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撿到貓的第二十二天
第二十二章撿到貓的第二十二天
加藤湊幾乎是剛一進到公園,就一眼瞥見了靠坐長椅上，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年.或者說，高中生？他一時有些不大確定地想到。
畢竟對方的臉龐的確透著幾分尚未完全成熟的青澀感，這種觀感即便對方臉上松垮垮地架著一副有些奇怪的墨鏡也並未影響太多,但從高中生的那兩條長腿來看,對方的身量又實打實的和他相差無幾。
但真正引起加藤湊注意的，是高中生那近乎白到純粹的髮絲,以及一雙蒼藍色的眼睛。
儘管高中生很快就將眼睛閉上,似是小憩,但那抹透亮的藍色還是無比清晰地印刻進了加藤湊的腦海中。
也是在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做過的那些怪夢,在那所不知名的老宅子中，還有之前夢中空無一人的高樓大廈下，那抹一直模糊不清的白色影子和藍色眼睛，在此刻,似乎都有了具體的形貌。
就像是某種夢照進現實般,荒誕而真實。
不過，直到這會兒,加藤湊的目光也並沒有在高中生身上停留太多。
雖說一開始的確有那麼幾分驚訝,但同時加藤湊十分清楚，夢與現實不能混淆,即便他做過許多次同樣的怪夢，乃至夢中那個他一直記不清樣貌的『主角』,或許真的與這個高中生有那麼幾處相似,可.那又如何呢？
夢終究是夢。
念及此,加藤湊收回視線,重新加快腳下步子準備儘快趕回公寓,然而，還未等他走出多遠，甚至只是距離原地將將略過高中生沒幾步的距離，他的眼角餘光，就在這區區幾步路的過程中，倏然被一抹濃烈到有些刺眼的暗紅色牢牢抓住。
不過，還不等加藤湊思索該如何開口，明明閉著雙眼的高中生卻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立時就睜開了眼睛，並直直地朝著他看了過來。
望著這雙如夢境時一般懾人，卻也令他記憶猶深的雙眼，一時間，加藤湊甚至隱隱覺得有些頭皮發麻——這種因受到奇怪夢境的影響，在現實中對一個陌生人生出莫名的熟悉感，在讓他感到有些驚訝的同時，心底也不由覺得這其中有一絲說不出道不明的詭異。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五條悟心中想到，不同於加藤湊，他對這來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根本沒有半點心理負擔，甚至連先前那點百無聊賴的低迷情緒，現下也因這於他而言難得的『新奇』感，一掃而空。
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會撞進這樣一雙墨藍色的眼睛里。
說完，五條悟還好似故意一般，將右手胳膊舉起，破損的袖子隨之滑落，露出了更大片被染作了暗紅色的襯衫，乃至好就著這個姿勢，當著加藤湊的面稍稍晃了兩下手臂。
沒想到這一看，他卻發現，躺倒在長椅上的高中生，其右手手臂的黑色制服袖子，竟被硬生生都撕開了一條長而不規整的口子，就像是某種野□□錯的利齒，而他方才瞥見的那抹突兀的暗紅色，正是從裂開的口子中，露出內里的白色襯衫所沾染上的。
原本加藤湊並不想過多理會那個似乎與他做的怪夢有什麼聯繫的高中生，且不提高中生的樣子看上去並不想被人打擾，再者，只是因為一個無端的怪夢就上前去搭訕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這讓加藤湊總感覺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大叔？」聞言，五條悟挑了挑眉，依舊維持著沒個正行的坐姿，只是左手將滑落到鼻尖的墨鏡稍稍扶起，然後指向自己，勾著嘴角，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意味不明地調侃道，「你這是在向我搭訕嗎？」
「你還好嗎？」加藤湊頓了頓，看了一眼五條悟滿是血污的右臂，無甚起伏的語氣中帶著幾許淡淡的關心，沉聲問道，「需不需要幫忙？」
一開始，五條悟對加藤湊的靠近並不在意，也懶得搭理，睜開眼睛也只是為了順便看看來人究竟長什麼模樣。
只是先前因為視角的緣故，高中生的右臂被身體遮擋了大半，他才未能第一時間發覺。
大約是這抹紅色來得太過突然，原本並不打算對高中生過多關注的加藤湊，立時身形一頓，到底還是沒忍住，稍稍側過臉，有些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望去。
當距離拉近之後，再次看見這雙湛藍透亮的眼睛時，加藤湊不禁下意識呼吸一滯，先前被他強壓下去的那幾分因受到夢境影響而產生的細微觸動，於此刻，再次自腦海中不受控制地迸發而出，甚至較之先前更加強烈了些許。
而藏在墨鏡后的那雙湛藍眼睛，依然直直地看著加藤湊。
在視線接觸到那抹墨藍色的一剎那間，五條悟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瞬間炸開，就像是某種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東西終於在此刻得以重見天日，即便只是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也的確因為這雙眸色與他相似的眼睛，難得地愣怔在了原地。
但眼下的情況，卻是讓他不得不在意。
但加藤湊沒有在臉上表露分毫情緒，除開表情管理能力得當的關係，也是源於他的個性本就偏冷，即便心中有再多的驚濤駭浪，也不會輕易外露。
蹙起的眉宇因為瞥見高中生手臂上沾染著的疑似血污的痕迹，愈發深邃，加藤湊的腳步也隨之邁向了高中生所在的長椅，直至距離高中生大約兩米左右的位置停下，盡量保持在了一個不會太叫讓人反感的社交距離。
顏料？還是.血？加藤湊有些不太確定，但就高中生那條近乎完全撕裂成了一張布片的袖子來看，他比較更傾向於後者。
可當他隨即反應過來，並在腦海中飛速搜尋是否有關眼前這個男人的記憶時，反饋予他的，卻是一片乾淨到有些離譜的空白——他並沒有見過這個男人。
於是，在調侃完男人後，五條悟饒有興緻地看著男人因此愣住的神情，左手撐著下巴再次開口問道，「大叔，你打算怎麼幫我？還是說只是單純地口頭關心？」
他雖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帶給他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因此對對方產生一些興趣，五條悟心想，況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當男人的墨藍色雙眼注視著他時，眼中那抹帶著點兒關心意味的情緒，讓他覺莫名覺得.心情好似暢快舒服了不少。
甚至下意識希望更多。
腦子裡雖有一下沒一下地想了不少東西，但面上也就過去不到半分鐘的時間，五條悟依舊維持著說話時的神情，就連舉起的胳膊也沒放下，甚至還故意似地朝著男人湊得更近了些。
「.不嫌棄的話，可以去我家。」當五條悟將暗紅一片的手臂幾乎伸到加藤湊面前時，一股淡淡的鐵鏽味兒也隨之撲鼻而來，原本只是猜測的加藤湊，這會兒倒是真的確定了五條悟衣袖上沾染的大片暗紅並非什麼染料，的確就是鮮血。「就在這附近的公寓樓，」加藤湊皺了皺眉，擔心五條悟懷疑他的用意，又沉聲補充道，「是距離這所公園最近的公寓樓，出去就能看見。」說著，加藤湊頓了頓，看著五條悟的右臂，緩緩道，「你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
面對加藤湊的關心，五條悟只是緩緩放下了舉起是手臂，像是審視一般，淡淡地盯著加藤湊看了半響。
不是錯覺，五條悟心想道，他現下的心情，確確實實正在因為眼前這個陌生男人的關心而漸漸舒緩，這感覺來的太過明顯卻又如此自然，讓他想要忽視都不能。
「好呀，」最終，五條悟點了點頭，嘴角復又揚起，抬起眉梢看著加藤湊，語氣十分輕快道，「不過包紮什麼的就不用了，我已經處理過了，既然大叔你這麼好心，能不能借我一件外套，順便再附贈一件襯衫之類的？」
一面說著，一面還站起身，作勢就要跟著加藤湊一起回家。
至於為什麼說不用包紮？他的傷口早在療養院那會兒就被他自己用反轉術式給治療得差不多了，他現在這幅樣子，也就是制服里打底用的白襯衫染上的血太多，紅白對比太過顯眼分明，所以才會看著比較嚇人。
與其到時候費心解釋為什麼只有鮮血不見傷口，倒不如直接拒絕這份好意。
要說真有什麼事，那也只是血液漸漸凝結，混著布料貼在了手臂皮膚上，這不禁有些讓五條悟覺得自己彷彿是盜了一手臂的汗水，不但濕乎乎黏答答的，還伴隨著一股類似於鐵鏽的腥味兒，即便這是從他自己身體里流出來的血，就這麼晾著也實在不大舒服。
「好，」加藤湊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五條悟傷口的事，他只是看著眼前的高中生，大致目測了一下對方的身量，確定自己的衣服對方應當穿得下后，沉聲道，「那走吧。」
說完，加藤湊轉身徑直走向公園出口，一面給五條悟帶路，一面從兜里掏出手機，點亮屏幕向柯南他們發了條簡訊，告知自己恐怕會晚一會兒。
發完簡訊后，他還回頭望了一眼，確認五條悟有沒有跟上。
「喲，別擔心，緊緊跟著呢，」見加藤湊回過頭，五條悟一手插兜一手舉起，沒事人似地打了個招呼，瞧見男人手中的手機，歪了歪頭，狀似無意地朗聲問道，「大叔這是在給家裡人報備，自己要帶個滿手是血的可疑人士回去嗎？」
聞言，加藤湊身形一頓，轉身看向五條悟，而五條悟也一臉無辜地望著加藤湊，藏在墨鏡后的湛藍眼睛眨也不眨，只是就這麼靜靜地回望過去，彷彿剛才的話並非出自他口中一般。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公寓樓下等我。」加藤湊神色淡淡，並沒有因為五條悟那『不看場合』的言語表現出有任何的不快或是惱怒，他的目光下移，看向五條悟插兜的右臂，平靜地說道，「最近入夜會有些冷，雖然你已經處理過，但還是注意保暖比較好。」
隨後微微頷首，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被留在後面的五條悟挑了挑眉，勾起的嘴角中所蘊含的興趣意味，愈發濃厚，當即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邁開長腿快步跟了上去，直到距離男人不過小半米的位置，才堪堪收斂。
見狀，加藤湊只稍稍側過臉，以眼角餘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五條悟，隨後便收回了視線。
兩人身高接近，一前一後，黃昏的餘暉將他們的影子不斷拉長，並隨著他們的走動不時交互重疊，影影綽綽間，乍一看，倒像是有些親密非常的樣子。
但兩人真正見面到現在，也才不過一刻鐘左右的功夫。
加藤湊所在的公寓的確距離公園很近，乃至五條悟跟著男人來到對方所說的公寓樓下時，有那麼短短一秒的訝異。
不過五條悟真正意外的並非只有這一點。
「大叔，」眼見加藤湊準備乘上電梯，五條悟忽然問道，「能問一下你住幾樓嗎？我可不想等太久哦。」
「四層。」加藤湊看向五條悟，點了點頭，雖沒什麼表情，但仍是十分耐心地回應道，「我會盡量快一些。」
也是為了儘快趕去柯南和伏黑他們那邊，加藤湊心中默默想到，不知道那幾個孩子買完東西到家了沒有。
聽完加藤湊回答的五條悟，卻在男人身後眯了眯眼，這棟公寓樓的規模不算太大，一層也就能容納兩家住戶，四層則只住了一家，另一間屋子還處在空置狀態。
至於他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那是因為夜蛾正道拿給他的資料所顯示的地址，就是這棟公寓樓的四層。
也就是說，他在醫院天台無意中見到的那個覺醒了術式的男孩，和眼前的男人，是一家人。
已經坐上電梯進到了家中的加藤湊，自然不曉得樓下的五條悟此刻都在想些什麼，他從衣櫃中找了一件淺灰色的運動外套，以及一件負責內搭的米白色圓領長袖——都是他周末晨跑時常穿的。
加藤湊將衣服一齊裝入紙袋中后，正打算出門時，卻在按下門把手時，突然想起了冰箱里的東西，頓了頓，又轉頭回屋打開冰箱，將裡面的東西拿出簡單操作一番后，這才重新出了門。
故而在樓下等待的五條悟，一眼便瞧見從電梯中下來的加藤湊手上，除開多了個放衣服的紙袋掛在手腕的位置以外，手裡還捧著一個不大的透明保鮮盒。
「這是.雞翅？還是生的，」五條悟眨了眨眼，他看著保鮮盒中粉嫩的生雞翅，以及一些不明的條狀絲狀物，一時不由有些好奇地問道，「你這是要把它們帶去哪兒？」
「衣服，」加藤湊先是將紙袋遞了過去，隨後才點點頭，簡單解釋道，「給家裡的孩子們準備的。」說著，加藤湊頓了頓，側身指向公寓樓內的走廊拐角，說道，「需要換衣服的話，可以去那裡，不會有人看見。」
「『孩子們』.」五條悟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不過很快，他就笑著接過了加藤湊手中的紙袋，看向對方所指著的拐角，隨意地點了點頭，應道，「那裡是吧，謝啦。」說著就走了過去。
不多時，一陣布料摩攃和紙袋揉疊的細微響動自拐角處傳來。
幾乎同一時間，加藤湊的手機也收到了來自柯南傳回的簡訊。
只是，正當加藤湊解鎖完屏幕，打算看一眼簡訊的詳細內容時，一股微妙的注視感卻從身後傳來，他停頓了須臾，回頭一看，只見五條悟不知何時換好了衣服站在了他後面。
「大叔，你手機壁紙上的，都是你家的孩子？」見男人回過頭，五條悟不僅絲毫不慌，還歪了歪頭，眨著他那撲閃透亮的湛藍大眼睛，看上去好似對加藤湊的屏幕壁紙十分感興趣一般，嬉笑著問道，「你保鮮盒裡的雞翅就是給他們準備的？」
「怎麼？」加藤湊將手機揣回衣兜，有些不解地看著眼前的高中生，總覺得對方好像比剛才莫名變得興奮了一些？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問一問，大叔你能不能好人做到底，」五條悟咧開嘴角，笑得一臉燦爛，襯得他本就精緻的眉眼看上去越發奪目，他蹭著加藤湊的肩膀，十分爽朗且自然而然問道，「能不能順便讓我也去蹭一頓晚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