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蒞臨
第七十八章蒞臨
塞利安的話語讓格洛爾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體似乎真的出現了一點變化。這樣的變化很微弱,讓他有些不敢確定。
「好像……有。我說不清。是找到新的方法了嗎?」
塞利安將將目光轉向艾薩克,讓他來回答。
艾薩克抿唇上前一步,鎮定地說:「是的,陛下,這是前一陣剛剛提出的新方案,理論上來說存在成功可能性……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格洛爾怔怔地眨了眨眼。
他不太敢相信,因為至少在他的預言中,他們是沒能在他活著的時候找到解決方法的。
可是身體回饋的反應卻讓他止不住地期待起來。
活著……
如果可以的話,他又怎麼不想活著呢?
不過,「克萊門特……多久走的?」他問。
艾薩克退後一步,又將問題拋回給塞利安。
「是的,克萊門特。」格洛爾還坐不起來,便側躺著與他視頻。
格洛爾問:「你現在在哪?」
塞利安搬了椅子坐在病床邊,將一小疊資料拿到手裡。
然而陛下只是掃了資料一眼,就將他的話語打斷:「現在,給克萊門特打個電話。我要視頻。」
格洛爾問:「他不方便?」
沒多久,塞利安回來了。
「……只是個普通的會議室,陛下。」克萊門特將光腦攝像頭向旁邊掃了一下,正回攝像頭,說,「好好養身體,等我回去陪您玩——對了,我還在卧室的柜子里放了一包草莓糖,放在了伯爵找不到的地方。」
格洛爾安靜地等著,他也沒有關心塞利安是怎樣問的,只是隨手拿了兩頁報告瀏覽著。
五指擋在眼前,溫和的暖光燈從指縫間穿過。
格洛爾有些在意。
格洛爾問:「克萊門特呢?」
得到答覆,格洛爾才昏昏睡去。
他說:「克萊門特上將還在忙,陛下。這是這段時間的情況報告,圖林聯邦向帝國發動滲透……」
克萊門特哄著:「下次。等您下次醒來,一定就能見到我了,好不好?」
陛下的聲音酥軟,說:「我想你了,克萊門特。什麼時候來找我?」
伯爵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
伯爵的髮絲間多出了好幾撮銀白色的髮絲,在一絲不苟的髮型里顯得格外礙眼。
克萊門特露出笑容:「等我這段時間忙完,一定第一時間回去找您。」
他的手裡拿著光腦,光屏上顯示的赫然是克萊門特。
他一隻手支著腦袋,將光腦放在離他很近的地方,認真地注視著格洛爾:「聽伯爵說,恢復不錯?」
西部,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他在預言夢裡見不到克萊門特,現在在現實里也要見不到他嗎?
不過他的精神已經感覺到了疲憊,短短几句話竟然就已經將他的精力消耗一空。
不知道又睡了多長時間,但肯定比上一次昏睡的時間要短。
病床邊上的機器悶悶作響,不停運作著,格洛爾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機器,總之連著他插遍全身的管子。
克萊門特的光腦拿得近,背景露得並不多,只能看到通體的白牆。
克萊門特一怔:「米斯塔拉啊。」
他已經睡了很長時間,不論他願不願意,他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卧床生活。
「日安,陛下,您的氣色看上去比我離開前好多了。」上將坐在視頻的那頭,穿著一身挺拔軍裝,看上去非常提精神。
格洛爾縮回到了被子里,發出一聲悶哼。
「先休息吧,陛下。」
「……我幫您問問上將。」塞利安苦笑。
伯爵輕嘆口氣,說:「上周就回米斯塔拉了。」
格洛爾抿唇,軟聲說:「可我還是想見你,克萊門特。」
「西部報告,或者克萊門特,下次醒來我要見到其中之一。」他用所剩無幾的力氣說。
項鏈在頸前散發著微弱的熱量,格洛爾很想捏一捏它,告訴克萊門特自己現在有點想他。
塞利安:「?」
「不,我是說,房間——讓我看看。」陛下說。
塞利安對他笑得溫和:「您醒來的事情我會幫您告知上將的。如果西部的事情處理得快,等您下一次醒來就能他了。」
坐起來還有些困難,但簡單的抬手卻已經沒了什麼問題。
格洛爾再次醒了過來。
這一次,他身體的恢復程度明顯了很多。
這一次的視頻見面就這樣告一段落。
塞利安伸手想要撩開被子:「陛下,別蒙著頭……」
「別動,塞利安,」格洛爾的聲音隔著被子傳來,很輕,阻止了塞利安的動作,「下次,我要見到克萊門特。」
塞利安的手頓在半空,最終慢慢收回。
「好。」他低聲回應。
格洛爾又昏睡了過去。
這一次,他的昏睡時間並不長。
「唔嗯——!」
痛苦的低喘聲,在與陛下病房隔壁相連著的屋子裡響起。
絕佳的隔音材料將房間里的所有動靜完全阻隔。
淺紫色的晶能在空氣中凌亂地成旋,不停地到處亂竄。失控的淺紫色晶骨在空中胡亂揮舞,甚至揮出了破音聲。
另一股暗紅色的晶能包裹住了整間屋子,強行壓制住失控的晶骨。
「你還能保持清醒嗎,克萊門特!」
玻璃房相隔的另一側,塞利安伯爵對著麥克風急促地吼完一句,側頭對醫療人員說:「流速降低。」
「咚咚咚。」
這時,房間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一名靠近房門的工作人員轉身開了門。
「伯爵!陛下他……」報告人喘著粗氣,「陛下」二字立馬就將塞利安的注意力喚了過去,「提前醒了!」
塞利安面色一變:「陛下醒了?!」
他轉頭快速地問醫療人員:「血液凈化過程能暫停嗎?保險起見我們現在……」
「現在怎樣?」
松泉般冰涼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整個房間霎時間鴉雀無聲。
緊接著,椅子挪動與站立聲紛紛響起。
「陛下!」除了負責監控儀器操作的兩名醫療人員外,其餘人都站了起來。
房門口,翅膀少年面色蒼白,一手扶牆,艱難地站著門框邊上。他的手臂與頸部上還插著細管,細管中全是鮮紅的血液。
他的目光中少有地帶著怒氣,雙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在他身後,剛剛報告消息的工作人員已經將頭低到了胸口處。
塞利安臉上的血色褪盡,他快步向格洛爾走去:「陛下!您別動,這會扯到導管的!」
「停下!」陛下一聲低喝,伯爵的腳便停在了空中,掙扎了片刻,原地放下。
陛下罕見地面帶慍怒,急促喘熄地呵斥:「塞利安,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五年前我就說過,不許再嘗試人體中介凈化的方案!」
塞利安的頭深深低下,低聲說:「我清楚,陛下……但您也看到了,這兩次凈化的效果……」
「閉嘴!」
陛下的胸膛劇烈起伏:「給我開門。」
塞利安苦笑:「陛下……」
陛下呵斥:「開門!」
一片寂靜,沒人敢在這時候答話。偌大的空間中,只有少年的喘熄聲、偶爾的咳嗽聲,還有鐵門的開啟聲。
克萊門特的意識此時一片模糊。
天羽族的血液從導管中流入體內,就像是一把把「血刀」一樣,在他的血管中肆意破壞、開刀。
而他則需要在這樣的條件下,儘可能地保持清醒,然後調動晶能去凈化血液。
這是一件足夠痛苦的事,但他卻沒有心情去思考痛苦。
這些天來充斥著他整個腦海的想法只有一個——他想,原來他的小陛下就是忍受著這樣的血液生活了這麼多年啊。
血液的湧入速度忽然減慢,刀割的程度一下變輕許多,這樣的情況只有可能說明一件事情。
「別停,我……可以。」
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苦,咬牙切齒,每說一個字似乎都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
然而,耳麥中卻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怎麼回事?
克萊門特需要全神貫注地實施「凈化」,沒有任何多餘的精力再去關注外界。可在這樣異常的情況下,他也不得不將自己的注意力抽調出來。
一隻冰涼而柔軟的手掌忽然撫上了他的臉頰。
這隻手很小,如果跟他手對手地比大小,指尖最多只能碰到他的第二個指節處。這隻手也很嫩,上面沒有任何做過重活的痕迹,也白皙得看著就是很少見光的模樣。
「你不可以,克萊門特。」熟悉到不行的聲音充滿悲傷,輕聲地在面前說。
克萊門特的身體忽然僵住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只見陛下站在他的面前,低著頭,定定地望著他。
而在玻璃相隔的另一側,不論是塞利安伯爵還是醫療人員們,都沉默地閉著嘴,大氣不敢出一聲。
房間中亂舞的晶骨紛紛停下,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少年扶著牆壁站在那裡,血紅的導管還插在身上,整個身子因為數月的卧病不起而顯得格外瘦弱,只要風一吹就能將他吹倒。可他的目光是那樣沉重,身周的氣氛也格外凝重,光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就將一切都表現了清楚。
克萊門特像是今天在場所有見到陛下忽然出現的其他人一樣,也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
然而接著,他就鎮靜地向少年伸出了一隻手。
陛下緩緩搭上手。
克萊門特將陛下牽到身邊,讓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俯身,親下。
舌尖纏繞,交織,動作極其緩慢,稱得上是溫和。當著玻璃隔間對面十數名醫療人員的面,當著塞利安伯爵的面。
「想我嗎,陛下?」克萊門特啞聲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