想什麼?」
「我在想白天的事。」她應道。
說完又不吭聲了,嚴松筠只好接著問是白天的什麼事。
她搖搖頭,眉心微皺,「……我也不知道,還沒想好,就是……一個想法,但是很模糊,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嚴松筠聞言覺得很好奇,「是哪方面的,能告訴我嗎?」
俞知歲躺在他懷裡,腿架在他兩腿之間,一邊腳還擺著他腿內側,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
「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
嚴松筠原本以為她想的應該是怎麼把人塞進一附院里見習,結果卻聽到這麼一個答案,頓時愣住。
見俞知歲一臉深沉地點點頭,他忍不住好奇起來:「跟我的什麼有關?」
「還沒想清楚,到時候再告訴你。」她應了句,換話題問道,「剛才給你打電話的師兄,是在眼科工作的那位么?」
她聽到了那特真的名字,還記得它是眼科的葯。
嚴松筠點頭,將師兄的病人的大概情況告訴她,道:「那特真對這種患者的效果非常好,我已經讓陳柏升送葯過去了,應該會很快沒事。」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要是這次淮生沒有庫存了,病人要怎麼辦?」俞知歲問道。
「一般醫生會讓家屬想辦法去買,打電話問其他地方的醫院藥房,或者打電話問廠家,還有就是問問有沒有代購的,醫生也會想辦法問問,但主要還是靠家屬。」
嚴松筠解釋道:「那特真國內已經很難找到了,至少對很多患者家屬來說,他們不知道怎麼找得到,也有可能找到了,但是很難帶回國,要報關,還要快遞,路上甚至可能要花一周時間,患者如果等不了這麼久的話,感染嚴重,就要想辦法保眼球,甚至是保命。」
俞知歲不懂,就問怎麼辦,他拍拍她的背,聲音低沉:「如果到了那一步,做角膜移植,這還得是有錢,並且有角膜源的情況下。」
俞知歲頓住,有些錯愕地問:「那萬一……沒錢,或者沒有合適的眼角膜呢?」
「……我不清楚,很少有病人走到這一步,至少我沒見過,我的經驗不多,告訴不了你答案。」
嚴松筠說完,拍了拍她的背,「很晚了,早點睡吧?」
俞知歲知道他的意思,訥訥地哦了聲,嚴松筠半支起身,伸手關了燈。
她在黑暗裡摸索著滾進他懷裡,臉貼在他胸口上,聽見衣服和皮膚之下,有沉穩的心跳聲傳來。
就在嚴松筠以為她睡著了的時候,忽然聽到她問:「嚴松筠,那特真什麼時候才會恢復生產啊?」
嚴松筠的呼吸頓了頓,接著深吸一口氣。
「時機還沒到,可能要等庫存用完還有人來求葯,我可以借題發揮對他們道德綁架,也可能要等這幾年的經濟低迷期過去,集團或者淮生醫藥有足夠的錢,可以以慈善項目的方式,重啟那特真生產線,和其他低利潤的廉價葯一起,另外成立一個生產部門,由淮生醫藥管理,基金會監督,具體方案細則還要到時候再研究。」
他絮絮地說著自己的計劃,俞知歲卻只聽到了一個錢字。
「缺錢啊,我知道了。」
嚴松筠一愣,沒發覺她的話有什麼不對,以為她是為自己擔心,便低低地笑了聲。
低沉的笑聲在黑夜裡顯得格外醇厚,「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不用擔心,我會解決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