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鹹魚福寶的炮灰姐姐(一)◎
清晨的太陽才剛剛從天邊升起,田裡草露未乾,何春花挽著籃子從外面回來,推開自家的院門。
吳鳳霞看到她,直起腰,嚷道:「一大早去哪兒了,人影都沒見著你的。」
「前兩天下了雨,山上長了不少的蘑菇,我去采了點,中午添道菜。」何春花將籃子展示給她看。
吳鳳霞氣勢一下子降了下來,嘴裡還是碎碎念道:「成天就知道往山裡跑,那山裡是有什麼寶貝啊,乾脆住那裡得了。」
何春花早已習慣她這樣的態度,將籃子拿到廚房去。
吳鳳霞走到房門外,歪著身叫喊:「二妹,幺兒,起來吃早飯啦!」
何春花洗好手,揭開灶上的大鍋蓋,一股蒸騰的熱氣頓時向她撲來。
她清早起來餵了雞、掃了院子、做了一家人的早飯、將缸里打滿水,這才上的山。
此刻她那在鎮上讀書的弟弟妹妹才剛起床,聽到吳鳳霞的喊聲還不情不願地發出了賴了吧唧的聲音。
吳鳳霞打小就愛「福寶」、「福寶」地叫她,要不就是「心肝兒肉」、「小棉襖」,總之何秋月在她這裡的愛稱多不勝數。
清澈的水舀到鍋里,沈初茉頓了頓。
吳鳳霞尖利的嗓子刺得人耳膜疼:「太陽都曬屁股了還不起!等老娘拿棍子去請是吧?」
「多大個事兒啊,沒有雞蛋你不會跟我說啊,拿點菜去跟蓮嬸兒換就是了。」吳鳳霞數落道,「就說你這孩子腦子不靈光,一點都不知道變通。幸好當初沒有繼續讓你上學!」
打眼一看,就是村裡再普通不過的大姑娘。
沈初茉抬起頭,沒什麼表情地盯著他:「你就不能早點起?」
何老爹和吳鳳霞雖然脾氣不好,但涉及到何秋月的事總是非常慈愛。
何春花——現在是沈初茉,低著頭道:「你來跟我示範一下不出聲兒怎麼掃?」
她此刻乖巧溫順的樣子,跟剛剛賭氣摔筷子的她判若兩人。
「真是娘的小棉襖,來,多吃幾個包子。放心,有爹和娘在,餓不著你這個小饞鬼!」
何春花五官長得很端正,因為長期幫著家裡幹活,她的皮膚被曬得黝黑。
何秋月眼珠一轉,抱著何老爹的手撒嬌認錯:「對不起爹,娘,我剛剛不知道家裡雞蛋不夠。我以後不吃水煮蛋了,我跟爹娘一起吃煎蛋。」
「誒誒誒,」何老爹見吳鳳霞越扯越偏了,趕緊拉住她,「你說事就說事,提上學幹嘛呀。」
說罷,她將筷子一摔,生氣道:「哼!我不吃了!」
不過嗓門兒稍微高點,在他們看來都不算吵架。
何老爹和吳鳳霞就吃她這套,聽她這麼說眼睛都快笑沒了。
「我煩人?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還上不上學了?學費不要錢啊?」吳鳳霞一點也不肯讓人。
何時了現在還迷糊著,沒察覺出自家大姐的不同,不耐地道:「你就不能晚點兒再掃啊?」
「這是韭菜,不是香蔥。」沈初茉看了她一眼,「只有兩個雞蛋,你吃一個就不夠分了,做成煎蛋大家都可以吃。」
吳鳳霞被大姐兒的語氣弄得很不虞,「你幹什麼說他,你弟讀書那麼辛苦,他愛幾點起就幾點起!來,幺兒,到媽這兒來!」
何秋月打了個哈欠,坐到院里搬好的桌椅邊,睜眼看今天的早飯。
她清了清嗓子,像趕蒼蠅一般揮了揮手裡的筷子:「吃飯吃飯!吃完該幹嘛幹嘛去!」
像是為了哄她開心,她爹說完虎著臉問沈初茉:「怎麼回事,你妹妹不愛吃煎蛋你不知道嗎?」
何秋月總是有本事,讓家裡的氣氛變得和諧又溫馨。
老兩口大清早就開始吵嘴,不過這副景象,在農村裡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何時了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地沖沈初茉晃了晃腦袋。
沒多久,何老爹出來了:「喊什麼喊?讓孩子多睡一會兒不行嗎?大清早的光聽到你在那兒大吼大叫,煩人不煩人?」
可是她的妹妹何秋月卻一點兒也不像她,甚至不像是她們這個小鄉村裡出來的。
這可嚇壞了她爹她娘,她爹道:「囡囡乖啊,不吃飯可不行,等下到了學校肚子會餓。」
何秋月從小就長得白胖可愛,見到她的人都誇她是個有福氣的。
勞作人脾氣都不怎麼好,嗓門兒又大,有的時候一言不合就爭起來了。
「還是我家囡囡懂事。」
她稍微往前傾,認真地打量了一番水中的倒影。
頭髮照村裡時興的那樣,梳成一根油亮的大辮子。
何時了終於被氣到了,「你……娘,你看看她!」
何時了一副沒睡醒的煩躁模樣走出來:「大姐,你早上掃院子能不能小聲點兒,我被你吵得睡都沒睡好。」
吳鳳霞立時笑眯了眼,誇讚道:「還是我寶聽話,說起來就起來了。」
何秋月一點兒也沒在意剛剛那場鬧劇,她細嫩光滑的臉蛋兒皺了起來,撅著嘴滿臉不高興地道:「雞蛋怎麼又是煎的,我不是說了我最喜歡吃水煮蛋嗎?裡面還放了香蔥,我最討厭的就是香蔥了!」
過了會兒,何秋月慢吞吞地走出來。
一邊說一邊看了沈初茉好幾眼,吳鳳霞接收到眼神信號,也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吃完飯後何老爹和吳鳳霞出去幹活,何秋月和何時了一起打打鬧鬧地去上課,沈初茉則把飯碗抱到廚房,打水洗碗。
何秋月被嬌慣著長大,從來不幫家裡干一點兒活,她的皮膚是農村姑娘堆里罕見的雪白。
她人長得俏,自己也愛打扮,家裡誰的衣服都沒有她的多。
所以她總是穿得十分鮮亮,不像何春花,幾套舊衣來來回回地漿洗,上面還打了補丁。
何秋月的髮型也很獨特,她沒有像村裡其她姑娘一樣,把頭髮留得長長的,梳一條漂亮的大辮子。
她覺得土氣,也覺得打理起來太麻煩,於是學著課本上畫的女學生那樣,把自己的頭髮賣了,留著一頭非常「時尚」的齊耳短髮。
吳鳳霞本來為她私自賣了頭髮這事氣得要揍她,可等何秋月將賣頭髮的錢奉上,再甜言蜜語一番,她又立馬「心肝兒肉」的叫她了。
何秋月在大田村很有名,村裡人人都誇吳鳳霞這個二姑娘長得好看,不像是農村出身的,倒像是城裡來的。
吳鳳霞對她這個女兒也十分引以為傲,不僅家裡的好東西都緊著她,還讓她跟何時了一起在鎮上上學,供她供到了高中。
大田村是一個貧窮落後的小鄉村,在這個村裡的姑娘就沒有幾個上過初中的,讀到高中的就更別提了。
按照他們的話來說,姑娘家讀這麼多書那不是糟蹋錢?
村裡像何秋月這個年紀的姑娘家,現在都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平時像何春花一樣幫著家裡幹活才是常態,難得能放鬆一日都是奢侈,更別說是讀書了。
何春花其實也想讀書,但是她知道家裡條件不好,爹娘不讓她讀,讓她幫著家裡幹活,她也就不讀了。
她想著總要有一個人幫忙分擔家務,既然她是大姐,那就她來吧。
至於何秋月和何時了為什麼能上學,而她卻不能上,這個問題她沒有深想過。
何春花在她過去的十七年裡,從未對自己的人生有過任何不滿。
就算父母對她們三姐弟常有偏頗,但她還是很大度地沒有計較過。
她一直把她的忍讓當成是她對家的奉獻,直到那件改變她一生的事情發生,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從未被這個家裡的人當做過一份子。
沈初茉將水面拂開一道水痕,水裡的人一下子模糊了面容,她將幾隻碗放進水裡利索地洗刷了起來。
洗完碗,沈初茉端著一大盆衣服拿到河邊去洗。
河邊有不少人,都是像沈初茉一樣出來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娘大嬸。
「誒春花,這裡這裡!」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娘看見她,熱情地沖她招手。
她膚色有些黝黑,一笑露出大白牙,看著很有親和力。
沈初茉端著盆走過去,沖她笑了笑。
姑娘叫袁福滿,很樸實的一個名字,簡單粗暴地表達了鄉下農民對生活的美好期許。
沈初茉覺得她這個名字挺好的,但她卻嫌這個名字聽起來像男孩兒名。
福滿家裡有四口人,她爹她娘還有她哥。
她跟她哥都沒上過什麼學,成天跟著她爹她娘在地里幹活兒。
她們兩兄妹感情挺好的,福滿對她哥目前最大的不滿就是她哥到現在也沒有成家,耽誤了她說親。
——這都是在洗衣服的時候,福滿碎碎念給沈初茉聽的。
鄉下姑娘真的很活潑,家長里短嘮起來就停不下來。
沈初茉多數時候都認真聽著,偶爾附和幾句,既回應了福滿又沒耽誤她熱情傾訴,福滿可太喜歡跟她聊天了!
「誒,你家裡不是有一個妹妹嗎?怎麼沒見她來洗衣服?」福滿閑聊問起這話。
沈初茉笑著道:「她要上學,沒時間過來,家裡衣服都是我洗的。」
「她多大啊?」
「15了。」
「啊?這麼大了還在上學啊?」
「是啊,在鎮里讀高中。」
福滿瞪大了眼睛,「你們家這麼有錢的啊?你弟弟妹妹都在鎮里讀書?」
「是啊。」沈初茉笑著道。
然後福滿就問了那個逃不過的問題:「那你怎麼不讀書?」
往常有人這樣問何春花,她都是笑笑,不想外人深究太多她們的家務事,便隨口道:「我不愛讀。」
沈初茉回憶了一下,卻是歪著頭俏皮道:「因為我聰明,不用老師教自己也可以學會。」
福滿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倒沒有認為沈初茉是在說大話,只是覺得沈初茉這神氣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原來是這樣啊!」
兩人洗完衣服后,就準備各回各家了。
「春花,和你聊天真的太有意思了。你明天早點兒來啊,我們就在這個老地方一起洗行嗎?」福滿看上去還有些意猶未盡。
沈初茉答應得爽快:「行,明天我還來這兒。」
「那好!」福滿忍不住喜笑顏開。
沈初茉端著衣服,和福滿道別,本打算直接回家,誰知腳步一轉,卻去了上游一個僻靜無人處。
沈初茉看著周圍幽靜的景色,不知道是春花的記憶在指引自己,還是這具身體的習慣使然。
其實何春花以前都是在這個無人處洗衣服,她喜歡洗完衣服后抓緊時間默默地看一會兒書。
書是何秋月的初中課本,初中畢業之後何秋月就把所有書用一個箱子裝了起來。
何春花偶爾會借來一本,然後自己獨處時偷偷翻開看。
她不敢在家裡看,不敢讓吳鳳霞看見,其中藏著什麼樣的隱秘心思,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此處其實已經不屬於大田村的範圍了,這條河的流域很廣,一直延伸到什麼地方,何春花也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去過離家很遠的地方。
大田村的女人們都喜歡在村子邊那塊平坦的地方洗衣服,沒人像何春花一樣跑這麼遠。
自打沈初茉穿過來之後,她就沒有再來這個地方,交上福滿這個朋友也就這幾天的事。
之所以不來,是因為這裡涉及到了重要劇情。
沈初茉想要避開,所以才放棄到這麼遠的地方洗衣服。
不過此處的確是僻靜,沈初茉將衣服放下,從胸口摸出本書,坐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看了起來。
她看的是一本藥材書,也不知道是家裡哪裡來的,沈初茉看到何老爹拿它來墊桌腳,就把它拿了過來。
書很舊,紙頁都起皺泛黃了,上面還有一些不明污漬,圖畫也很粗糙。
上面的字都是拿毛筆記的,不像是書,倒像是一本手札。
沈初茉也不知道這本書里的內容經不經得起推敲,她只是想試著去挖一些藥材拿去換錢。
在這樣貧窮落後的小鄉村,想要改變命運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大田村的山上長著很多的植物,沈初茉猜測裡面應該是能找到一些常見藥材的,但是大田村沒人認識什麼藥材,所以也沒什麼人上山去挖過。
正看得投入,忽然一道男聲嚴肅道:「誰在那裡?」
沈初茉怔了一下,扭頭看去。
一個模樣清俊的少年不知何時出現在此處,他身穿月白長袍,垂手站在那兒的姿態一看就非富即貴,此刻正微微蹙眉地看著沈初茉的方向。
當沈初茉扭過頭時,他的眉彷彿蹙得更深了一些。
沈初茉心裡暗啐了一口,不會這麼倒霉剛好撞上男主吧?
心裡是這麼想,沈初茉面上的動作還是不緊不慢。
她將手裡的書合上,起身微微眯眼睨著他,帶了點壓迫地問:「你又是誰?」
賀獻文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鄉下的土妞兒還有這種氣勢。
但是很快他又像是威嚴被冒犯了一樣,板著臉更冷沉地道:「是我先問你的。」
「你問我就要回答嗎?這兒好像不是你家吧?」沈初茉揮了揮手裡的書,「是我先來的。」
賀獻文我行我素慣了,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對他不客氣的人,而且對方看上去就是個鄉下土妞兒,他被氣得不輕。
「你爹娘沒教你什麼叫做禮貌嗎?別人問你話,你應該先回答,而不是用這種不友好的態度抬杠,這隻會讓人覺得你很沒教養。」
賀獻文話說得極重,沈初茉卻只是冷笑一聲。
「你跟我說教養?你不會覺得自己很有教養吧?難道你的教養就是在別人看書看得好好的時候,用一種質問的語氣問『誰在那裡』?你的禮貌只是拿來要求別人的?」
賀獻文一時被堵得臉紅脖子粗,偏偏他還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你……」
沈初茉端起盆,昂首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讓讓。」
「站住!」賀獻文雖然生氣,但是還沒有忘記正事,他運了運氣,努力平和地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小姑娘,她……留著短頭髮,長得很白凈,聲音很好聽。」
沈初茉頓了許久,在賀獻文打算重複一遍時,她忽然扭過頭,「你打聽她做什麼?」
賀獻文吃驚地道:「你真的認識?」
「認識也不會告訴你啊,誰知道你是好人壞人。」
沈初茉一句話,又把賀獻文氣得臉色鐵青。
「我家就住在貢平,鎮上那家好客來的酒樓就是我家開的,我是賀家的大少爺,我叫賀獻文!」
賀獻文從來沒有這麼氣急敗壞,連自報家門這種不屑去做的事都做了。
沈初茉的反應就是:「哦。」
「你現在知道了?」賀獻文道。
「沒聽過。」沈初茉扭頭就走。
「你……」賀獻文被氣得捏緊了拳,「果然是鄉下土妞,一點教養都沒有。」
賀獻文回去越想越氣,他竟然被一個土妞兒牽著鼻子走。
他問對方是誰,結果對方一句話沒透露,反倒是他把自己的底兒都兜出去了。
而且他總覺得對方好像在哪裡見過。
第二天,賀獻文又來到了這塊石頭邊,見沈初茉果然又在這裡看書,他心裡竟湧上一股激動。
這次他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找沈初茉這裡找回場子。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目光落到她手裡的書,賀獻文冷嘲一聲,「想不到你這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竟然還識字?」
頭頂上罩下一片陰影,聽到這道欠扁的聲音,沈初茉無語地抬起頭。
「你誰啊,我跟你很熟嗎?」
賀獻文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沒有像昨天那樣那麼容易被氣到。
「白芷?你看這個幹嘛?」賀獻文俯身,看清了沈初茉書上的字,取笑道:「你不會是想當大夫吧?」
沈初茉「啪」地合上書,這下是真的冷了臉。
「跟你有關係嗎?吃你們家大米了?我要幹什麼看什麼書需要經過你同意?你算哪根蔥?」
沈初茉的話很不客氣,一點也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富家少爺就有所收斂,也沒有在家境顯赫的人面前不自覺的矮人一頭。
賀獻文忽然發覺她挺有個性的,看到她惱了他甚至還有點小得意。
「你要想當大夫可以跟我說啊,我們家有藥材店,你要是哄得我開心了,說不定,我可以安排你進去當個學徒。」賀獻文的語氣彷彿施捨一樣。
沈初茉道:「你家不是開酒樓的嗎?」
「我爹是貢平首富,我們家涉及的行業多著呢。」
賀獻文從小到大見慣了因為他的家世想要巴結討好他的人,只是面前的沈初茉聽到他爹是貢平首富,卻好像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哦,說完了嗎?」沈初茉面無表情,只當他在炫耀。「我可以走了吧?」
她站起身收拾東西,「晦氣,過來看個書都有人找茬,明天不來了。」
「喂!」賀獻文叫住她。
「幹嘛?」
「昨天問你的那個姑娘,你到底認不認識?」賀獻文的神色認真了點,「你如果知道的話就告訴我,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沈初茉抿了抿唇,「你找她想要幹嘛?」
賀獻文走了兩步,看著湍急的河水道:「我找她報恩。」
他神色似乎陷入了回憶中,緩緩地道:「前些日子,我不慎落入了水中。就是在這個地方,有一個人把我從水裡救起。只是等我清醒時,她已經離開了。」
「我當時聽到了她的聲音,還看到了她模糊的身影,可惜我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家住在哪裡。」
「如果不是她,估計我早就已經沒命了。救命之恩大過天,所以我來這兒,只是想再偶遇她一次,向她報答我的救命恩情。」
賀獻文只顧著說話,沒有看到他身後沈初茉正緊緊地注視著他。
「你確定你看清楚了?」她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這樣一句。
「當然看清了,我很確定。」賀獻文說著轉身,「如果你認識她的話,麻煩你把她的姓名告訴我,我願意付你報酬。」
沈初茉似乎是想了一下,砸了咂嘴。
「那你能給多少啊?」
賀獻文:「……」
雖然他是打算用錢來砸,但他是真的沒想到,她還真要啊!
「咳,這個數夠不夠?」賀獻文從兜里摸出了幾個銀元,遞給沈初茉。
沈初茉看著手心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瞅他:「所以你覺得你就值這點兒?」
賀獻文不耐地道:「救我的人又不是你,別得寸進尺啊!」
說著又放沈初茉手裡放了幾個。
沈初茉掂了掂,錢的分量非常令人充實。
「夠了,我還要你答應一件事。」
「什麼事?」賀獻文問。
沈初茉道:「我要你發誓,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手裡的銀元發出清脆的撞擊聲,賀獻文頓時明白過來,她是不想讓自己把給了她銀元的事說出來。
對沈初茉這副財迷的模樣,賀獻文很是反感,他擺手道:「行,我發誓,你快說吧。」
其實不用她說,他本來也沒地方說不是?
沈初茉不知為何嘆了口氣,對他道:「你去鎮上的高中看一看吧,那裡應該有你要找的人。」
賀獻文皺了皺眉,有些半信半疑地道:「你沒騙我?」
「我有必要騙你嗎?」沈初茉說完掉頭走了。
回去晾好衣服后,沈初茉開始做一家人的午飯。
吃過午飯之後,何老爹和吳鳳霞都去屋裡打盹兒去了,沈初茉卻背上了竹簍,拿著鐮刀上了山。
此時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太陽炙烤著大地能把草木都烤焦,更別說是山上的溫度了,像個蒸籠一樣。
但是沈初茉沒有辦法,下午還有許多的活兒等著她去做,也就中午這短暫的時間自由。
男女主馬上就要碰面了,這就意味著劇情馬上就要開始展開。
她得早一點行動起來,以免當劇情不可違抗之時,她毫無還手之力。
山上一些常見的草藥諸如苘麻、蒼耳、艾草、決明子等還是挺多的,但是諸如人蔘、鹿茸這樣的名貴藥材肯定不像大白菜一樣滿地都是。
沈初茉找了許久,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收穫。
她熱得腦袋發暈,最後還是撐不住跌跌撞撞地下山了。
不過她並不氣餒,想做成一件事就沒有容易的,她這才第一次上山,對山上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會沒什麼收穫也很正常。
從這以後,只要一有時間,她就會背上竹簍上山。
采草藥的經驗多了起來后,慢慢的她就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不同的草藥大概生長在什麼地方。
她還會用自製的竹筒提前灌上冰涼的井水,用竹篾給自己做了遮陽帽,有了這些裝備,她在山上的時間好過不少。
吳鳳霞一開始很反對她老是往山上跑,儘管沈初茉是去挖草藥的,但她還是很反感她總是不著家的行為。
但沈初茉可不是原主,管她反不反對,腳長在她身上,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之後,隨著劇情慢慢推動,漸漸的,吳鳳霞就沒什麼心思管她了。
這是因為,賀獻文終於和他的天命之女何秋月碰上了。
鄉下地方難有秘密,兩人在一起的畫面被人撞見了好幾次,一傳就傳到了吳鳳霞的耳朵里。
吳鳳霞對何秋月的事無比上心,雖然賀獻文只是送何秋月回家了兩次,兩人並無其他,但何秋月還是遭到了吳鳳霞一再的盤問。
吳鳳霞並不是反對何秋月與賀獻文來往,她只是想搞清楚這個來歷不明的毛小子出現在她寶貝女兒的身邊到底是想幹什麼。
像何秋月這樣的年紀,已經可以議親了,別的人也不會再把她當小姑娘一樣看待。
所以她身邊出現的任何異性,都會被人格外關注。
吳鳳霞生怕自己的寶貝女兒不諳世事被人哄騙,如果兩人真的會往那方面發展,那她當然要親自替女兒把把關。
賀獻文一開始出現在何秋月的面前,並沒有將自己的底細交代得太清楚,只說自己是想要報答何秋月的救命之恩。
但是兩個都是年紀正好的少男少女,郎才女貌,在一起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曖昧的情愫涌動。
於是,在他們兩個都只是剛互生好感時,同學的議論、好友的嫉妒、外人異樣的眼光,以及自家人的防備輪番上陣,將這兩個年輕人越推越近。
發生了很多諸如英雄救美、反轉打臉、吃醋爭吵等許多的事情,一切都按原世界劇情那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賀獻文那個人,雖然沈初茉對他並沒有很高的評價,但他的財力確實讓人望塵莫及,隨隨便便就能吊打出場的任何配角炮灰。
這樣一句話就能讓欺負女主的人退學、彈彈指甲就能買下名貴珠寶首飾讓女主出盡風頭受人嫉妒、揮一揮手就有一大批馬仔湧上解救女主於危難之中的高富帥,確實很讓何秋月心動。
他們兩個在那兒走劇情,沈初茉就在專註搞她的事業。
一開始她只是想上山挖點兒藥材賣錢,但是她不是小說世界運氣爆棚的女主,大田村的山也不是什麼寶山,只要她去挖就能挖到天材地寶,大富特富。
雖然賺了點錢,但是離能自立門戶還差得很遠。
也是偶然的機會,讓她發現了一個商機。
之前就說過了,何春花的皮膚被曬得很黑,因為平時疏於保養所以也有一點粗糙,全靠年輕撐著。
沈初茉並不是在生活上很大條的人,她對自己的外在其實比較上心,有條件的話一般都會將自己拾掇得很好。
正好她從山上挖了不少草藥,有些草藥賣也賣不了幾個錢。沈初茉就尋思著看看能不能做點東西,方便自己日常用。
一開始她只是試探性地做了驅蚊包和清涼膏,驅蚊包顧名思義,就是驅除蚊蟲的,鄉下有些人家也會做。
至於清涼膏,這玩意兒就跟清涼油一樣,塗上去清清涼涼的,能提神醒腦,也能殺菌止癢。
在蚊蟲多的鄉下,是居家必備的好物。
對她自己捯飭出來的這些東西,家裡人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關注,畢竟驅蚊包和清涼膏都不算太稀奇。
但是沈初茉自己卻從中找到了樂趣,做完了驅蚊包和清涼膏,她又開始做抹臉用的香膏,還有可以提升氣色的口脂。
一開始她就是想做了自己用,畢竟像護臉霜這樣的東西,吳鳳霞會給何秋月買,卻肯定捨不得給她買。
香膏做出來后,沈初茉自己用著覺得不錯,就給她的小夥伴福滿送了幾瓶。
福滿收了禮物特別開心,沒過幾天,她就帶著一幫年輕小姑娘們找上了沈初茉,興緻勃勃地問之前的那香膏還有沒有。
沈初茉愣了良久,萬萬沒想到,隨手送福滿幾瓶香膏,人家還自發給她做了宣傳。
就這樣,沈初茉有了第一批顧客。
送走那群高高興興的小姑娘之後,沈初茉從中發現了商機。
她知道市面上最受歡迎的那種面脂要五個銀元,奢侈得很,何秋月的房裡就有一罐。
但是像經濟條件不富裕的人家,肯定是不會去買這麼貴的護膚品來擦臉。
吳鳳霞也就給何秋月買了一罐,她自己都沒捨得買。
但是沈初茉做的這種香膏,她卻只賣了那些小姑娘五角。
這樣的價格一般人家都負擔得起,而且香膏的效果也不錯,應該會有銷路。
想到就去做,沈初茉很快就製作了一批香膏,拿到她經常去賣藥材的那家店,給老闆看。
藥材店的老闆現在已經跟她是老熟人了,聽說她想放一批香膏在這裡售賣,猶猶豫豫似乎有些為難。
即使沈初茉答應給他分成,他還是沒有立刻同意。
「這樣吧,我先問過我們東家,如果他同意的話,那我就答應麗嘉你。」藥店老闆最後這樣道。
要在自己店裡擺的東西,老闆還是很慎重的。
而且他也不是這家藥店的幕後boss,頂上還有人壓著,若是上面的人不容許他也不好交代。
沈初茉聽他這麼說表示理解,留下一瓶香膏就回家等通知去了。
藥店最後不同意也沒關係,她只是想藉助藥店現成的門店,讓更多的人能看到她的香膏而已。
沒有藥店,還有裁縫店、首飾店、鞋店、胭脂店,她可以一家一家去找,跟人老闆談合作,讓人家買下她的香膏當成贈品送,有錢大家一起賺。
這招就叫做「捆綁銷售」!
在等藥店回復的時間裡,沈初茉也沒閑著。
她每天都會製作一批香膏,然後走街串巷地去售賣。
銷售這活兒雖然累,但只要夠勤奮懂得展示產品,基本餓不死。
鄉下的村婦一般都沒有什麼保養的概念,就算沈初茉的香膏只要五角,嫌貴不願花這筆錢的也大有人在。
沈初茉雖然從來沒做過生意,但是腦子裡的生意經一道一道地往外蹦。
什麼「創業初期免費送」、「買香膏贈唇脂,再教你一套護膚方法」、「每逢初一十五買一贈一」、「滿三盒減五」、「滿五盒減十」,各種銷售手段都被她使了出來。
她在賺錢這事上意趣盎然,充滿了幹勁兒。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香膏和唇脂開始被這附近幾個村的媳婦姑娘們所喜愛。
鎮上的藥店也答應了替她售賣,每盒賺取五分的傭金。
她還和鎮上幾家店談成了合作,長期向他們供給香膏和唇脂,讓他們用于贈送或捆綁銷售。
比如買了多少東西送一盒香膏或唇脂,或者加點錢就可以換購一盒香膏或唇脂。
那幾家店的老闆聽了她的方法,生意明顯變得比之前更好,所以才打算與她長期合作。
對這樣要長期合作的店,沈初茉前期沒有賣給他們很高的價,她主要是想借這些店打響名聲。
她的香膏之所以難賣,就是因為不像何秋月用的那種老牌面脂一樣,在人們的心裡已經有了很高的接受度。
來歷不明的東西,很少會有人有那個勇氣和閑錢去嘗試。
所以她才會通過贈送的方式,讓那些不願意花錢的人都有機會來試試。
即使一開始她的香膏很難打開銷路,但是一旦被人廣泛接受,那就是等於立足了市場。
沈初茉還給她的香膏起了個名字,叫「凝脂膏」。
等以後有了錢,她就要自己創個品牌,將凝脂膏換成統一的包裝,讓顧客認準正品,消除她家的凝脂膏是「三無產品」的大眾印象。
現在凝脂膏已經賣得很不錯了,光靠她一人是做不了那麼多的。
所以她還請了福滿和幾個姑娘幫她做,當然,裡面的主要材料她是沒有告訴任何人的。
當了老闆之後,她主要就是在外面談生意,給她的凝脂膏拓寬銷路。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前期沈初茉其實創業歷程很艱苦,因為她每天都被雞零狗碎的家務活兒絆著腿腳。
她一個人又要去採藥,又要製作香膏,又要拿去叫賣,其中艱辛根本不為人知。
她有想過要不要告訴家裡人,她們商量著一起來。
雖然因為何春花的一生,沈初茉很不喜歡這一家,但是現在的她確實需要幫助。
如果吳鳳霞能夠理解她,哪怕幫她分擔點家務,她也會感激不盡。
但現實是,吳鳳霞根本看不上她,所以對她搗鼓的那些玩意兒都認為是胡鬧。
她根本就不認為她有什麼能力,對她這個女兒所有的評價就只有嘲諷而已。
即使她確實賣出去過一些,但吳鳳霞還是覺得她在小打小鬧,她這香膏耐用得很,等村裡的人都買過一茬了,哪裡還會有什麼人要。
她覺得她有這閑工夫,還不如認真把家裡的活兒干好。
對於這樣的娘,沈初茉沒有什麼可說的了。
至於何秋月,她認識賀獻文之後,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
沈初茉有的時候和她說幾句話,她千方百計都能扯到賀獻文身上,然後就開始說起她倆的事,賀獻文如何如何對她好,賀獻文又做了什麼讓她十分感動。
沈初茉都怕了她,躲著她都來不及,可不敢跟她多說話。
再說何秋月從小就不管家,家裡油瓶倒了都不扶,她未必會跟福滿她們一樣,為了那點兒少得可憐的工錢願意給沈初茉打工。
所以沈初茉還是謝絕了找家裡人幫忙的心思,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地來。
還在吳鳳霞操心著何秋月那邊,根本沒時間管她。
偶爾在院里罵她一頓,揚言要把她那些破玩意兒扔了,她也就當聽不見,還是該幹嘛幹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