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啪」!
灰衣男子捂著臉,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夜色昏暗,他只瞧出對方清瘦的輪廓和看起來不堪一擊的細胳膊細腿。
「你敢打我?」
崔小宛冷著臉,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後旋身飛踢,將男子踹翻在地,「打你怎麼了?」
身上桎梏一松,紅衣少女差點軟倒在地,她扶著山石站起來,朝崔小宛欠了欠身,然後也顧不得將臉上淚痕擦乾,慌慌張張跑遠了。
灰衣男子晃晃悠悠站起身,逞著醉意,梗著脖子看她,「你知道我爹是誰么?我爹是當朝丞相,我乾爹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打我?」
崔小宛雙手抱臂,半眯了眼,打量著灰衣男子身後的環境。
對方見她沉默不語,以為自己的話震懾了她,猖狂一笑,往地上唾了一口。
「個鱉孫,現在跪下來,扇自己兩巴掌,然後大喊三聲爺爺饒命,老子興許還能饒過你。」
【聶靈嫣】大巍國姓魏,按你先前的說法,可能性不大。
這個宮女,難道是佘鳳派來替她解圍的?
不對,佘鳳應該不知道殿外的事。
狗東西,吃這一肚子水還算便宜他了。
【聶靈嫣】聽說長公主是我表妹,與現在的皇帝是一母所生,方才在宴席上,她就坐在皇帝下方那桌。
然後抬了抬手指,又昏迷過去了。
一個宮人上前,將昏迷的於公子拖到平坦的地面,拍了拍他的臉。
崔小宛直接上前將人一腳踢飛,看著對方在地上滾了兩圈,直接落入荷花池,咕咚喝了幾口水后在水面上撲騰。
一個小宮人聞言,匆匆往太醫署趕去。
此時小宮人領著太醫署的人急急趕來,眾人往旁邊散了散,將太醫讓到於公子跟前。
他扭頭看向崔小宛,想起來人落水時就她一人在旁邊,猶豫了一會兒,怯怯懦懦開口,「崔將軍,這是怎麼回事?」
太醫蹲下`身,為於公子搭脈,又扒開他眼皮仔細瞧了瞧,捻著花白鬍須從容道:「於公子沒什麼大礙,只是驚嚇過度,又喝了幾口濁水,卧床靜養幾天便好了。」
「是於丞相家的公子!」
【崔晚】不確定。
湘蘭神色肅然,施施然走近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又看向幾個小宮人。
她嗤了一聲,正要答,身後突然有個宮女站了出來。
【崔晚】長公主叫什麼名字?
【聶靈嫣】誰知道,小翠柳提起宮中幾位身份尊貴的人,都不敢直呼名諱。
崔小宛既做得出來,就不怕擔事。
崔小宛抬步正要走,身後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
【聶靈嫣】怎麼?她是溫如月?
「崔將軍,長公主有請。」
宮女身著鵝黃錦衫,容貌清秀,舉手投足落落大方。
過了一會兒,他「哇」地一聲,吐了口泥水出來,眼神渙散,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停在崔小宛身上。
她們素昧蒙面,長公主憑什麼這麼幫她?
難道長公主就是溫如月?
聽這話,落水一事,應當就是長公主授意身邊的宮女替她解的圍,崔小婉垂眸,心下隱隱多了幾分猜測。
幾個小宮人聽到這鬆了口氣,將於公子扶下去了,還有兩人跟著太醫去抓藥。
緊跟著又是好幾句污言穢語。
幾個小宮人見了她,躬身行禮,「湘蘭姐姐。」
另一個稍年長的宮人神色擔憂,這一片是他當值,他不過是收了點好處,離開了一小會兒,就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知管事公公會怎麼罰他。
湘蘭上前跟太醫說了幾句話,退到一旁。
湘蘭身姿挺拔,立在原地,等著崔小宛轉過身來,略一欠身,淡淡一笑,「還請將軍隨婢子來。」
崔小宛聽到這,奇怪地看了她兩眼。
【聶靈嫣】她要不是溫如月,那就是被你英雄救美的帥氣身姿打動,對你有意思。
【聶靈嫣】你在殿外遇見長公主了?
崔小宛將剛剛的事一五一十跟聶靈嫣說了,聶靈嫣嘖了兩聲。
落水聲大,很快就有幾個宮人趕了過來,正好瞧見崔小宛拿了根竹篙,把人從荷花池裡撈出來。
她低頭冷冷看了看地上的於公子,絲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
霎時間人都散了個乾淨,只留了湘蘭和崔小宛。
「還好崔將軍及時趕到救了他。」
「我全都瞧見了。」
「方才我從那邊的宮道路過,正好瞧見於公子喝得醉醺醺,一步一踉蹌走到荷花池旁的山石后,許是想吹吹風,沒成想,失足落了水。」
她來到湖邊,蹲下`身,冷冷看著水裡的人,「嘴上塗糞就好好洗洗,別到處膈應人。」
「快請太醫。」
【崔晚】你別咒我。
真讓長公主看上,指了婚,她離暴露身份也不遠了。
崔小宛跟著湘蘭七彎八拐,繞過一片竹園,一座掛滿輕紗的涼亭赫然出現在眼前。
亭中擺著一張木桌,一架雲箏。輕紗隨風曳動,一個端莊曼妙的身影坐在桌前,在薄紗后若隱若現。
青蔥玉指撥動箏弦,琴聲潺潺流出。
崔小宛打了個哈欠,打消了剛剛的懷疑。溫如月壓根不會彈古箏,這個長公主可以排除了。
一曲畢,湘蘭將輕紗挽起,露出長公主真容——
眼如秋水,眉如遠山,這女子乍一看嬌嬌弱弱,卻自有凌梅傲雪的出塵氣質。
就是這長相與皇帝沒有一處相像,崔小宛有些懷疑她跟皇帝不是一個媽生的。
「方才錦宜不勝酒力,回寢宮之時,無意撞見一樁快事。」
魏瑾宜朱唇一彎,「崔將軍今夜仗義,令錦宜佩服,錦宜便自作主張,命湘蘭替將軍撒了個小謊,還望將軍莫要介意。」
「仗義談不上,就是看他不順眼罷了。還得多謝長公主解圍。」
雖然她不怕將事情鬧大,但長公主此舉確實讓她少了很多麻煩。
「這是錦宜新學的曲子,今日有緣,就送予將軍,不知將軍可否指點一二?」魏瑾宜將手支在桌上,眼睛瞬也不瞬盯著崔小宛。
「長公主這曲子挺好聽,但臣離席太久,該回去了,多謝長公主今夜相助,告辭。」
崔小宛一股腦說完,氣都不帶喘一下,拔腿就走。
真是見了鬼,可真別像聶靈嫣說的,長公主看上她了。
看著崔小宛離開,魏瑾宜面色如常,眸子微垂,素手輕掃了一下箏弦,「你不是說崔將軍喜音律?本宮這一曲練許久了,他也無動於衷。」
湘蘭想了想,「許是礙於禮節,不敢久留。」
「未必。」
魏瑾宜嘴角輕扯,「若是礙於禮節,一開始又為何同意隨你前來?」
湘蘭遲疑道:「那依公主之見……」
「欲擒故縱。」
魏瑾宜面沉如水,語氣平靜,全無小女兒的嬌憨姿態。
「此事不急,本宮有得是時間。那邊應該快結束了,直接回寢殿吧。」
正殿宮宴已近尾聲。
崔小宛回到座上,剛坐下,就被皇帝點了名。
「朕還道崔將軍是出去躲酒,方才聽到宮人來報,才知有人落水了。」
魏臨點完崔小宛,又指了指於丞相,「丞相可得好好感謝崔將軍,若不是他,於公子可能就一命嗚呼了。」
於丞相也聽宮人稟報過了,這會兒連忙站起身,躬身行了個禮,「是,老臣是該向崔將軍道謝。」
說罷,他又朝崔小宛深深一拜,「多謝崔將軍搭救犬子。」
崔小宛滿不在乎,伸手虛扶了一下對方,「丞相客氣。」
丞相還不知道人是她踹下去的,但是幫忙教育一下他兒子,受一聲謝也不過分。
梁子反正也已經結下了,不差這一點。
大殿內,有些大臣已喝得爛醉如泥,皇帝也有些醉意朦朧,由殷公公扶著下去歇息了。
眼看佘鳳也要離開,聶靈嫣有些著急。
皇后居於深宮,今日宮宴一過,以後崔小宛再想接近佘鳳,可就難於登天了。
「哎——」
她突然捂住肚子,整個人委頓在地,表情異常痛苦。
郡主出事,皇後過來看一眼很合理,崔將軍過來關心一下也正常,到時加群的事不就解決了?
聶靈嫣打好了算盤,捂著肚子在地上滾了兩圈。
翠柳嚇了一跳,忙蹲下去扶著聶靈嫣的肩膀,「郡主,您這是怎麼了呀!」
她這一喊,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就連絲竹奏樂也停了下來。
佘鳳掃一眼地上的人,眉頭微蹙,令身邊的宮女上前查看郡主,又命小宮人去請太醫。半點沒有過來瞧上一瞧的意思。
【崔晚】你這鬧的是哪一出?
【聶靈嫣】一會兒鳳鳳過來,你也趁機湊近了,不就能把她加進來了?
【崔晚】你傻不傻?就你這蹩腳演技,騙騙其他人還行,還想騙佘鳳?
崔小宛扭頭看了眼主座上的佘鳳,果然見佘鳳一臉狐疑,警惕地盯著聶靈嫣和翠柳。
【崔晚】況且,佘鳳只認出了我,你猜她看出你在演戲之後,還會不會配合你?
【聶靈嫣】……
【聶靈嫣】我去,我忘了!
「這吃食有問題!」
聶靈嫣不僅沒收斂,還躺在翠柳懷裡胡亂嚷了一句,聲音有氣無力,倒真像是腹痛難忍。
今日的宮宴是皇後手底下的管事姑姑帶著司膳司禮兩房一起準備的,若郡主真出了事,她也難辭其咎。
佘鳳一聽這話,快步來到聶靈嫣桌前。她能看出這個妮子是在裝模作樣,這樣陷害她,也不知是不是與原來的皇后結過梁子。
「郡主方才吃了哪幾樣東西?」
翠柳急得快哭了,「回稟娘娘,這桌上的似乎都吃過了。」
佘鳳冷靜地看她一眼,捏起桌上一塊掰了半截的糯米糕,送到嘴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