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林溪覺得江延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他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江延看著那雙烏黑漂亮的眼珠直直看著自己，莫名有種自我唾棄的罪惡感。
他撇開眼，將剩下半顆草莓塞進自己嘴裡。
以往江延經常吃林溪吃剩的東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草莓更是從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
但這次卻莫名感到不恥。
他咬著草莓道：「我們住宿吧。」
這是江延第二遍提起住宿，林溪抬起頭看他：「你認真的？」
江延面朝他點點頭：「認真的。」
林溪與他對視半晌垂眼想了想住宿的可能性，沒說話。
「嗯。」江延抬手揉了揉脖子，「一個人睡不好。」
空腹吃草莓對胃不好，江延見狀直接把他的草莓端走，拿了烤吐司和糖心蛋放他盤子里：「先吃早飯。」
鄭嵐看了眼林溪面前精緻的擺盤，一碗蔬菜粥、一塊烤土司、一片培根、還有一個溏心蛋和一塊堅果餅乾。
鄭嵐冷笑一聲：「果然，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江延：「嗯。」
江延直截了當道：「我和林貓貓這學期想住宿。」
「江延。」林溪語氣嚴肅地說，「你能不能少說點髒話。」
林溪瞥著他反駁：「我們是未成年，本來就要經過家長同意，有什麼不對嗎？」
江延又給他舀了小半碗粥。
看到這一幕，鄭嵐感到欣慰的同時忍不住吃味，故意朝江開毅感嘆道：「你說我兒子什麼時候能對我這麼體貼啊！」
江延看著他生動漂亮的眉眼，嘴角微勾：「只要你同意，明天我來跟她說。」
江延看他兩秒，「哦」一聲。
江延耷拉著眉眼不爽地嘀咕一句：「我見個屁。」
林溪瞥他一眼，無話可說。
林溪忍不住又拿起一顆吃。
香甜清爽的口感，拂去清晨初醒的慵懶。
林溪過了好一會才說：「姨姨應該不會同意。」
江延聞言立刻給鄭嵐做了塊三明治，裡面夾了厚厚一層肉，遞到鄭嵐盤子里。
林溪被他一連串問題問懵了，過了好半晌才皺起雪白的臉蛋反駁：「我成年了當然可以自己做主，而且姨姨不會像你說的這樣要求我。」
片刻后，見林溪不高興地整理著書包，江延伸出一根食指勾了勾林溪的小指，不死心地追問：「住宿嗎？」
「她不讓住宿，你就不住？讓你留在本地上大學你也留在本地？讓你畢業留在家裡公司你也留公司？」江延連珠炮似的反問。
江開毅也笑，給她舀了碗粥：「兒子靠不住，你有老公。」
江延嗤一聲，沒好氣道：「那可不好說，上次她不還說她有一個姐妹的女兒長得特別漂亮，現在在英國讀書，等回來帶你們見見。」
眉眼不爽地皺著，一看就還沒完全清醒。
反觀林溪身上已經穿戴整齊。
聽到這句話，江延簡直被他氣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林溪的後頸：「林貓貓，你多大了，什麼都都是姨姨姨姨，有沒有自己的主見。」
都是江延給林溪搭的，吃不完也由江延給他解決。
江延幾口就把一個三明治解決了，而後看一眼對面的鄭嵐，道：「媽，我想跟你說個事。」
翌日。
林溪點點頭，拿刀叉叉起香軟的法式烤吐司咬一口。
林溪又不說話了，過了好半天才慢吞吞道：「明天問問姨姨吧。」
鮮艷的大草莓就擺在林溪跟前，一坐下他就忍不住捻起吃了一顆。
再看一眼她兒子給自己做的，餵豬一樣的三明治，鄭嵐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江延追問道：「怎麼樣？同意嗎？」
他看一眼江延，與他並肩走下樓：「你昨晚沒睡好嗎？」
江延語氣古里古怪地，林溪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才道：「姨姨說帶我們一起見。」
愛和不愛太明顯了。
微微一頓，他目光緊鎖著林溪的眉眼，壓了點聲：「讓你找門當戶對的，你也聽她的？」
林溪手上的動作略微停頓，抬眼看他：「你真想住宿？」
兩人走進餐廳，跟鄭嵐和江開毅各打一聲招呼后在他們老位置坐下。
林溪洗漱完畢出門時剛好碰見同樣從房間走出來的江延，他穿著簡單的短褲T恤，雙手懶懶地插在褲兜，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下樓吃早餐。
鄭嵐喝粥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兩秒，側頭看林溪：「寶貝，你想住宿？」
林溪沉默著沒說話。
江延瞥他一眼，面上淡定地吃著早餐，桌子底下一條腿壓在林溪腿上默默施壓，無聲威脅。
林溪的心情很複雜，他既捨不得家裡，又覺得單獨跟江延住也很開心。
一時間難以抉擇。
過了好半晌，正當鄭嵐再次想開口前，林溪才慢吞吞道：「我們高二學習可能會比較緊張，住宿會節約點時間。」
「這樣啊。」鄭嵐不疑有他。
一般林溪說什麼，鄭嵐都不太會懷疑，沉默少頃瞥了眼江開毅：「你有什麼想法？」
「我覺得都行啊。」江開毅比較民主，沒什麼意見，「住宿也是一種鍛煉，省得他們太依賴家裡。」
前面才搬出去半個月，還太依賴家裡。江開毅吹牛都不打草稿。鄭嵐暗道。
不過江開毅向來是幫著孩子說話的，鄭嵐索性不再問他。
又短暫過了片刻，鄭嵐問：「你們自己怎麼想的？」
「我們當然是想住宿。」江延眼也不眨地道，「都高二了，我們學校現在卷得要死，我看上一屆高二試卷都摞這麼高。我們還要每天把時間浪費在上下學路上……」
林溪吃著堅果餅乾忍不住瞥了江延一眼。
鄭嵐喝一口咖啡，道：「寶貝，你說。」
林溪想了想道：「住宿更節約時間，學校里學習氛圍也更好，不容易被分心。」
說完林溪頗為心虛地抬手搔了搔鼻尖，低頭繼續喝碗里的粥。
雖然心裡不捨得，但如果他們真是為了學習想住宿，鄭嵐自然沒理由阻攔。
於是便道：「行，你們想住宿就住宿吧，你們自己考慮好就行。」
由於江延和林溪是臨時決定住校，宿舍安排比別的住校生晚了一天。
不過鄭嵐幫他們打過招呼，所以江延和林溪在第一天上課的晚自習就順利地被安排進了同一個宿舍。
他們住的是四人間，另外兩位室友都是江延班裡的同學。
一個是身材瘦小，戴著眼鏡不愛說話的學霸，另一個跟江延關係還不錯，性格也比較活潑。
雖然心心念念著要住宿，但一看到宿舍環境江延眉眼中的嫌棄藏都藏不住。
環境簡陋就算了，四人一間的宿舍還沒他房間的衛生間大，衛生間就更別提了，跟螞蟻窩一樣。熱水還要去外面打。
床又小又破，躺上去翻個身都能發出吱嘎響。
江延將近一米九的身高，差點都躺不下。
江延就沒見過這麼破的住宿環境，臉上連表情都沒了。
林溪倒是接受良好，雖然從小到大的生活條件優渥，但他之前來男生宿舍檢查過，知道這裡面長什麼樣，所以並不意外。
不過江延是第一次來，顯然沒什麼心理準備，之前住慣了豪華別墅，突然住進這種窄小擁擠的宿舍肯定難以接受。
見林溪把衣服放進柜子，江延問：「你想住這裡嗎？」
林溪側頭看他：「你不想住了？」
江延沉默了一會，說：「我們可以在學校對面的小區買一套房子。」
林溪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姨姨不會同意的。」
江延也知道，他們現在才高二，還是兩個未成年，別說鄭嵐不會同意，他爸和他爺爺都不會同意。
但江延從來沒住過這樣的環境，他們家院子里備用建的狗窩都比這大。
江延環視一圈周圍窄小緊密的宿舍空間，煩躁地揉了把頭髮。
他的貓從小就被養得金貴，這種環境怎麼住得慣？
見江延坐著一動不動，林溪道：「你先把行李整理了吧，他們馬上下晚自習回來了。」
江延看他兩秒，起身拎過行李，還不死心地問：「你真決定住這了？能住得慣？」
林溪站在衣櫃前回頭看他：「那你想搬回家嗎？」
搬回家就意味著要跟林溪分房睡，可能偶爾哪次月考超常發揮還能擠到他房裡睡一晚。
想想過去幾個月難熬的時光，江延說什麼都不願意再回去，咬了咬牙道：「不回。」
分房睡還不如睡鳥窩。
有了對比，宿舍環境就好接受了許多。
江延做了一會心理建設，接過林溪手上新買的床上用品，替他鋪床。
晚自習下課鈴響，住校生陸陸續續往宿舍走。
在江延鋪好床時已經有男生火速回了寢室，一路吵吵嚷嚷的聲音回蕩在宿舍樓，吵得不行。
林溪趕在學生回來前去打了點熱水，往宿舍走時看到對面的寢室有人回來。
他下意識瞥了眼，對面開門的男生剛好抬起頭，也朝他看過來。
四目相對。
林溪不覺一頓。
這是那天在網吧跟江延一起打遊戲的男生，李明越新認識的朋友。
周柯看到林溪，眼神明顯有些意外，看一眼他身後半闔著門的宿舍，問：「你住這個宿舍？」
林溪點頭「嗯」一聲，禮貌地跟他打招呼：「你也是我們學校的？」
之前李明越提過他是江城的，林溪還以為他在外地讀書。
周柯短暫沉默，「嗯」了一聲，而後才解釋道：「我爸工作調到了這邊，這個學期剛轉過來。」
這時見林溪好一會沒回來的江延正準備去水房找他，一拉開門就看到林溪在跟對面的人說話。
他抬眸一撇，看到對面的周柯，下意識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