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新的世界
第一百零四章新的世界
「我操!這什麼東西!」
「啊啊啊鬼啊!」
眼前場景過於不可思議,眾人嚇得紛紛逃離避開,生怕粘上那噼啪冒著火星的地獄。
他們烏啦啦湧向門口,尖叫著拍打大門喊著救命。
幾張黃符橫空飛來,變得如同門一樣大小,牢牢黏在門上,金燦燦的紙張上有鮮艷硃砂畫出的詭異圖騰,肅殺之意在筆畫間流轉。
這讓他們更害怕了:「我們什麼也沒做啊,放我們出去!」
死命去扯那符紙,可符紙不僅紋絲不動,外面的人也就跟聾了一樣什麼都聽不見。
在宴會上的服務員都是經受過危難來臨時的培訓的,他們極力維持著秩序,有人拿起對講機呼叫外面的同事,卻發現信號被屏蔽了。
他們逃不出去了!
「你們是逃不出去,這是封禁符,除非罪魁禍首死亡,不然這個空間就會一直被封禁起來。」
冷不丁地,背後傳來幽幽女聲,眾人尖叫聲更加熱烈,似乎想要用吼叫來驅散恐懼。
懷音譏誚眼神從大驚失色慌張亂跑的這些人身上掠過,漫不經心說了句:「你們怕什麼,莫非你們也做了虧心事?」
夏明光老老實實一輩子,他哪裡見過這麼可怕混亂的場景,不免也握緊孩子們的手,頭暈目眩地差點沒倒下去。
女媧造出的人類是多麼強大堅韌的物種,他們為了生存開闢文化與發展道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這個規則刻在他們骨子裡,他們靠自己的雙手和智慧成為了這個世界的領導者,千萬年來屹立不倒。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是不無辜的,心中的狂傲讓他們從未對比自己地位低微的普通人有過一個好臉色,心中的貪慾更是讓他們做慣了見風使舵的牆頭草。
十八層地獄對應人間罪惡而生,誹議他人落入拔舌地獄、傷人肢體落入寒冰地獄……一切一切講究因果兩字。
要說心虛他們肯定是有的,畢竟走到這個地位,誰手裡不沾點臟與血腥。
「我們才沒有!」
他匱乏的辭彙無法形容這個場景,他只知道很可怕,那些鬼手枯瘦嶙峋,瞧著都要爬出來了。
可偏偏是有人要打破這規則的,惡向膽邊生,心中惡念越起膽子就越大,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極。
人性與道德就是這條底線,它是法律界定不了的思想,是人應該與生俱來就知曉的規則。
懷音不自詡自己正義,她只是厭惡這一次又一次發生在她眼前的悲苦事件。
支撐他做下這一切的,是一個極其可笑的理由罷了。
懷音嗤笑出聲,目光直直投向叫得比誰都大聲的華家人。
可她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殺人奪運奪財,他們可沒這樣做過!
老祖宗們言傳身教教育後人因果報應這四個字,他們卻忘得一乾二淨,所以他們從來沒有想到後果。
眾人沉靜下來往懷音方向看去:「葉小姐,我們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啊!我們是無辜的!」
「快躲桌子下面去,這……這……」
諸位老總富豪一聽她這麼說,紛紛平靜下來,迫切地否認這個罪名。
是以為人間和平昌盛、科技發達沒有怨鬼存在?還是都以為縮在光明之下的黑暗裡做著偷食禁果的蟑螂就可以相安無事呢?
老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沒有!當然沒有!」
「爸爸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的。」他們小聲安慰道。
她很確定華鷲覬覦的就是夏家的錢與運,既然如此他明明可以用最不引人注意的手段悄無聲息奪走夏家的東西,而不是這樣趕盡殺絕。
她討厭沒有底線的人。
不過是把火獄拉出來溜溜就把他們嚇得要死,那麼他們隨意取笑他人、冷眼旁觀他人苦難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死後會落入地獄?
夏荷夏釗也沒料到懷音會玩這麼大,他們默默相覷,這他媽就是大佬的手段嗎!
嚶,好害怕。
語言的力量極為強大,她不懂為何總有這些人用最大的惡意去傷害別人,事後還要裝無辜天真。
倘若夏家人死絕,壓垮夏荷和夏明光的根本是邪惡陣法,那他們就是導致最終結果的推手。
他們這種人表面並不如華鷲一般十惡不赦,實際上比誰都要惡毒。
惡與壞催生出無窮無盡的不擇手段,為了利益他們可以拋棄人性與道德,擋路的只會成為他們成長的養分。
然而人性詭雜多變,有善就有惡,有好就有壞。
滔天罪惡一旦犯下,無論時間早晚,終有一天會大白於世,總會有正義的人踽踽獨行揭開黑暗,還公道盪不平。
「今日我這煉獄鬼手找的是罪魁禍首,那人害人不淺,殺人奪運奪財,叫你們來是見證,你們在怕什麼,難道你們也參與其中嗎?」
「爸爸,你就好好看著吧。」
真不愧是無名神的教徒,如出一轍的卑劣。
「無不無辜這件事,你們得問夏明光一家人,這是他們才能論斷的。」
正因為理由太過可笑,所以她得知后非常生氣。
她從來都覺得人可以自私,甚至可以惡一點,但絕不能失去應有的底線。
無論一個人、一個家族是否落魄,儘管不出手相助,至少不應該奚落非議。
她面無表情勾著唇,一字一句道:「上下蹦噠、活像小丑!」
「你們大可捫心自問,這些時日你們是如何議論夏家的,朝別人傷口上潑冷水這件事不算犯罪更不犯法,可我卻覺得你們比罪魁禍首還要像條蛀蟲。」
她指向已經呆住的夏明光,指尖掌風一推,夏明光被推到人群中心。
因為他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並習慣性先入為主對此指指戳戳。
拿輿論來舉例,他們猶如群情激憤的烏合之眾,不知不覺成為上位者的攻擊利器,輕而易舉擊殺身處謠言的人。
換句話說,他們就是現實里的鍵盤俠。
只有看到那人無力反駁或者面紅耳赤爭論時,他們才會覺得滿足——【啊,你看,就是你怎麼樣你才解釋不了吧。】
「夏家……夏家?」有人終於反應過來,今天的事和夏家有關?
他們不敢靠近懷音,膽戰心驚看著她腳下的地獄,逼人的熱意燒得他們臉蛋通紅,就好像要把他們的愧疚也一同燒起來。
是啊,他們為什麼要對夏家肆無忌憚散發著惡意呢?
因為他們落魄了嗎,因為他們實在無聊嗎,還是僅僅跟著大家一起嘲諷而已?
不,是嫉妒。
意識到這一點的眾人臉色更加難堪,他們嫉妒夏家富可敵國風光無限,所以看到大廈將傾忍不住出手去推。
大家頓時感到一陣羞恥,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到頭來竟然也會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那麼問題來了,是誰先開始的?
「是華聰!是華聰先開始在群里嘲諷的!」
「然後是華鷲,華鷲讓我們別幫夏家!」
「我們都變成了華家的刀!」
「如果不是他們開這頭,我們不會這樣的!」
烏泱泱的人頭,烏泱泱的話語,一時間此起彼伏,他們朝華家人看去,這才發現一家三口早就神色煞白單獨站在一塊。
很明顯,他們被戳中了軟肋,醜行敗露。
懷音面無表情看著大家開始推卸責任,用憤恨目光譴責著華家人。
這個時候的他們,還是沒有知錯就改,又變回了善於推諉的烏合之眾。
蠢而不自知,怪不得被別人利用。
也怪不得,無名神能在他們身上種下一條又一條的牽魂絲。
她半眯起眼,牽魂絲這玩意有點意思。
這時,夏明光手腳都在發抖,他低著頭匆匆忙忙往後退一步,質問華鷲:「都是你乾的?」
華鷲見事情敗露,他倒也沒有多慌張,臉色白了又青,冷聲道:「是我要他們別幫你。」
他只承認了這個,至於夏家承受的,他可不會說。
得知這些時日遭受的一切白眼侮辱竟然是他做的,夏明光恨不得衝上去揪住他領子,剛走兩步,卻見華鷲手腕上的骷髏鏈子凌空飛起。
像是被什麼無形力量吸引,穩穩噹噹落在懷音手中。
她打量著這條凝聚數條冤魂的手鏈,寒聲道:「我說過今日是要懲惡鋤奸,夏家亡魂幾條,誰幹的就要誰受罰。」
「輕飄飄帶過自己做的事,你以為就這麼簡單?」
眼看自己最大的寶物就這樣飛走,華鷲橫眉瞪眼,疾首痛心。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把我的萬骨串還給我!!」
「還給你?」
她不屑冷笑:「吳仁興殺人如麻,拿了你的錢殺害無辜之人製成這萬骨串贈與你,你想要通過這個奪夏家財運,卻不想想你一個邪/教徒,也配擁有夏家祖上積的福德?」
吳仁興,吳仁興!她居然知道吳仁興!!她還知道他是教徒!
華鷲瞳仁瞪出,大駭之下差點跌倒,還是妻子兒子扶住他,他偏頭看去,發現他的家人和他一樣因為害怕徹底暴露而神色惶恐。
什麼狗屁仙緣派,他侍奉的可是神!他不怕!
「爸……發現了…她發現了!」華聰揪緊老爸的衣袖,緊張兮兮地咬緊這幾個字。
要說華聰的確有資格囂張,不過這個時候他卻慌了神,平日里慣飛揚狂妄的神色早已變成一片恐懼。
其實他這個人吧,僅僅仗著有錢也不至於那麼囂張,在場的人都是見識過他手段的,什麼強買強賣貧窮女孩、什麼拉攏關係賣白/粉……等等,總之怎麼爛怎麼來。
大家從前就有點懷疑華家背後是不是有什麼靠山,現在轉念一想,會不會就是那什麼邪/教?
華鷲信什麼邪/教他們不知道,但有些人心裡知道的一清二楚,因為他們聽說過那個教會,並且也在裡面啊!
頓時,在場的部分人一個個臉色極為難看,嘴唇顫唞著默念希望最好不要是他們想的那樣。
華聰已然崩潰,他一直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指著不斷伸出來的密麻鬼手連連後退。
「爸!!殺了她!殺了她啊!」
華鷲被兒子叫聲吵得心煩,他猛地轉過身,窮凶極惡瞪著懷音:「我不管你是誰,你惹了我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我家大人一定會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哦?你說的可是無名神?」
懷音輕蔑挑眉,抬手就捏碎了萬骨串,看到幾個鬼魂飛入地府,她才不緊不慢笑起來。
「不巧,我和他就是不死不休的關係。我不怕他,倒是你,一個替他建立商業帝國的爪牙罷了,你哪來的自信他會在乎你?」
她真是不理解,被他人利用的蠢貨居然總覺得自己很重要。
實際上呢,對於無名神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你!!」
又說中了!華鷲差點要吐出血來,雙眼滴血死死盯著這個神秘的女人。
她竟然一語中的!
當年他因為在夏家不受重視,年紀輕輕的他妄想出去干一番大事業,便拿著夏老爺子給的一萬塊去了他鄉。
可他時運不濟,也沒有夏明光那麼聰明,總是做什麼錯什麼,一年還沒過去,他就落魄的得去大街上討飯吃。
不過上天總是仁德的,給他關上一扇窗就開了一扇門,他此生最好的運氣就是遇見了是杭大人。
沒有杭建他就不會走到這一步,雖然他的大部分收入都在杭建手中,但他擁有的足以睥睨一個小國。
為幫杭建做事,他帶著全家投入一神教之下,虔誠做著無名神的教徒,幫他賺取可以用來打點關係的財富,幫他建立慈善機構無法涉及到的人脈,讓一神教擁有更多的教徒。
他是一神教的初始成員。
良久,他憋出一句話:「你怎麼知道的。」
在問出這麼蠢的話后,他喉嚨口止不住發澀,乾的他不停吞咽著口水。
他並不指望她能回答他,因為他清清楚楚看到她雙眼之中的譏笑,彷彿他剛才心中所想被她全部看了過去。
他微微發愣,用腳趾頭思考都知道這個女人不簡單,他忽然明白,若非她沒有抱著必殺的決心,是絕不可能這樣堂而皇之揭露他的。
更何況……他目光落在鬼手攀爬的地獄口上,狠狠顫慄起來。
連杭建都沒有這樣神通廣大的手段,倒是他只見過一次的無名神展露過神通。
可是……他的神現在在忙著大計劃,絕對沒空來拯救一個小教徒。
霎時間,華鷲又硬生生擠出一個大笑,大人的事要緊,更要緊!
「我算是知道了,你今天是要來替夏家報仇是吧!」
反正今天應該是死路一條了,華鷲眼神發狠,朝夏明光就瞪過去。
「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恨老爺子不把公司交給我,恨你永遠比我聰明,做什麼都比我快比我好,甚至我暗戀的女人都要跟你結婚!」
「你沒想到吧,我在你們家祖墳下了個七星煞陣,只要陣在一天,你們夏家人就會以各種方式死去,直到絕後!我又讓人在你家商場旁建了座寫字樓,為的就是形成天斬煞,讓你家商場出事賠錢!那串珠子也是我的,專門用來奪你家財運的!」
「至於芳姍,是我讓人將她變成植物人的,她不是你們夏家人,她得活著!」
他的一字一句都讓夏明光頭皮發麻,和夏荷得知始末時一模一樣,他瞬間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原來我們家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夏明光大聲質問道,忍不住老淚縱橫。
華鷲理智氣壯冷哼:「是我!誰讓你比我優秀!」
夏明光搖搖一晃,感覺到頭暈眼花。
天吶,他的兒子、弟弟妹妹,他的妻子、他的家庭事業,僅僅是因為這麼可笑的理由就被害成這樣嗎?
這世道是瘋了吧!
他哭得難以自抑,用力捶著胸口,活像要用這種方法來懲罰自己。
「當年我爸看你是個孤兒可憐,把你接回家養著,你不感恩戴德你還如此喪心病狂!!他問過我的,問我願不願意再要個弟弟,我說願意。」
「我現在真是後悔!」夏明光跪倒在地,沖著地獄就磕頭認錯。
「爸啊,明森明艷啊,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們啊啊!」
夏荷和夏釗也崩潰了,趕忙拉起父親阻止他:「不是你的錯,有的人天生就是惡種,這都不怪你,爸爸。」
三人抱作一團哭個不停,華鷲都沒有一絲憐憫,他目光冷冷劃過,心中還是覺得暢快淋漓。
他們現在知道哭了,又知不知道當年自己寄人籬下的自卑?知不知道他每個午夜都會驚醒,生怕夏老爺子趕他出去的恐懼?
所以他矜矜業業學習,當僕人一樣伺候著他們,偏偏該死的夏明光樣樣比他強,無論他做的多好總被他壓下去。
芳姍是鹿城知名的名媛,明明他和她才是同班走得近的人,偏偏夏明光要與她暗渡陳倉,偏偏娶了他最愛的女人!
長久以來積累的怨恨在他們大婚之日爆發,年僅二十一歲的他只是背上行囊遠離夏家,等到意氣風發歸來才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他又有什麼錯!
這一切的確都是夏明光的錯!他們已經偷了幾十年幸福快樂的日子了!
他的想法結結實實落在臉上,眾人哪能知道夏家沒落背後竟然是華鷲故意而為之,頓時紛紛指責他不講仁義。
如同他們曾經指責嘲諷夏家祖上造孽一樣,污言穢語紛至沓來。
聽到這些的華鷲窮凶極惡瞪回去:「你們也不是好東西,在這裡裝什麼正義!」
可這些難聽的話終究讓他破防,把他從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座上拽下來踐踏,尊嚴驕傲全無。
「哈哈哈,你們都會死的。」他瘋狂大笑著,一把抓住因害怕而大哭的妻子兒子攬入懷中。
「你們馬上就都要死了,現在趁這個機會能說就多說點,你們沒機會了!」
「很快世界就要煥然一新,新世界強者為尊,我是他最衷心的僕人,我會成為強者!」
他仰著頭瘋瘋癲癲發笑,隨即朝懷音看來:「就算你今天殺了我,我也會以另一種方式重生,然後站在你們頭頂踩死你們!」
「我是有著崇高理想……呃。」
熱血沸騰的言論還未來得及發表完畢,他的嘴巴被懷音憑空抹去,只能瞪著眼睛亂轉。
「少廢話了,吵得很。」
她朝華鷲抱拳,陰陽怪氣道:「我真是謝謝你這個最衷心的僕人,終於讓我完完全全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對於他口中的新世界她不清楚,但她明白牽魂絲的用處了。
之前無名神搞出的煉魂,所有屍體或陣法之中都沒有牽魂絲的蹤影,只有鹿城這些名流身上有。
當然,也不是人人都有。
但無一例外,被種下牽魂絲的人個個都是大運之人,且靈種光閃耀非凡。
原來他要的是集天道運勢為一身的人的靈種,至於靈種所用,想必就是開創新世界了。
「管你什麼新世界,時代發展至今就是最好的選擇,他要來儘管來,你就在地底下好好看著你崇高理想的毀滅!」
她手中拐杖用力敲擊地面,腳下的地獄瞬間裂開一條縫,一直延伸到華家三人的腳下。
炙熱逼人的熱氣讓他們尖叫起來,感覺到靈魂都在被灼燒,鬼手逐漸一點點爬出,摸上他們的腳踝,摸上他們的褲管。
他們,終於出來了!
他們,居然是夏家死去的亡魂!
「夏荷夏釗夏明光,看著吧,看著你們被害的家人親手將仇人拖入地獄,被害死的人要親自復仇才算了結,你們就好好看著他們恐懼的表情。」
懷音移來幾張凳子讓他們坐下,仔仔細細觀賞著華鷲三人痛苦驚恐的表情。
她也一一看過眾人又驚又怒的表情,相比較他們激動的情緒,她心中一片平靜。
這個世界美好也不美好,有無數黑暗與光輝交織,邪惡遍地叢生,卻伴生著頑強不屈的善良意志,意志之堅強,可以移山填海,亦可扭轉乾坤。
興許還有千千萬萬個沒有道德底線的華鷲,他們無非求財求生,罔顧人命或知法犯法逍遙法外,但它不需要被毀滅,更不需要新世界來替代。
因為有千千萬萬個守護正義的常願在堅持原則,有鐵骨錚錚的軍人、還有遊走在灰暗邊緣無人得知的玄學協會在,他們會去打敗黑暗迎來希望。
無名神?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歷經數百萬年一步步發展起來的人類社會,他憑什麼說換就換?
懷音微微沉下眼,眼底氤氳著篤定又冷漠的光。
呵,現在是我知道了你的目的。
究竟誰在明在暗,還不好言說!
*
華家人很快被夏家亡魂拖入了地獄,地獄裂口轟然合上的那一刻,夏明光三人疲憊不堪的身體與心靈終於得到了釋放。
「一切……都結束了啊。」夏明光眼神獃滯,眼淚不自覺嘩嘩流下。
他那可憐的妹妹弟弟兒子,臨走前還笑著跟他說沒關係好好活著,可餘下的一生他都會在愧疚中度過啊。
「不必難過,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懷音不打算認真安慰他,敷衍說了一句后,招手讓他們三人過來。
「煞陣我會幫你們清除,你妻子我也會救下,但接下來你們要幫我做一件事。」
夏家三人面對如此恩人當然是任何請求都會同意,夏明光胡亂抹了眼淚,欸了一聲。
「葉小姐請說!」
她沒有直接說事情,而是先問了個問題:「關於一神教你們知道多少?」
夏明光是知道這個的,第一次聽說是夏家還昌盛時,在日升滄海這家公司舉辦的慈善宴會上。
「其實很早之前這家公司就在鹿城了,不過當時他一直只是做一些山區慈善,幕後老闆好像姓杭吧,他也很少露面。當時華鷲剛剛回到鹿城,不知道他怎麼和杭老闆勾搭上了,開始替他張羅人脈關係,日升滄海才漸漸做起來的。」
「我對這家公司知道的也不多,唯一一次聽說也是華鷲提起他信教,和別人聊起來的,我才知道有這個一神教。」
夏明光尷尬地笑笑緩和氣氛:「我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時就沒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我發現這公司的圖騰不斷出現在我周圍,我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還警告小荷他們千萬別沾染這個。」
其實要是想知道這些,懷音大可以用慧眼看,不過她也不是時時刻刻都用到這招,慧眼關乎精力維繫,看多了她靈力也會不穩。
因此她選擇問,並且原本她就需要他們,好好說上一說才能讓他們更信任自己。
「我明白了,幸虧你們沒沾染。」
「所以真的是邪/教嗎?」夏荷小聲問道,華鷲那麼喪心病狂,信邪/教也不足為奇了。
不過好像這裡很多人都信教啊,她朝周圍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眾人都暈倒在地了。
夏家三人:「……」
「等會他們會自己醒來的。」
懷音忽略他們的眼神,抬手將金光分成一縷縷沒入他們的大腦,五彩繽紛的記憶隨即落入空中消散。
「但他們只會記得是葉思莞誅殺了華鷲一家並知道他們的惡行,其餘有關一神教的內容他們會全部忘記。」
夏荷重重點頭:「是因為不可言說嗎?我們也會保密的!」
「差不多吧。」
她拿出手機讓夏荷加自己為好友,並說道:「等今晚過後,你們大張旗鼓去我給的地址去感謝葉思莞,讓別人知道今日之事就是葉思莞做的。」
說完,她踢了踢拐杖。
黑曜不情不願化作一縷小蛇游到夏荷手腕上,忍氣吞聲變成了手鐲。
他還沒跟她炫耀之前的王座裝不裝逼呢,這就又安排他任務了,可惡!
察覺到他情緒波動,懷音唇角含笑,低聲囑咐夏荷:「之後你們就盡情宣揚說仙緣派的人說你們有天賦,然後和你哥哥混入一神教去,這是我的朋友黑曜,他會保護你們。」
她篤定這消息一出杭建絕對會給他們種下牽魂絲,原因無它,只因為華鷲死了。
夏家包括夏明光的靈種都不同凡響,倘若生在玄門,必定也是不可小覷的人物。
想必因為華鷲一心想要殺他們,杭建那邊礙於還需要他來賺錢,所以按下了覬覦心思。
現在華鷲一死,那牽魂絲種定了。
她倒要看看被種下牽魂絲的人到底能與杭建或無名神接觸到什麼程度。
「進入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需要擅自行動,黑曜看到了會告訴我。」
夏荷傻兮兮看著手腕上的鐲子,她心跳得震耳欲聾,我靠,當卧底啊?
她不是猶豫,而是感覺這個任務很重要也不重要的樣子,她多少有些緊張。
見妹妹傻了,夏釗已經迫不及待應下:「好的!一定完成任務!」
夏荷:「……」行的,她哥哥中二病又要犯了。
「好啊葉小姐,我們一定會做好的。」她不想讓恩人覺得二哥是個神經病,所以認認真真補充道。
「是的,葉小姐放心,您幫夏家這麼大忙,我們一定不辜負你。」
夏明光見識到她的本事,心中的確有些隱憂,但很快被情義抹去,不管如何,小小一個忙他們一定會幫!
「辛苦你們,還有,我叫盛懷音,我不是葉思莞。」
懷音原本的目的就是如此,他們答應的痛快,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停留的了。
幫忙將煞陣去除后,她帶著秀珍孩子的冤魂回到朝夕閣。
確認夏荷好友請求后,她給她發去了葉思莞所在的地址,恰好在創世傳媒的紙人替身處理好事情,正把常願和胡志民領回了這裡。
至於招魂幡里其餘四隻鬼已經被紙人先送到了地府,連帶著剛忙完的穢靈一起。
「和淵渡打過招呼了,穢靈從此以後就是第三個守橋人。」
有著她面孔的紙人一進朝夕閣就化成薄薄紙片一張,飄然落在她掌心。
懷音點點頭,收好了紙。
穢靈本惡,見識過常願這一回,思想應該會悄然發生點改變,再去奈何橋見識一遭眾鬼百態,能不能成為真的穢神指日可待。
希望它這個廢物別讓她失望,留它一命自然是有大用處的。
懷音收好東西后,將秀珍的孩子交給常願。
「這是秀珍的孩子,他未出世就被製成煞陣陣眼,屍骨無存,即便我用法子祛除他靈魂里的煞氣也是徒勞了,帶過去給她見最後一面吧。」
常願盯著捧在手心裡的小小一團,他就跟嗷嗷待哺的嬰兒沒兩樣,眼睛微微合著,可愛的就像活得正常孩子一樣,根本沒區別。
煞陣,一聽就不是好東西。
良久,她難過地閉上眼:「好的,您讓我見爸媽最後一眼,我也得感謝您,只是不知道該怎麼……」
胡志民一直沒逮著機會說話,現下忙不迭插嘴道:「我也是咧,我和我媳婦幾十年沒見,臨了了才見上一面,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您呢!」
要說謝,他就真的跪下來了,用舊社會的人最淳樸的方式。
「在吳仁興的招魂幡里,我每一天都在怨自己無能,明明是個漢子,是個熱血軍人,卻要淪落到被人當作殺人的武器。」
「我討厭這個我用鮮血守護過的國家,因為我看到太多無辜可憐的事在發生。可是我啊,再大的恨在看見重孫女那刻就沒了。那小姑娘在樹下沖我笑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切都值得。」
胡志民絮絮叨叨說著,然後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是這樣的,軍人在戰爭中揮灑的血液被深深埋入土裡,無數不為人知的白骨成了自然界的養料,但在這之前他們都暢想過未來。
胡志民想起當年和隊友坐在小土堆前抽煙,腳下是敵人的屍體,身邊有朋友的血。
「老胡誒,你說這仗打來打去有什麼意思,上頭要我們沖沖沖,格老子的,到頭來我老娘在家裡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他忘記當時自己怎麼回答的了,他只記得有個讀過書的娃娃說:「打仗的意義是美好的未來。是未來這裡的草垛子能變成土磚房或者是更好的房子,是我們的妻子女兒不用再剪短頭髮躲在地窖,也可以是不用二十歲就死在這裡,未來將永遠和平,我們國家不會被侵略,我們堂堂正正挺直脊樑站在世界面前,有尊嚴有實力。」
一直到死後變成鬼,胡志民都記得這段話,所以他不惜飄揚越海也要回到家鄉,一路上他見證國家一步步崛起發展,人民百姓終於漸漸富足起來。
雖然他很快被吳仁興抓起來,他縮在那小小的招魂幡里,也仍然看到大大的、眼花繚亂的世界。
這是他隊友所期盼的世界,是他們用生命保護的世界。
世上一切都是好壞同根生,在見到重孫女那刻,胡志民放下了怨恨,因為壞的、骯髒的東西遠不及平淡幸福的一個笑來得重要。
「哎,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下輩子一定得再生個女兒好好疼著。」他磕完頭,憨厚笑笑就爬起來。
「會的。」
懷音久久地盯著他們兩人,他們讓她佩服,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是將門之後,因此她格外敬佩胡志民。
當年她明明有能力阻止很多慘事,卻因天道規則不好插手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只能冷眼旁觀。
是這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用人命堆砌而成這座盛世山河,才有了如今的好日子。
她肅聲道:「你們一定會有好的來世。」
言盡於此,兩鬼也不再多留,懷音開了鬼門送他們下去,走到半道她還是打算親自送他們入輪迴。
渡完這些怨鬼,一來一回,已是一天一夜過去,她終於回到榻上有了片刻休閑時間。
她是有一種預感的,因為她的步步緊逼,無名神那邊動作加快了,也許明流口中的劫難就在眼前。
且不管這個,有關一神教的熱搜已經在網路上炸開,詞條一個又一個,把創世傳媒的熱搜都壓了下去,足以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因為官方下場點名批評了這個教會的存在,這一回協會和官方照舊隱晦,隱晦表明這或許與邪修有關,希望大家不要再落入圈套,配圖九張血淋淋的案件現場圖片,讓人看了忍不住背脊發涼。
無數網友紛紛留言表示自己也遇到過有關這個的鏈接或邀請卡,有的說自己一時興起註冊了,有的說一看就是騙子立馬退出來,總之粗略算下來竟然有數千萬人。
不過這種東西嘛,信的人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不信的人一百萬放在他眼前都不會心動。
因此各地警方立馬下場站出來義正嚴辭表示該教會是引誘人自殺的邪/教,一旦涉教將會被立即拘留,這才讓很多不一樣的聲音小了下去。
懷音沉默看著網友們褒貶不一的評論,有人很聰明已經將其和玄學掛鉤,甚至有的人大差不差猜測到了真實情況。
不得不說網友們還是很敏銳的。
如此聰明的物種,光憑藉自己雙手就能創造出這個和平世界,又何需什麼狗屁新世界?
況且一個世界的形成,需要長久的經驗來創造並遵循規則,在這之前,絕對是無盡廝殺與戰爭。
他究竟是要讓世界變新還是變亂,還真的沒人知道。
她退出評論,返回界面刷新,直接跳出來百事通的轉發,依舊是嫉惡如仇的言論,不難想象背後的人正直過了頭。
「倒是忘了你。」她挑眉,點開私信。
玄門大比太過匆忙,塵埃落定時她原本打算和他好好說道說道百事通這個身份,後來被林迪給氣到直接走了。
現在終於被她逮到機會了。
她慢條斯理敲下幾個字發送出去。
【秦昭,查內鬼都來不及,還有空衝浪?需要我替你聯繫王源璽嗎?】
對面過了很久才發過來三個點,表達著自己的無語。
「既然這麼空,就找點事給你做。」她忍不住抿唇輕笑,又打了一行字過去。
秦昭這次很快回復過來一個ok,得到肯定回答后,懷音關了手機下樓。
鎏金和焦玲也不能閑著,她不確定人間劫難有多危險,她身邊的人必須都警醒起來。
走在樓梯上,她尾指紅線忽然猛烈顫動起來。
她停住腳步,眸光幽幽盯著與賀鏡懷的聯繫,居然斷了。
不是紅線斷了,而是她在他身上種下的聯繫斷了。
這種情況罕見,不像上次是她察覺到了危險,這次的顫動傳達過來的卻是平靜無波,像是死了一般,連點生氣都沒。
這就意味著他遭遇了什麼並不危險的事,導致他有一瞬間靈魂波動,聯繫被人強行切斷,而那沉寂便是顯示著他在沉睡。
靜默幾秒,她給他發送一個消息,那邊很快回復過來一個馬上拍完就回來。
盯著那條回復許久,她回復一個好。
時間一晃而過,幾天過去。
近幾日,她在家閉門不出練刀,並專門等著賀鏡熙和段賜傳回她最在意的一個信息。
果不其然,很快他們給她發來好幾張照片。
照片後面跟著一行字——【他最近行蹤詭秘,去了青市高原兩趟。】
她眯起眼,果然如此。
正回復他們的時候,她的塌子前空間扭曲,一個人狼狽至極地滾了出來。
「我靠靠,老子終於從那鬼地方跑出來了。」
她指尖霎時停住,倏然坐起身來。
「陸遊?」
他從酆都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