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桑蘭臉色不變,只是手裡的一次性杯被捏得滋滋作響,他掀起眸子,正眼看向汪茂。
「怎麼這樣看我?」汪茂還是笑著,他拍了拍桑蘭的肩,「我們是一夥的,一榮俱榮,我還能害你不成?」
汪茂湊近桑蘭,在他耳邊輕聲道:「王總說,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考慮到你急需用錢,明晚有一個宴會,我帶你去,如何?」
桑蘭無聲勾唇,好大的坑啊。
和系統給的劇情一樣。
主角受得是個什麼樣的天仙,才能讓他一見鍾情舔狗到死?桑蘭很想去看看……但以後有的是機會,不急於明晚的宴會。
「我等不及明晚了,」桑蘭看著汪茂,「汪經紀先借我點錢吧。」
「手術又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我急。」
說完,這人頭也不回地掠過二人往前走。
汪茂黑著臉看回桑蘭。
桑蘭怎麼說也是個藝人,早些年名不見經傳,桑母待過公立醫院,被狗仔拍過後,就轉來了私人醫院,桑蘭這些年掙的錢都折在了這醫院裡。
系統在他腦海里嘆氣。
【我的宿主啊!你怎麼能答應他呢?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嗎?】
桑蘭對他笑了笑,略顯蒼白,「他說的還挺對,是吧。」
男人對著汪茂翻白眼,還挪眼瞪了瞪桑蘭,小聲說了句:「慫包。」
桑蘭當初少不更事,和公司簽的合同很坑,但再怎麼說,也沒坑到底,當時的桑蘭只是愚蠢不是智障,汪茂說得天花亂墜某些地方還是正常的,單說年份就只簽了五年,然而在即將恢復自由身這檔口,它親愛的宿主竟然主動開口續簽,以及走黑紅路線……舉的例子全是劇情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桑蘭還添油加醋一通,聽起來別提多誘人了,亮閃閃的全是金錢的影子。
「急也沒辦法,我沒錢,誰叫你今天不從了王總的?要是你把王總服侍好了,指不定現在你母親的手術都做完了。」汪茂開始數落桑蘭。
「做個交易,我急需錢。」
走出來的是一個中長發的,戴著口罩的男人,他冷冷地掃視過汪茂,語氣不善,「怎麼,醫院你開的?」
能來這裡的人,大多不簡單,最主要的還是……汪茂認出了那人身上穿的是某大牌,他只在電視上看過那種。
汪茂還在喋喋不休,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桑蘭白費了他的一番好心!除了桑蘭,沒有哪個藝人在他手底下四年多了還是不溫不火。
·
手術室外,桑蘭剛吃了葯,手裡捧著熱水。
話落,隔壁病房的門被大力推開,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閉嘴!」
要不是桑蘭這會兒胃疼,指定把人趕走,但現在的他實在有心無力,只能皺著眉頭回眸看了眼病房,提醒汪茂:「小點聲。」
汪茂憋屈著臉,但他之前不敢回嘴,現在也不敢指著男人的背影罵。
汪茂當時看桑蘭的眼睛都變了,但貪心不足蛇吞象,他還提了好多要求,桑蘭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甚至不耐煩催促汪茂搞快點。
桑蘭不想再和汪茂浪費時間了,他胃疼。
桑蘭胃疼,實在不想多聽他說話。
那會兒的汪茂哪還關心桑蘭什麼語氣,心裡眼裡全是馬上要進腰間的人民幣,好聲好氣開始關心桑蘭,啰哩巴嗦叮囑他吃藥注意養胃不要著涼不要太王總云云,還忙裡忙外去安排桑母的手術。
要多殷勤有多殷勤,效率高得嚇人,恨不得眼前有合同叫桑蘭馬上籤。
可憐它家宿主,賣身契算是徹底簽出去了。
桑蘭出神地看著手上的熱水,對系統道:「沒推別人不就行了?」
系統莫名一噎,其實它也明白,就算桑蘭不和汪茂做交易,不久后汪茂也會把桑蘭推進另一個火坑,後續會發生的那些事……足以毀了桑蘭。
這個賣身契,最壞不過是把那些事提前。
再者,桑蘭這麼做,對他母親的病情而言,或許能說是最優解。
只是系統不明白,它問桑蘭:【宿主,恕我直言,你母親這場手術……會以失敗告終。】
所以為什麼還非要送進手術室呢?在接下來幾個月里小心行事,等時間一到和公司解約,之後想不想混娛樂圈都能再想法子……慢慢的,自我救贖不也沒那麼難實現了?
桑蘭應了聲,他直起身背靠著牆,餘光瞥見門上三個紅字,他閉上眼,「手術結束叫我,謝謝。」
系統明白,宿主這是不想在和它說話了。
300暗暗嘆息,任重而道遠,看來它大概率要出師不捷了,它可是作為優秀系統從學校畢業的啊!要是傳回統界得被那群統笑死。
理論和實踐真是兩碼事。
300把心思放到了手術上,想等著手術結束敲宿主,然而最後並沒有用到它,桑蘭只是靠牆眯了一會兒。
很遺憾,如系統所言,手術沒成功,儘管桑蘭比原劇情早了半個月送桑母進手術室。
桑母時日無多,汪茂假模假樣嘆息了好幾分鐘,安慰桑蘭勸他節哀,然後拿出合同叫桑蘭看看。
或許是桑蘭簽賣身契太痛快,一點幺蛾子都沒生,汪茂難得大發善心,允許桑蘭在醫院陪桑母最後幾天。
桑蘭真是謝謝他了。
桑蘭有嚴重的失眠,一天至少二十個小時都守在桑母的病房前,他在等,祈禱桑母能醒來,最後再和他說幾句話。但他並沒有抱希望,畢竟幸運女神從來沒有眷顧過他……系統給的劇情里,他守了桑母五天。
守著桑母的第三天晚,十一點。
桑蘭應付過問他什麼時候能回公司的汪茂,把手機倒扣在病床上,數秒后,他蹙起眉頭,閉眸按揉自己的太陽穴,賣身契的內容是過於吃虧,好在這虧也不是非吃不可,悲情角色嗎?誰愛當誰來當吧,也不知道沒了他,會不會出現新的悲情角色。
到時候希望系統不要綁定錯宿主,讓那個宿主好好去救贖新的悲情角色。
至於他……桑蘭睜開雙眼,驀的輕笑出聲。
系統冒頭:【宿主?】
桑蘭問:「怎麼?」
【您在想什麼?怎麼忽然……】系統組織了下語言,【情緒忽然有點亢奮。】
桑蘭思考兩秒,回道:「在想,怎麼讓你從我腦海里消失。」
系統恍然,解惑道:【任務完成我就會解綁,從您的腦海里消失~】
「別無他法?」
【差不多吧。】
「哦。」
片刻后。
【嗯。】
一人一統安靜下來,系統看這沒它的事兒,有點想下線,但是看宿主毫無睡意的精神狀態,它體內的數據莫名波動著,想陪陪桑蘭。
系統獃獃地望著桑蘭,桑蘭也獃獃地望著病床上他的母親。
就在系統忍不住想要勸說桑蘭睡下的時候,病床上的桑母手指動彈了,系統的數據劇烈波動起來,【宿主!您母親剛剛很輕微地動彈了下!她的手!】
系統不知為何,體內的數據比往常活躍了不知道多少倍。
桑蘭猛然看向桑母的手指,又看向一旁的心電監護儀,儀器顯示,桑母的心跳、呼吸波動較之前頗為頻繁。
桑母有望清醒過來!
桑蘭二話不說起身,去叫了醫生。
系統感覺自己的數據都提到了嗓子眼,它看了看守在病房外的宿主,覺得自己比宿主還要緊張。
桑蘭看著淡定極了。
不多時,醫生走出病房,對桑蘭搖搖頭,說只是迴光返照。
桑蘭略一頷首,走進病房。
迴光返照,就算只是迴光返照也很好了,迴光返照已經是原劇情里他奢望不來的了。
桑母這會兒已經睜了眼,她側眸看著桑蘭,眼裡含著淡淡的笑,眼角卻流出一滴清淚。
桑蘭本來還憋得住,他上前小心握住桑母的手,他以為自己能很淡定,這一瞬卻驀然紅了眼眶,「媽媽……」
桑母微不可查地點點頭,做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顯得有些費勁兒,她張嘴想要對桑蘭說什麼,卻幾次失敗,只發出一個不甚清晰的「蘭」。
桑蘭應聲,「是我,媽媽。」
桑母莞爾而笑,輕輕回握住桑蘭的手,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桑蘭眨眨眼,情緒徹底憋不住,他抬手想將桑母臉上的淚水擦拭乾凈,卻怎麼也擦拭不幹凈。
桑母望著桑蘭,眼裡盈著淚水,也帶著笑意,看桑蘭的每一秒都好像都在訴說愛你二字。
桑蘭忽然覺得,這世間也沒那麼不公,他有一對愛他的爸爸媽媽,只是一個已經離他而去,一個即將離他而去。
桑蘭笑看著桑母。
下一秒,桑母張嘴,很艱難也很小聲地對桑蘭說:「我的寶貝,媽媽愛你。」
桑蘭又哭又笑地點頭,「嗯嗯,我也愛您……」
桑母用拇指來回摩攃了幾下桑蘭的手背,眼裡流露出不舍與心疼,不捨得就這麼把桑蘭一個人丟在這世間,心疼桑蘭的這些年,也擔心她走後,桑蘭不能照顧好自己,來不及參加桑蘭的婚禮,又慶幸自己快要解脫了……
桑母心中萬般滋味,有很多很多話想要對桑蘭說,最後的最後,千言萬語彙成一句叮囑:
「要好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