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宋風止只覺得,自己冷靜的完美表情產生了一道裂縫。
你一個打仗的頭髮比那些養尊處優貴族Omega還長是吧?!
他指尖用力,金屬制的前座椅凹下去一塊。
宋風止很多年沒罵過人了,「憤怒」的情緒彷彿已經從他的精神域中消失。
然後現在,突然跟著某個沒有腦子的蠢貨回來了。
沒有半點猶豫,他帶著火氣直接伸手,什麼監察廳首席的修養都忘了,狠狠扯住了一大把被風吹開的頭髮。
「嘶——」
陸厭聲帶著狠戾的神情瞬間崩塌。他下意識鬆了拉住門框的手,反手要捏住宋風止扯頭髮的手腕,對方卻在他出手之前狡黠又熟稔地躲開。
陸厭聲在機艙邊緣微晃了一下才又穩住,但他總算是救下了自己發質極佳的漂亮頭髮。
他惡狠狠擰眉瞪過去:「你小學生嗎見人就扯頭髮?!」
飛行器很快穩住。
「陸元帥,相信我們的目標一樣。」他說,帶著些許自誇,「我是首都星下城區的第一殺手——您完全可以信任我和我的僱主。」
那股精神力沒有Alpha的暴烈,反倒帶著一種綿密的、帶著隱約沁香的安撫感。像水流一般浸透暗殺者的精神域,他只覺得自己像被拖入深海,壓迫感和窒息感漸漸讓他抽搐起來。
暗殺者的語氣帶著明顯的引誘:「而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和您沾不上半點關係。」
暗殺者瞳孔驟縮,想要反擊,卻被驟然充盈了整個半敞機艙的精神力,壓迫到失去掙扎的能力。
機艙陷入一片死寂。
陸厭聲持握匕首的掌心翻動,輕嘖一聲,快准狠地給了暗殺者一個痛快。
「就這?」
磅礴的精神力驟然匯聚,從掌心湧出。
甩了甩輕鬆的手,陸厭聲一步跨過宋風止的腿,也在飛行器後排落座,努力和宋風止中間空出能塞兩個人的距離。
陸厭聲只覺得額角要蹦出無數個實體化的井字。
這個動作宋風止見得多了——在各種冠冕堂皇的飯局桌下。
「哦?是么……」陸厭聲挑眉悠悠開口,得到對方肯定的回復后,嗤笑了一聲。
「只要您現在離開,我保證,明天您就能在帝國晨報上看見宋風止在飛行器事故里身亡的消息。」
暗殺者愣了一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來殺他的?」陸厭聲帶著點厭煩。
「哈……?」陸厭聲今晚莫名其妙被連扣兩頂「變態」的大帽子,耐心告罄。
下一秒,他沒有等到陸厭聲的答覆,卻等到了喉間冰冷銳利的金屬觸感。
「——那還有什麼意思。」他說。
他低頭看見宋風止交疊起來的雙腿,抬腳踢了踢他懸在半空的左腳腳踝,示意對方讓個位置給自己。
他漂亮的眉頭下意識微皺起來:「變態嗎你?」
陸厭聲打量他一眼,一臉倦怠地開口。
「意思就是——這個人,只能我來解決。」
宋風止卻想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已經恢復了端坐原位的優雅坐姿,渾身上下都表明「你說的這種小學生行為和我可半點沒關係」。
陸厭聲一手扒著機艙門框,一手拎著看起來就十分沉重的艙門,不見愉快地扯了扯嘴角。
陸厭聲輕甩匕首,拖長尾音不急不緩地回答:「意思就是……」
「第一殺手。」
自己不會存在哪怕百分之一的贏面。
他偏頭,看向微闔雙眸,梳理著精神力的宋風止。
又或者他篤定,自己依然對事態有著百分之百的掌控權。
宋風止依然端方地坐在那裡,不開口,微微垂眼聽著,彷彿即將在百米高空被「事故身亡」的人並不是他自己。
暗殺者喉間湧出色澤鮮艷的液體,緩緩倒在操縱台上。
瞬間,被他拎著的沉重艙門,無聲化作齏粉。
搶在宋風止的精神力之前。
宋風止沒說話,沒有動靜,甚至沒有半個表示回應的語氣詞。
陸厭聲咬牙,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打開了自動巡航,司機回頭,認出來人後反倒少了些慌亂和恐懼,他想了一下,聲音低沉地開口,不復先前那個膽怯的樣子。
怎麼坐下了?
他不動手嗎?
司機……又或者說暗殺者,看了看後排略顯詭異的氛圍,還是開口。
暗殺者頭一次被質疑業務能力,嘴角抽[dòng]著,但精神力的感覺一直在警告他,最好不要和眼前的Alpha發生衝突。
機艙內死寂依舊。
「陸元帥,幸會。」
「不和我說謝謝?」又過了一會兒,陸厭聲開口,聲音似乎被蔓延開的鐵鏽味刺得微啞。
「謝什麼。」宋風止瞥了一眼淌到後排的血,帶了些顯而易見的嫌惡。
「謝你每次最高會議都駁回我的提議?謝你把我出差的下屬全都綁了送回來?謝你繞過監察廳和行政院勾結?」
頓了一下,他視線一轉,冷淡的灰眸在微光之下,流轉著近乎白銀的色澤。
他開口,像是立下判決。
「還是說謝你陸大元帥費盡心思回到首都星……來殺我?」
陸厭聲手中匕首靈巧地在指尖轉了一圈,發出輕微的金屬相碰聲。
宋風止才注意到,對方的半指戰術手套中,右手無名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根精密的、沒有模擬皮膚覆蓋的機械手指。
他知道,這是陸厭聲在某場與親王級蟲族的戰鬥中所留下的傷——他安插在邊境星的眼線,對此一清二楚。
陸厭聲見宋風止眼神看了過來,這才滿意地收刀入鞘。
就好像剛剛他的動作是故意為之一樣。
宋風止表情凝滯了一瞬,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他並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再去剖析陸厭聲的一些下意識動作。
閉了閉眼,壓下心頭已經許久沒有翻騰過的情緒,再睜眼時灰眸里已經只剩下平靜。
「陸厭聲,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宋風止起身,抬手拉住飛行器破開一個大洞的門框上沿,瘦弱單薄的手臂在精神力的灌注下爆發出強韌的力道。
他翻身躍上飛行器流線型的機頂。下一秒,果不其然看見陸厭聲也跟了上來,動作更為乾脆利落,黑色風衣獵獵,散亂的長發在夜色里,被遙遠的微光勾勒成銀色的網。
「來吧。」宋風止微抬下巴,帶著掌控一切的清冷矜傲,「我看見你準備拔|槍了。」
陸厭聲眉心一跳,輕嗤:「你以為你準備偷襲的精神力能瞞的過我?」
他拔|槍的動作並不幹凈,像是猶疑著,像是自己在與自己抗衡。
槍口最終還是對準了宋風止。陸厭聲左手持|槍,右手搭在上面,機械制的無名指停頓一秒,拉開了保險栓。
宋風止無聲輕笑。
眼前的場景……著實久違。
「宋風止。」陸厭聲忽然叫他,牙關微微扣著,像是恨,卻又並不徹底。
「我等這一天等了七年……我每天都在想。」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和你這樣真刀真槍地打上一場。」
宋風止淡淡「嗯」了一聲,表示已閱。
他單手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迎面的風立刻鑽進內側,將外套掀落半邊。
像經歷過一番不可言說蹂|躪的襯衫領口露了出來。
陸厭聲槍口忽然落下,眉頭皺得比他瞄準時還緊。
「……你那領口怎麼回事?」
他眸色一沉,心底竇地湧起領地被入侵的煩躁感,糾葛著、衝擊著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宋風止剛要開口,鼻間忽然又嗅到了白蘭地的味道。
比之前更加濃烈的白蘭地味道。
「你易感期不打阻隔劑?」他沒有回答,冷聲反問,神情瞬間緊繃,直接向前幾步。
明明是Omega,卻帶著讓人下意識臣服的侵略感。
夜風帶來宋風止身上清涼的薄荷味道,卻讓陸厭聲茫然了一瞬。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腺體正叫囂著,如沙漠里渴水的旅人一般,恨不得吸干空氣里所有的薄荷氣息。
宋風止在對方回神之前,直接奪過了他手裡的槍,警惕著後退了一步。
Alpha在易感期內,容易在不自覺的情況下令信息素外溢,所以一般都會常備阻隔劑在身上。軍|用阻隔劑的效果不亞於給Alpha造了一間隨身的隔離室。
宋風止想不出,這位軍部土皇帝不打阻隔劑,除了想要熏死自己以外,還能是什麼理由。
察覺到自己思緒因為微醺感而有些滯澀,他單手舉槍對準陸厭聲,臉色更差了幾分。
「你故意找事是嗎陸厭聲!」
面前的Omega整個人都散發著冷冽的氣息,更濃烈的薄荷味道沖開,瞬間刺激到陸厭聲的神經,把他從恍惚中強硬地扯出。
「什麼……」陸厭聲剛清醒過來就被劈頭蓋臉一頓罵,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瞬間清空,心頭一股壓抑了多年的火氣竄起,怒極反笑。
「找事的到底是誰!」他近乎譏諷,「天天給軍部使絆子的是誰?這麼多年一次次駁回我返程申請的又是誰!」
宋風止舉槍的手在疾風中紋絲不動,聲音像是一道冰冷的牆:「你不需要知道。」
「我、不、需、要?」陸厭聲一字一頓,嗓音低啞著反問,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下一秒就要揮拳而出。
「我——」
「砰!」
爆炸聲毫無預兆地在兩人腳下炸響,火焰幾乎是瞬間從機艙大開的破洞處竄出。
宋風止牙關輕咬,瞬間從於陸厭聲對峙的狀態中冷靜下來。
他竟然忘記那個暗殺者自稱下城區的第一殺手,怎麼可能沒有後手。
飛行器在百米高空搖搖欲墜。
七年未見的宿敵之間的戰鬥也一觸即發。
宋風止不想不戰而逃。卻也下意識摸向懷裡的半個金屬徽章——那是他從軍校畢業后就沒再啟用過的機甲存儲晶元。
隔著火焰,他對上陸厭聲的視線,對上那對倒映著跳動火焰的金眸。
「當我傻嗎宋風止。」陸厭聲說著,甚至莫名地笑了一聲,卻也並不暢快,「掌控我的感覺很好,是不是?」
宋風止灰眸也被危險的火焰染上一層淺淺的、愉悅的顏色。
「還不錯。」他隨意開口。
陸厭聲上前一步。
宋風止的身側環繞火焰,身後就要踏空——他無處可退。
「聽說,監察廳的宋首席,去哪兒都坐的是豪華星艦,飛行器也有專人駕駛,每天養尊處優……想必連機甲都已經當做和誰交好的籌碼,送出去了吧?」
陸厭聲踩過被燒到赤紅髮燙的金屬頂板,又上前一步,在宋風止面前站定。
他比宋風止高出半個頭,此刻微微彎腰低頭,揚起惡劣的笑容。
「那麼現在輪到我了……」他玩味地開口,又驟然冷下聲音,高高在上。
「現在,求我救你吧,宋首席。」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宋風止眼神微變了一下,等候片刻,忽地淡淡出聲。
「你費盡心思回來,就想到說這些?」
陸厭聲皺眉。火焰燒灼的噼啪聲中,他清晰地聽見了那個冰雪一般的、沒有感情的聲音,送了他一聲明顯的嗤笑。
「果然……」宋風止抬眸,露出今晚第一個明顯的淺淡笑意。
「果然,陸厭聲——你翻不了天的。」
未等陸厭聲開口,他抬腳後撤。
一步踩空!
宋風止後仰著下落,手中捏著懷裡那半枚徽章舉至眼前,按下開啟按鈕。
虹膜檢測成功。
掌心的徽章略微發燙起來,宋風止安靜等待著五秒后機甲的出現。
事情重新落入他徹底的掌控之中,他遊刃有餘地抬眼看向飛行器上,卻猛地睜大雙眼。
一切在他眼裡像是被慢動作播放著。
他看見陸厭聲驚愕的視線,看見對方毫不猶豫的、飛身跳下的姿態。
看見微光下,屬於軍方的快速啟動機甲存儲器被掏出來。
一架暗金色機甲驟然出現,機體上青藍色的能源流動像這龐然大物的血管,汩汩泵去磅礴的能源。
宋風止暗罵了一聲。也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直白地罵過人了。
然而他確實生疏了對機甲的操控,沒能來得及中斷自己機甲存儲器的釋放進程。
他最後的記憶,只剩下陸厭聲在他的機甲里如炮彈般不管不顧地俯衝下來。
兩架機甲在意外的促使下,轟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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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星,皇家第一醫院重症監護室,這裡明明只躺著兩個病人,所有的醫生卻圍了一圈,如臨大敵。
「有反應了!!」
「2床的病人有蘇醒跡象!!!」
「注意監測!絕對不能讓任何一位出事!!」
躺在1號病床上,那位皮膚白皙到生出些透明感的Omega動了動沒有血色的唇,似乎在半昏迷狀態,也要竭力吐出某句昏迷之前沒來得及說出的話。
「您、您說什麼?」掛著院長牌子的老醫生恭謹又緊張地俯身傾聽。
「陸……厭聲……」宋風止無意識呢喃。
老院長思索了一下。
他常年呆在皇室獨屬的醫院,一心只有醫學研究,對政治不能說一竅不通,只能說是根本沒了解過,更別提知道眼前這兩個年輕人的關係了。
他看過病人的基本信息,只知道這是兩位都是帝國的青年才俊。
哇哦,帝國雙子星。
老院長點了點頭。
現在看來……兩人之間的羈絆也一定很深!否則怎麼會在昏迷時還喊著對方的名字呢?
老院長感動地回復:「活著的!別擔心啊!陸厭聲還活著呢!」
說完,他又匆匆趕向2號病床,錯過了宋風止被淹沒在儀器聲里的後半句話。
「陸厭聲……你這……蠢……狗……」
幾乎同時。
2號病床上,原本安靜躺著的人猛地睜眼起身,頭上、身上的監測探頭瞬間被扯了個七七八八,淺麥色的身軀肌肉紋理明晰,蘊含著令人無法想象的爆發力。
是帥的……如果沒有腦袋上那圈把白色長發壓得亂糟糟的繃帶的話。
醒來的陸厭聲只覺得頭痛欲裂,思緒混亂得要命,卻依然單手撐著床沿就要往下跳。彷彿要急著去什麼地方,救什麼人。
殺什麼人的話也說得通。
「別急!小夥子!別急啊!」老院長顫顫巍巍趕過來,指了指1號床,「他沒事哈,你先好好養傷!」
「我要去——」陸厭音效卡殼了一瞬,皺眉回憶。
他要去哪裡來著……
這裡又是哪兒?
他記得自己昨天剛過了十八歲生日,拿到了首都第一軍校戰鬥與指揮研究系的錄取通知書。
他記得,自己在朋友們面前擲地有聲地說,要打敗全系無敵手——不僅做軍區大院的老大,還要當第一軍校當之無愧的頭名。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還記得……發小顧迎調笑自己,說今年第一軍校有個和他筆試並列第一的Omega,叫他憐香惜玉一點。
陸厭聲嘴角一抬,笑容裡帶著少年站在未來面前的桀驁。切,Omega……?Omega只會影響陸小爺出拳的速度!
他陸厭聲什麼漂亮美人沒見過?男的女的B的O的……通通無趣!
陸厭聲左右環顧四周環境,偏頭看過去,目光忽然被什麼輕輕扯住,整個人突兀定住。
和他同一間病房的,還有一個病友。
「你為了救他,不小心兩個機甲撞到一起啦。」
老院長適時出現,自顧自解釋著,絲毫沒有看到旁邊各個科室主任們一言難盡的神色。
陸厭聲也沒看到——他的眼神完全移不開了。
這是……他昏迷之前要救的人嗎?
首都星特有的人造陽光透過窗欞,暖融融地灑進來,病床上的青年像是纖薄的、誤落人間的細雪,稍有不慎就要被融進陽光,被這片暖意留在春色里。
陸厭聲的心臟猝不及防地重重跳了一下,像炸開了一朵悄無聲息、卻盛大璀璨的煙花。
——啪。
他敏銳地察覺到出於身體本能的反應,那是本能的心跳加速。
有些像怒氣上涌的感覺……但他又怎麼會對這樣的一個人動怒?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麼只有一個答案——
他,陸厭聲。
和一個Omega……一見鍾情了!
陸厭聲嘴角揚起笑意,開口:「他——」
聲音忽地頓住。
他是誰?
陸厭聲忽然覺得心頭像是缺了什麼,空落落了一大塊。
難道是機甲老婆丟了……?
他摸向自己的衣兜,使用后收回的機甲存儲器正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裡,只是觸感有些陌生。
陸厭聲隨手掏出來,差點手一抖掉地上去。
機甲存儲器上刻著一個碩大的、軍部元帥的象徵符號。
「我去……」陸厭聲下意識倒抽一口涼氣。
他這麼能耐??把他暴躁老媽的機甲偷來了??
他偉大的母親、帝國軍部第一位女Alpha元帥陸芳菲女士,如果發現自己的機甲失竊,還是家賊難防,恐怕……
「陸元帥……您、您快躺回去吧!」
一直沒敢吭聲的醫生護士彼此對視,試探開口。
陸厭聲下意識皮一緊,隔了兩秒,才意識到這幫人喊的是他自己。
他,陸厭聲,本人。
——陸元帥。
陸厭聲茫然了一瞬,偏頭,猛然看見身邊光潔似鏡面般的儀器映出自己的樣子。
映出連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樣子。
那張臉絕不屬於18歲的少年人,帶著磨礪和成年人特有的稜角,右手無名指甚至被冰冷的機械手指代替,不知是受過什麼嚴重的傷。
陸厭聲甚至能從中嗅到硝煙與血的味道。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他自己……是長大后不知道過了多少年的他自己。
陸厭聲緩緩皺眉,帶著浮躁的心緒沉澱下來,什麼都沒說,坐回了自己的病床上,任由護士給自己重新粘貼冰涼的探頭。
「有動靜了!1號床有動靜了!」
「院長!1號床的病人也要醒了!」
陸厭聲視線下意識跟過去,視線不自主地黏住了那枚虛弱地落在病床上的小雪花,冰涼的探頭漸漸溫熱起來,開始工作。
「嗶!嗶!嗶!」
儀器突然開始報警,頻率不高,卻把護士和陸厭聲都嚇了一跳。
「心、心率有有有點快了元帥!」護士結巴道,「元帥您您您冷靜重症監護室不能殺人——」
陸厭聲沒注意到護士的話,輕咳一聲,收回視線,耳根卻染了一抹薄紅。
他沒敢再看1號床,耳朵卻努力捕捉著那邊的聲音,很快聽見老院長欣喜的聲音。
「您醒了就好!儀器您不要碰它,休息一個小時,之後我們會再來給您做檢查。」
「……好的。」陸厭聲聽到了那朵小雪花的聲音,沁涼的、帶著初醒的虛弱和茫然,讓他整個人都一激靈。
好聽。
眼看著心率又要飆到報警的界限,陸厭聲趕忙把自己塞進被子里,堵住耳朵閉目塞聽片刻。
他也只忍了不到一分鐘,整個人在被子里度日如年,直到用精神力探測到病房裡的醫護人員都走了個乾淨,只留下智能護理機器人——或許是為了給他們休息的空間,總之陸厭聲眼前一亮。
他又一次掀了被子,剛要急匆匆看向1號病床,忽然頓了一下,又低頭扯掉自己身上剛粘好的探頭,這才頂著裹纏著紗布的腦袋,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
1號病床上的人似乎只是短暫地轉醒了一下,此刻又陷入了沉眠。
陸厭聲臉頰耳根發熱,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臟部位,那裡明顯沒有安安分分地正常跳動,好像急不可待地要代替主人,將情緒傳遞給另一個人一般。
別吵。
他又按了按自己的心臟,在腦海里警告。
噓——你會把他吵醒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