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二日的早朝結束之前,凌祁祐下了兩道聖旨,其一犒賞了剿匪有功的江東駐軍和兩位領兵主將,另一,宣布了懸空已久的京北軍營總兵一職的人選,正是這一回領兵剿匪立下頭功的蕭楚謙。
舉朝嘩然。
雖然用的是楚肖這個名字,但這楚肖就是蕭楚謙的消息已經一早就在朝野上下傳遍了,這會兒自然是無人不在驚訝凌祁祐下的這樣的聖旨,徐重卿的臉色更是難看至極,凌祁祐卻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頒布完旨意之後直接宣布退朝。
當然,在朝堂上沒有說,徐重卿也還是自己找上了門來,一進昭徳殿的大門,就開門見山詰問起了凌祁祐:「陛下為何將京北大營總兵這麼重要的位子交給一個之前才逆謀犯上被判極刑的佞臣?!陛下就不怕他故態復萌再起反逆之心?!到時候陛下又如何要向天下人交代?!陛下屢次三番包庇此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凌祁祐面無表情地聽著他說的,等到激動的徐重卿說完了,才冷冷開口,反問他:「誰跟舅舅說楚肖是佞臣?逆某犯上被處極刑更是從何說起?」
「他明明就是……」
凌祁祐打斷他:「他姓楚名肖,是朕從民間招募來的擅長練兵帶兵的有識之士而已。」
徐重卿看著凌祁祐這副冷淡的樣子,料定他是一意孤行不會再聽自己說的,聲音也沉了下去:「陛下是堅持要用他?」
「聖旨已下,便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那宣王呢?之前他身邊的護衛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太子,陛下也不打算追究了嗎?」
「事情與宣王無關,他也不知情,至於他身邊的南蠻姦細,朕已經處置了。」
「已經處置了?」徐重卿根本不信這話:「陛下何時處置了他……」
凌祁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朕將他砍了頭夠了嗎?是朕命人捂著這事沒有對外宣揚,南蠻之人已經殺了我朝洛王和齊王,若是再傳出去他們劫持太子,我大晟朝國威何在?而且洛王齊王的死已經鬧得人心惶惶,又何必再雪上加霜?」
徐重卿心有不服:「即使陛下私下裡處置了他,他也是宣王的人,不是宣王光說一句不知情就能完全撇去關係……」
「那潛伏在我朝,暗殺了洛王和齊王的南蠻姦細最初是舅舅推薦給先帝的吧?」
冷不丁的一句話成功讓徐重卿閉了嘴,額上幾乎差點滑下了冷汗,就因為那林覃是他的朋黨,他這段時日也確實飽受非議,朝中不滿他隻手遮天的人沒少就此向他發過難,但凌祁祐卻半點沒有追究他的意思,這麼說起來他扯著宣王不放似乎也沒什麼底氣。
於是也不好再說,徐重卿不甘不願地行了個禮,到底是先退了下去。
蕭楚謙就在昭徳殿外候著,他是來拿江北軍營總兵官印的,兩大營的官印都由凌祁祐親自保管著,也正好給了他光明正大來見凌祁祐的理由。
徐重卿打他身邊過,連瞧也不瞧他,蕭楚謙笑笑便就算了,也懶得搭理他,轉身準備進門去,小丑兒出來攔住了他,道:「陛下說他要歇下了,不見你,你還是先回去吧。」
蕭楚謙頓住了腳步,抱著胳膊斜睨向他:「你沒跟陛下說我是來拿官印的?」
「說了,」小丑兒道:「陛下說,官印不必給你,需要用到的時候再說。」
也就是讓他做的所謂總兵其實是有名無實糊弄其他人的,蕭楚謙搖了搖頭,無奈轉身打算走,小丑兒卻又突然喊住他,猶豫了一下,才問道:「殿下,還好嗎?」
蕭楚謙挑了挑眉,笑了,反問他:「這話是你問,還是陛下問?」
「有區別?」
「當然,若是你問,無可奉告……」
小丑兒在心裡咒罵他,也沒了好氣:「陛下要問的。」
「哦……」蕭楚謙拖長了聲音,眼見著對方炯炯看著自己,唇角的弧度更上揚了一些:「依舊是無可奉告。」
「你!」
蕭楚謙揮了揮手,丟下句「想知道兒子怎麼樣讓他自己上門去看」,之後也不再管小丑兒如何氣急敗壞,堅決走了。
聽聞小丑兒回報的蕭楚謙的話,凌祁祐氣得差點一手掃了面前御案上堆了一桌子的奏摺,小丑兒頭垂下去大氣都不敢多出一下,幸虧是救星很快來了,眼見著沈樂心進門來,當下如蒙大赦,在徵得凌祁祐同意之後就退了下去。
沈樂心見凌祁祐面色難看,笑著走到了他身邊去,將太監送來擱在桌邊的熱茶送到他面前,輕聲安慰:「別惱了,氣壞了自己他也不知道不是?」
凌祁祐垂下了眼,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沈樂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見太子就叫他把太子送回來就是了,他還能抗旨不尊不成?」
沉默片刻,凌祁祐抬眸看向他,問道:「小饅頭的事情,是你告訴他的?」
「……你生氣了?」
確實有一點,不過對著沈樂心又實在生不起氣來,而且,連凌祁祐自己都不願去深想,其實他心裡並不是很抗拒被蕭楚謙知道小饅頭是他的兒子這件事。
「這……也是好事一件嘛,」沈樂心打著哈哈:「他知道了太子是他的兒子,怎麼著拚死也要保住你們父子的地位是吧?」
凌祁祐沒有再說,岔開了話題,問他:「皇叔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我沒跟他說,」沈樂心道:「知不知道也無所謂就沒跟他說,而且本來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來也是想跟你說,凌璟他也不能一直待在京里,還是按著之前說的請旨削藩……」
「你們很著急走嗎?」凌祁祐打斷他的話。
「也不是……不過也不能一直留在京里……」
「那就先待著,等過了這個月再說吧。」
沈樂心笑了笑,猜到凌祁祐是在考慮他之前關於對付徐重卿的提議,只是還沒有下定決心而已,另外就是,似乎也有些捨不得自己?
……小皇帝其實還是很寂寞的。
可惜明明有人願意無條件靠近他,卻又被他自己給推開了。
「那個……」凌祁祐再次開口,卻只說了兩個字又頓了住。
「嗯?」見凌祁祐突然欲言又止,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沈樂心揚了揚眉:「怎麼?」
「上次說的關於生子葯的事情……當真一定要生兩次?」
沈樂心點頭:「必須。」
「……不能吃你配的那個葯壓著嗎?」
對凌祁祐的執拗,沈樂心也很有些無奈,提醒他:「不行,你還想要自己的身體,不想年紀輕輕就駕崩就別吃那個東西。」
「那……懷上的幾率很低是什麼意思……」
「若是身子養得好的女子想要三年抱兩基本沒有多大的問題,但是吃那種生子葯的男子,基本上來說,能在三年之內懷上都不容易,兩胎之間,差不多至少也得間隔個三四年,多的,差十年也不是不可能。」
「……」凌祁祐想到小饅頭也是在他跟蕭楚謙廝混了三年多才懷上的,一時間心都涼了。
「不過這個也不是絕對的,」沈樂心笑眯眯道:「你看我,就是一吃了那個葯,不出三個月就懷上我兒子了。」
見凌祁祐眼裡瞬間又泛起了亮光,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沈樂心笑得更樂了,彎下腰,貼到了坐著的凌祁祐耳邊,壓低了聲音:「我跟凌璟可是夜夜同房,一般一個晚上都要來個兩三回的,陛下若是想早一些生下第二個,倒是可以按著這個法子試試。」
凌祁祐徹底無言,卻又忍不住腹誹,夜夜笙歌?你們也不怕腎虛精盡而亡?
沈樂心看著他紅了的耳根和不自覺飄忽開的眼神,心下好笑,小皇帝這反應,根本就是對自己的提議心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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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祁祐新賜給蕭楚謙的宅子離皇宮並不遠,當然遠比不上他從前的將軍府氣派,只是小門小戶而已,蕭楚謙自己卻頗為滿意,昨日拐帶了太子出宮回來,同帶出來的還有一直伺候他的奶娘和小石頭公公。
不過饒是如此,等到蕭楚謙出宮回到府上,看到的依舊是小饅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張花貓一樣慘兮兮的小臉。
把兒子抱進手裡,蕭楚謙心疼得不行,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哄他:「乖乖,別哭了,再忍兩天,再忍兩天你父皇一準會來看你的。」
雖然昨日小饅頭似乎是自願跟他出宮的,只不過出來也沒幾個時辰,到了入夜之後也許是想凌祁祐了就開始哭,蕭楚謙哄了大半宿才把他給哄住,今早趁著他睡熟了進宮去,果不其然,小饅頭一醒來既沒看到他又沒看到凌祁祐眼淚就止不住了。
在兒子柔軟的小臉上親了又親,蕭楚謙心裡軟成一片,不過雖然委屈了小饅頭,也雖然借兒子要挾凌祁祐有些不地道,暫時來說,這也是逼著凌祁祐正視自己最好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