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十二月是最冷的時候,河谷凍得嚴嚴實實。但水很清,冰也乾淨,天氣好的時候,隱約還能看見冰下的游魚。
在冰上鑿幾個洞,下幾隻短桿,盯緊魚漂的動靜,不難釣上魚。
商挽琴就蹲在幾個冰窟窿中間,聚精會神地盯著魚漂。
一拉,空桿。
再拉,空桿。
又拉,空桿。
繼續……
她泄氣地摔了魚竿,扭頭遷怒:「都是你的錯!」
鬼青蹲在旁邊啃一個凍梨,聞言一呆:「我什麼也沒說。」
商挽琴殺氣騰騰道:「你吃梨子的聲音太大了!」
「九鼎既不屬於你,也不屬於鬼羽。是誰允許你談論願望的歸屬?莫非你活膩了,想要自尋死路?」
鬼青嘀咕:「說得倒是容易……」
兩人大眼對小眼,片刻后,商挽琴起身伸個懶腰,說:「算了,我不擅長釣魚,下次做個火雷來,一把炸了吧。」
那風重重擊打在鬼青的腰腹,宛如橫飛的巨木,將他狠狠撞擊出去。猝不及防,鬼青無力反抗,在半空滾了半圈后砸在地面,又連續滾了十幾圈,從冰面一直滾到了岸邊。冰下游魚亂舞,冰面裂開細長的縫,像樹枝迅速生長。
鬼青看看她,再看看那群螞蟻一樣的人,低下頭,說:「其實外面也差不多。」
「沒錯。」她說。
鬼青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慢吞吞地點點頭。商挽琴就笑。
這些乏味而艱苦的勞役,自然就落在了啞仆和附近的百姓頭上。有的人從生到死,一輩子都給蘭因會幹苦力,還有的人如果倒霉被分去修秘密建築,修完了就會被活埋。
「容易出事。」鬼青也站起來,看向不遠處。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來不及。
冰面上,一隊隊的人拉著土石、木材,緩慢地往山上前進。天寒地凍,他們穿得卻單薄,皮膚乾癟,肌肉在黝黑的皮膚下緊繃著,負擔著粗糲的繩索;人和繩索一起嗬嗬地喘氣。
「大人恕罪……!」
男人的袖口不斷拂動,露出雪白的手指拈出花一般的形狀。他還想做什麼,但商挽琴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你想不想炸了他們嘛?」商挽琴斜睨著他。
話音剛落,一道罡風便呼嘯而來!
商挽琴抬起手,凜冽的冰風拂過,彌合了冰上裂縫。
鬼青說:「你得去坐忘谷。」
吞天周身氣壓不穩,黑風陣陣盤旋,他狠聲道:「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把我這個師父放在眼裡了。」
鬼青開始磕頭,一聲又一聲。
那是蘭因會抓來的勞力。山上那麼多建築,自然是人修建的,大人物們當然不會親自幹活兒,精英弟子們也有殺人越貨這等重任要做,再有空閑也是紙醉金迷地享受,低階弟子也有低階弟子的雜活干。
鬼青沒忍住,一直盯著那面骨牌看。他看著看著就有些出神,脫口道:「你說,如果能召喚出九鼎,能夠許願讓死人復活嗎?」
「師父發什麼顛。」商挽琴說。
天地間,還站立的人除了一個商挽琴,就是那道雨雲一般流淌而來的人影。漆黑的面具和鮮紅的紋路,是冰雪世界里一道鮮明的暗色。
四周鴉雀無聲,連遠處運送土石的人們也紛紛跪倒。冰面上原本還有一些鑿冰釣魚的人,還有來溜冰的人,此時也沉默跪倒。
她抬頭時,胸`前的骨牌落了出來。那骨牌像一面小巧的銅鏡,光潤古舊,只是缺了一角。
寒冬將水面凍得結結實實,成了天然的橋樑。明亮的天光被晶瑩的冰雪反射得刺眼,就算戴了斗笠也只能眯著眼睛。
他們沒再繼續這個有些危險的話題。商挽琴彎腰去收拾她的釣竿,這些都是她親手製作、打磨的,十分寶貝,可以空桿但絕不能丟。
吞天抬起手,聲音陰柔。
他看看手裡只剩一層黑皮的凍梨,一口氣將它塞進嘴裡,輕輕地、緩緩地嚼著,兩隻眼睛默默盯著商挽琴。
「鬼青,這不是一句『知罪』就能了結的事。」
鬼青看她幹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說:「明天就是元旦了。」
「你包庇他?」吞天轉過來看她,眼睛里紅色的火焰跳動不停,冷笑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那就一起炸了。」商挽琴豪邁揮手。
「他們都忙起來了,山谷四周,還有山頂的布置……你怎麼還在釣魚,不需要再做些準備嗎?那可是坐忘谷。」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鬼青沒忍住顫了顫。
商挽琴指指那堆土木石材,再指向山上那些優美闊氣的建築,冷靜發言:「想炸。」
「該做的準備都做了,沒必要臨時抱佛腳。」商挽琴抱起四根魚竿,笑道,「這就像考試,平時下了功夫,考前就得放鬆,心態好才是真的好。」
「夠了吧。」商挽琴說。
冰風也蕩漾出去,抵消了那股無形的巨力。
鬼青:……
鬼青口吐鮮血,半晌動彈不得,好一會兒才緩過氣,艱難地翻身過來,趴在地上顫聲道:「屬下知罪。」
「是啊。」商挽琴頭也沒抬,回答說。
「師父少發點兒顛,我不就把您放眼裡了么。」商挽琴假笑一聲,「師父特意找我,想必有事,不如直說?」
她聲音有些甜,又有些像漫不經心的嘲諷,吞天一方面覺得不爽,另一方面卻又覺得心氣順了不少。
他看一眼她胸`前骨牌,告訴自己,現在這才是大事,其餘種種,等以後再說。
想定之後,吞天就拿出一隻古舊的鈴鐺,朝她摔過去。她手一撈接住了,詫異道:「這是追龍鈴?」
「拿著,明天用。」吞天見她手指攥著那鈴鐺,像柔韌的藤蔓攀住樹榦,想起那鈴鐺必定還帶著自己體溫,心中莫名一悸,語氣闊朗許多。
「坐忘谷廣闊莫測,骨牌小小一樣,不便尋找。拿著追龍鈴,也好快些拿回東西。」說到這裡,吞天覺得自己語氣太溫和了些,便冷笑一聲,說,「誰叫你竟不帶食鬼鳥回來,否則有那扁毛畜生在,又何須如此費勁?」
商挽琴本垂眼看著鈴鐺,這話一出,她的眼睫動了幾動,終是緩緩抬起。
「我帶它回來幹什麼呢?」她唇角勾起,眼神冷如一線刀光,「回來變成魚擺擺那樣嗎?」
「什麼魚擺擺?」吞天愣了愣,納悶道,「誰是魚擺擺?」
北風忽起,天空中飛來淡淡雲氣,照在山谷中,陰影繚亂一片。
商挽琴臉上徹底沒了笑,捏緊追龍鈴,拂袖而去。
片刻后吞天才回神,笑說一句:「膽子越來越大了。」
他也掉頭便走,留下一條新鮮的冰面裂縫,和岸邊一個面如金紙的鬼青。鬼青見他走遠,才敢掏出一瓶葯,用嘴咬開封口,狼狽地灌進嘴裡。
汗濕又結冰的頭髮遮住鬼青的眼神,也遮住那一抹沉默卻堅固的恨意。
*
坐忘谷是黑風山中最大的山谷,背靠谷中最高的一座山。這座山比主峰還高,平時被稱為「聖山」,山頂有寺廟和祭壇,定期開壇做法,逼著弟子們一路磕頭登山,還得念誦「殺生成聖,早悟蘭因」。
最近一個月,聖山山頂大興土木,說是在建造一座新的祭壇。
據占命師說,這是古之典籍所載,只要將完整的骨牌放上祭壇,就能直接召喚出九鼎。
「鬼羽,你身負重任,務必要成功穿越坐忘谷,取出最後一片骨牌!」
從教主到各位護法,都輪番來鼓勵了商挽琴一番,也紛紛畫下大餅,表示只要她成功,就既往不咎,還大大地提拔她,讓她成為教主之下第一人,將來打下天下她也是第一號功臣。
商挽琴擺出討價還價的樣子:「事成之後,必須取出我體內的子蠱!」
大人物們都說「好好好」,答應得非常痛快,卻又說:
「不過,鬼羽,醜話說在前頭。如果成功取回骨牌,你絕不能私自運用!否則,子蠱會立即自/爆,讓你和骨牌同歸於盡!」
商挽琴笑眯眯道:「放心,我很珍惜小命,我還想回來享受榮華富貴,順便宰了我師父呢。」
她毫無所謂地說出「要宰了吞天」,這讓大人物們都有些尷尬,卻又有些放心:只要一個人心有所求,就能夠加以控制。這就是蘭因會的處世之道。
很快,子時來臨,新年的風吹到了黑風山裡。
也就在這一刻,坐忘谷中的霧氣開始消散。
無數火把點亮,照亮這個寒冷的夜晚,也照亮許多張詭異的面具。今夜,蘭因會的主要人物都匯聚於此,等商挽琴深入山谷后,他們就會前往聖山山頂,等待結果。
商挽琴抱著刀,站在谷口,看那些濃霧緩緩散去。她想起那四句卜辭,最後一句是「天地坐忘」,旁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她立刻就明白,那句話指的是坐忘谷。因此,也可以說,她那時就料到,自己必然有回到這裡的一天。
坐忘谷是最大的山谷,也是最特殊的。這裡終年被濃霧籠罩,其中草木不生、鳥雀不飛,但凡誤闖進去的生命,都會在不久后變成一堆白骨,神秘地出現在谷口。
只要每年最初的三天,濃霧會散去,人類可以嘗試出發,一探究竟。多年來,蘭因會不止一次派人探尋過坐忘谷,也有人九險一生地回來。他們說,谷中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一具巨大的骸骨。
那具骸骨位於山谷深處,被洶湧的暗河包圍,盤坐在地、牛首人身,很像傳說中的上古惡鬼。
有人大膽進入骸骨之中,發現其中棲息著前所未見的怪物,又到處都是瘴氣,不得不退出。
有人說,坐忘谷之所以神秘兇險,是因為那隻惡鬼尚未完全死去。濃霧是它的呼吸,每年三天霧氣散去,就是它引誘獵物進入,完成捕食。骸骨中的怪物,就是惡鬼的分/身。
又有一種說法是,那具骸骨是一座還在運行的鬼域,誰能去往骸骨的頂端,誰就能通關這一鬼域,並且贏得上古遺留的寶藏,而怪物只是鬼域規則的一部分。
蘭因會不在乎世界末日,但他們在乎傳說中的寶藏。
他們一直派弟子前往,也有一份心思是,看看寶藏一說是否屬實,又能不能拿到手。
這一次,他們不僅派出了商挽琴,還派出了其他十五名弟子,一方面是尋找骨牌,另一方面是繼續探查傳說中的寶藏。
鐺——
銅鑼敲響,這是出發的訊號。
商挽琴往前走去,另有十五人分列她身後,也跟著向前。
一道道漆黑人影立在山谷外,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宛如一道道凝視深淵的幽魂。
這群幽魂之中,吞天站在台階的最高處。他身旁還有一道影子,比他矮一些,垂著頭,一動不動。
「鬼青,」吞天冷不丁開口,「你是不是很想跟著她去?」
那人影垂首道:「屬下不敢。」
「這麼說你不想去了?」
「屬下只知任憑大人吩咐。」鬼青畢恭畢敬,又流露一絲緊張瑟縮,似乎很害怕再次受罰。
「哦……挑不出毛病的回答。沒意思。」吞天忽然笑了,「你不敢說,我來說。我就很想親眼看看她會怎麼做,她那口蜜腹劍、兩面三刀的性子,難道真會乖乖帶回骨牌,不動歪心思?」
「要不要去看看呢?」
吞天陷入了一種煞有介事的沉默。
這時,人群已經轉身,往山頂的方向而去。人影如幽魂過境,點點火光便是幽魂的雙目;他們潮水般無聲無息地流過,也流過吞天所在的地方。
待人潮消失,吞天已經消失,不知去向。剩下鬼青擠在潮流中,回頭看一眼陰森森的山谷,便也沉默離去
火光不止在黑風山內亮起,也在黑風山外亮起。
城牆如一條黑蛇,在冰天雪地中蜿蜒。這是東北的邊關,也是面向蘭因會的一道防線。附近的人們心知肚明,城牆背後還算大周天下,過了城牆便是蘭因會的地盤。
「那裡就是黑風山。」
城牆上,有人呵著白氣,指著遙遠的連綿山脈,說:「蘭因會的老巢就是那兒,兇險得很,還是莫要靠近。」
領頭的人沒說話,旁人迫不及待地質詢:「什麼,你們都知道那是蘭因會的老巢?那為什麼沒人剿匪?」
介紹的人嗤一聲笑,說:「姑奶奶哦,誰剿匪,剿什麼匪?沒見著連關外的百姓都不往這頭跑嗎。」
問話的人一愣,愕然:「百姓?外面還有百姓?」
「當然有啊,不然誰種田、誰服徭役,誰養活黑風山上那群人?」介紹的人懶洋洋說道,很豁達通透的模樣,「換誰在頭頂不是活呢?我太爺爺還是給大周修皇陵沒的呢,我不照樣給大周當兵?」
商玉蓮板起臉。她心想,你這哪叫給大周當兵,明明是給這一片的頭頭當兵。但她忍住了,沒說話,只用眼睛去看喬逢雪。
天冷極了,風又大,再厚實的袍子也給吹得緊貼人身上,越發襯出那人病骨支離、搖搖欲墜。但他的神情卻恰好相反:那沉靜不言的模樣,比堅冰更頑固,哪怕風雪肆虐,也阻不斷他看向黑風山的目光。
啾——
一聲悠長的鳥啼。
官兵詫異抬頭:「這天兒還飛鳥呢?」
剛說完,就見一隻彩色的大鳥俯衝而下。它有隼那麼大,身披紅、藍、銀三色羽毛,隱隱還帶一些金色,頭頂飄飛著一紅一藍兩根長羽,還有一根短短的金色羽毛藏著,尚未長成。
它落在喬逢雪手臂上,展翅再鳴。
官兵露出垂涎的目光,正想半開玩笑說一句「能噸一盆肉湯」,卻見那病秧子青年淡淡看來一眼,那張蒼白的面容上有某種陰影,竟讓他倏然想起遠方那黑沉沉的黑風山。官兵自幼長在邊關,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打了個寒顫,低頭不說話了。
喬逢雪一行人下了城牆,回到自己的住處。整個驛站住滿了他們的人,燈火通明,氣氛肅穆。
商玉蓮低聲跟喬逢雪說:「門主別聽那人瞎說,他指定和蘭因會有來往。沒百姓逃跑?要是沒百姓恨那群狗賊,哪會有人聯絡我們?」
喬逢雪抬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不影響我們的布置。」他一張臉蒼白如雪,聲音也因為長期的咳嗽而帶上甩不掉的沙啞,語氣輕輕的,像一吹就散,可當他開口時,滿場就肅靜下來,針落可聞。
他就這樣輕言細語地吩咐著,一隊隊人馬便調動起來。高高低低的影子在地面交織,忙而不亂。
許久之後,有人走到他面前,一臉佩服地說:「今日方知喬門主的風采。」
「不算什麼,趙莊主客氣。」喬逢雪擺擺手,「倒是莊主這邊,也準備好了?」
「不怕喬門主笑話,我經手的事不多,忽然主管這般大事,心裡頭很慌。」趙芳棣自嘲一笑,抿抿唇,神情又堅毅起來,「但為了棠華……不,為了陛下,也為了關外的百姓,我無論如何都會完成任務!」
喬逢雪笑笑,沒說話。
趙芳棣轉身要走,卻又回頭看他,躊躇道:「還有,喬門主,挽琴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喬逢雪神情一動。他眉眼淡如冰雪,目光也像冰雪夜裡溫溫的月光,帶點清寒,又有些朦朧,叫人琢磨不透。他就用這樣的目光看向趙芳棣,一言不發。
趙芳棣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但重又鼓起勇氣看回去,堅毅道:「我是個很相信自己眼光的人,陛下亦然!不論你作何感想,喬門主,我仍希望你相信她!這一次假如能碰見她,我會給她一個機會,希望你也會!」
說罷,趙芳棣一甩披風,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最後,屋裡只剩幾個人,還有一隻安靜的食鬼鳥。喬逢雪這才抬起手,慢慢捏了捏鼻樑。接著,他對其餘人拱手一禮。
「小姨,辜樓主,鄭醫仙。三位都是我最信任之人,不遠萬里隨我北上,喬某銘記於心。」
「此番深入黑風山,便是有食鬼鳥在側,或也有去無回。若我有個萬一,後續就要拜託三位了。」
食鬼鳥扇動翅膀,在屋內盤旋。很快,一隻銀白的旋渦出現。
鄭醫仙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慢著老夫再給你添一匣藥丸……」
但喬逢雪已經跨入門中,和芝麻糖一起消失。
老大夫氣得拍腿,埋怨:「跑得這麼快!哪兒像個病人!」
其他兩個人忍不住笑。
「不像個病人才好呢!他之前真和……了一樣。」商玉蓮不忍說出那字,就拍拍心口表示心慌,想想又嘆道,「可他說最信任我們三個,我們又算什麼呢?我還虛著,清如功夫不出彩,鄭醫仙更是花拳繡腿,也不知怎麼就稀里糊塗跟來了,其實實在不該來拖後腿!」
商玉蓮越說越懊惱。之前急糊塗了,一見喬逢雪那麼病歪歪地還要出門,又想到北方有那個讓她心焦的孩子,她就夢遊一樣地跟來,這會兒才開始愁自己三個人怎麼辦。
鄭醫仙瞪她,理直氣壯道:「老夫是來看著他的!」
「來都來了,也不能回去啊。」辜清如也安慰她,「我們就好好待在這裡,護好自身,別讓敵人將我們捉了去威脅門主,也盡量防著誰作亂,儘力而為罷。」
「也只能這麼辦了。」商玉蓮還是愁眉苦臉,但想著想著,她又出神,「我總覺著,他從前心事重重,和所有人都隔著點什麼似的,可自從出了事,他雖不時瘋癲一回,眼神卻清朗了不少,讓我想起他年少那會兒……」
「不錯不錯,商副門主也發現了?」鄭醫仙也來了精神,走過來說,「門主此前鬱結於心,這回生死線上折騰一回,竟然通透了,難道人瀕死之時,真能遇見仙人點化?也不知有沒有傳下些仙人治病的法子……」
「什麼瀕死呢?門主本就吉人天相……」辜清如也加入對話。
「唉,我只盼著他能夠找到……」
商玉蓮喃喃著,不敢說出那個名字,眼中一時期盼一時憤憤,最後又都成了黯然。終究,那孩子是騙了她,可也終究,她仍覺得那是個好孩子……她一定是個很壞的長輩吧?才總是這樣看錯晚輩,卻還是忍不住想去相信她。
火盆溫暖,三人圍在一起,說起了深夜閑話。炭火漸漸暗去,火星仍執著地跳躍,現出黯淡的暖光,正如那一點微渺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