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
◎終結◎
「廣場.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沈夏帶領眾人向無量宗後山走去,那處設有乾坤陣法,開啟後會生成一個半個後山大小的迷陣,可以在緊急時刻讓眾人避險。
羽澤君幾人分別站在人群前後末端,邊走邊打量四周情況,避免有魔修偷襲。
眾人現在所在的地方離廣場已然有一段距離了,在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擋下,恰好將身形遮蔽。
沉默的氣氛在眾人之間流淌,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高高興興地大聲說話。
除卻擔心引來魔修外,更多的是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魔尊並不好對付,用的手段都是先前從未見過的,就這樣放徐然一個人在廣場上,真的可以解決問題嗎?
眾人腳步漸漸慢了下來,不少人回頭看去,轉頭看向沈夏時,眼神中帶著商量的意味。
「我們.要不要.」
很多人並不願意離開廣場,危難當頭,留徐然獨自面對危險並不是他們的道。
雖然這事說出去可能會被人嘲笑膽小怕事沒有擔當,可綜合當下情況,確實是最佳選擇。
蕭笑元神混在穢氣之中,自然也跟著穢氣向徐然靠近。
「可——」
沈夏低聲對前方人說道:「我們再快一些。」
可是現在回去廣場,這群人要怎麼辦?
沈夏進退兩難。
自己可以死,但他人萬萬不能因自己而死。
廣場的情況他也注意到了,但師父在他肩膀上站著,羽澤君莫名心虛,心裡著急但卻不敢和小貓樣子的師父搭話。
「以你們現在的修為根本就傷不到對方分毫,還會讓徐然因為顧及你們而變得畏手畏腳。」
他看向前方,「先把這些人安置妥當。」
人群中沒了聲音。
劍修可以自己在戰鬥中不顧性命,但不能因為逞一時之快害了他人。
沈夏對上雲弦山那張貓臉,雖然被毛髮蓋住看不出神情,但眼神中全然都是對徐然的信任。
雲弦山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徐然說到做到。」
兩人四目交匯,沈夏好像終於理解了雲弦山的意思。
最開始估計是在試探,後面才慢慢拿出真本事。
他毫不擔心徐然會對自己怎麼樣,在穢氣的強大威力下,沒有人可以逃過。
羽澤君恰巧到了沈夏身旁,他喚了聲發獃的沈夏,「走了。」
眼下,是她完成自己使命的時刻。
從不託大,打不過就想其他法子,這樣聰慧的人,定然可以解決眼前的麻煩。
她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身向隊伍最前端走去。
徐然有多強,跟她呆過一段時間的人都很清楚。
先前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看見那片天空忽明忽暗,似乎有不明東西在黯淡的雲層中不斷出沒,徐然的劍意混在其中,雖看不清楚具體狀況,但徐然的劍意越來越強。
眾人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麼,抬腳向目的地行進。
眾人互相看了看,沒有人說話。
*
「你在幹什麼?」
「這是對朋友最起碼的信任。」
知道陣法開啟方式的人只剩下她一人了,但看這情況,她根本放不下心。
看起來像是被人吸收了一般。
要不是雲弦山半威脅半恐嚇地將人強制帶走,現在估計大半人都還在廣場。
沈夏終究還是停下了腳步,廣場那邊的烏雲此時脫離了天空的束縛,正朝著地面上某個地方而去。
「要什麼?」雲弦山厲聲道:「趕去送死嗎?」
「與其趕著添亂,不如留下一條命好好修鍊,日後可以報今日之仇。」
雲弦山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徐然出事嗎?
「徐然說了不會再騙我,肯定是有把握可以解決掉謝微之的。」
雲弦山說得沒錯,強逞英雄的後果可能會害了徐然。
沈夏放心不下,一步三回頭地向前走著。
「至於其他的事情,都交給徐然去解決。」
「我們要不要還是過去看看」沈夏猶豫道。
「不用。」雲弦山語氣平靜,「相信她。」
再猶豫下去的話,就是對徐然能力的質疑了。
那個人只能是徐然。
寧言如此,徐然定然也會如此!
見過無數人在死前掙扎,倒沒見過像徐然這般主動送死的。
穢氣可以吞噬萬物,可以將萬物之力化為己用,是天地間永不會消散的存在。
即便是在他那個時代,也未曾見過如此強大的事物。
穢氣顯露出一道裂痕,如同一張微笑的嘴一般,是蕭笑得意的笑容。
徐然以為讓他成為外來者就可以讓他一敗塗地嗎?
並不會!
他還要感謝徐然,讓自己到了這樣的一個世界中,給了他最強助力!
有了穢氣傍身,再次掌控系統指日可待。
讓所有穿書者為他提供絕望的情感,總有一天,他會成為媲美天道一般的存在!
而且因為穢氣的存在,他再也不必懼怕死亡。
先前奪取他人命數的法子雖然好用,但極易失敗。
幾千年來,他只成功過六次。
每次都要忍受一番剝皮去骨般的極致痛苦,耗費掉大半修為。
但穢氣不同,只要留有一絲在天地間,他就不會消亡,比起之前的法子,既簡單又輕鬆。
想到這,蕭笑分離出一絲穢氣,想要讓它單獨去往另一處地方。
那個火焰不太對勁,必須要防。
徐然雙眼緊閉,將自身置身在穢氣中央,用身體感受周身氣體的流動。
似狂風吹過,又好似身處黑暗深處,被水浸泡過後滿身濕意。
倏然間,幾道聲音自深處傳來。
「好痛苦」
「誰來救救我為什麼我的人生會這麼糟糕」
「小輝!小輝你醒醒啊!!」
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徐然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數個不同的場景。
無一例外,都是讓人絕望的畫面。
身患絕症動彈不得、剛見面就生死兩隔、白髮人送黑髮人,生離死別,在徐然腦中輪番上演。
不與己關,但感同身受。
彷彿演了無數場戲,只是這次的角色是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什麼都做不了。
兩滴淚從徐然眼中緩緩流下,短短片刻時間,卻經歷了世間百苦,饒是她自嘲「鐵石心腸」,此刻也被帶入到情景之中難以自拔。
徐然有些迷茫,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處。
雙腳緩緩抬起,向半空中飄去。
「主人!」時音眼見徐然不太對勁,著急地喊著她的名字,只是沒什麼用處。
徐然依舊處在先前的狀態中。
是幻術!
主人一次性將所有穢氣都吸引過來,不可能不受到影響。
多虧有劍氣護體,主人雖然被穢氣割傷身體,但好在沒有被穢氣吞噬靈氣。
只是主人要趕緊醒過來才是!
時音從劍里跳了出來,使勁晃著徐然的身體。
沒有用。
還是沒有用!
主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正當時音急得轉圈圈的時候,徐然突然用劍往手掌上劃了一道。
疼痛之下,徐然倏地睜開了眼睛。
差點載在對方的幻術中出不來了,幸好在被人拉著走到懸崖邊上時反應了過來。
這是穢氣的緣故還是蕭笑的原因?
徐然手指微動,又或者是兩者融合了。
穢氣中摻雜著無限絕望,應是蕭笑將自身能力融入了穢氣之中。
同生共死。
這樣一來反倒簡單了不少。
解決穢氣,就能解決蕭笑。
徐然臉上露出笑容,往漩渦中心及邊緣位置又添了不少道劍意。
風力更加強勁,集中穢氣的速度明顯變快了不少。
倏然間,她斂了笑意。
如果沒有感覺錯的話,好像有一個漏網之魚正向東面方向逃竄。
蕭笑還沒有笨到她想像中的地步。
徐然提起劍,順著氣息的方向向東面揮去,劍氣如同離弦之劍一般,徑直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劍氣帶著一點人面火的火星,將那絲逃出去的穢氣燒了個乾淨。
蕭笑氣到快要吐血。
他沒想到徐然竟然能發現他放出去的分身,在蕭笑眼中,徐然只是一個翻不起任何風浪的小角色。
即便親眼所見徐然飛速進階,即便在徐然這裡沒有討到半點好處,但蕭笑仍不相信,徐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運氣罷了。
他將這一切都歸功於偶然發生的事件,而不是徐然本身。
蕭笑怒上心頭,想要衝到徐然身上直接將她了結。
她的修為,包括她的命,都將是自己的了!
但事與願違,蕭笑在空中瘋狂擺動半天,最後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像是失去了穢氣的掌控權,只能跟著劍意漩渦的方向行進。
徐然為他用劍意編織了一道無法擺脫的網。
看似只是普通劍意交疊,實則在每道劍意之中都蘊含著另外一道劍意。
層層交疊后,就是無法逃脫的堅固牢籠。
「你終於動了。」徐然感知到劍意上的動靜,仰起頭看向扭曲的穢氣,面上滿是嘲諷之色,「再不動的話還當你已經死了。」
「不自量力!」
被徐然禁錮住,對蕭笑而言是極大的侮辱,他氣上心頭,「你離死不遠了!」
「是嗎?」徐然不解地衝天空說著話,「你是不是被氣瘋了開始說反話了?」
「我看明明是你離死不遠了。」
說完這句,徐然便懶得搭理對方了。
要不是剛才還差一點才能收網,她也不至於在這跟蕭笑廢話這麼久。
蕭笑可以算是她最討厭的那一類人了。
自負、自私且狂妄,除了他自己外,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只能被劃分為兩類。
有用或無用。
這種人存在於世上,是對空氣的浪費。
徐然將劍意往手中回收,漩渦隨著她的動作不斷縮小,和之前嘗試時用的方法一樣,只不過這次的範圍要大上不少。
蕭笑的怒吼聲在徐然為他打造的專屬牢籠中不斷回蕩,他嘗試掙脫束縛,但在越來越小的空間中,劍意的吸引力反而更加強盛。
越是掙脫不了,蕭笑就越是罵得難聽。
沒一會兒功夫,什麼話都從他口中冒了出來。
「真沒素質。」徐然不為所動,將全身精力用於控制劍意上。
一次性操控這麼多道劍意,即便是她,也要全神貫注才可以。
稍有差池,劍意就會如同自由的鳥一般飛往各處,先前做的事情就前功盡棄了。
徐然用力壓下翹起的左手手指,為了方便控制,她將劍意分別控於自己左右兩手的十指之上。
指頭上像是連著一根無形的線,反反覆復被強行抬起,又被徐然用盡全身靈氣強行壓下。
在這種時候,劍意太狂野並不是一件好事。
徐然咬著牙,她能感覺到手指中的骨頭正在一截截斷裂。
像是粉末一般,溶進了血液之中。
「你你放我出去!」蕭笑突然慌亂起來,「我留你一條性命!」
「我不會再強行逼迫你去做什麼!」
「我我允你和我一道——」
「誰想和你一道。」徐然打斷了對方乞求式的發言,「我對你那些宏圖壯志一點都不感興趣。」
她想的,從來都是安穩地過好自己的日子。
由著自己心意去過想要的生活。
成神什麼的,對於她來講,不如吃頓飯來的實在。
猛然間,徐然將十指緊握,強大的作用力下,指甲狠狠扎進皮肉深處,鮮血瞬間將兩雙手染得血紅。
穢氣在劍意的強烈壓縮下,變成了一個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立方體,沒有方向地瘋狂搖擺。
差不多半只手指大小。
徐然拿出裝人面火的罐子,一點一點地將火苗送進立方體中。
相當折磨人。
蕭笑一開始還能罵上兩句,很快便只會痛苦地嚎叫,直到一半人面火用完后,開始不住地向徐然求饒。
「我錯了我不該招惹你」
「求你!求你放過我.」
徐然又往穢氣里扔了一點人面火,現在的顏色較剛剛已經變淡了不少,只餘下左邊角落中還剩著殘存的穢氣。
人面火夠用。
徐然倍感欣慰。
至於蕭笑在哭嚎著什麼,全部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了。
將死之人的話沒什麼好聽的。
「噼啪——」
最後的穢氣燃盡,蕭笑的聲音自此在世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帶著他那幾千年來的罪惡,消散成人面火中冒出的一縷黑煙。
徐然仰頭看向再度明亮的天空,在即將昏迷之前給雲弦山傳音道:「解決了,帶我回家。」
最後一個字落下,徐然終究再也撐不下去,轟然倒在地上。
喪失意識前,好像聽見有人在耳邊輕輕地說了句「好。」
她面帶笑意,手指微微動了兩下,權當是答應了。
這一次,她沒有再食言了。
*
梅雨季的雨總是較往常多上不少,今年尤其如此。
淅淅瀝瀝地不停下著,並沒有轉晴的徵兆。
羽澤君帶著雪揚兩人,站在徐然的院子門口,任憑風雨在三人臉上刮過,一動不動,彷彿雕像一般。
風湛有點站不住了,率先開口道:「不然我們進去?」
雨越下越大,頭髮濕透伴著風「啪」地一下糊在臉上,這滋味怪不好受的。
更何況,他們是來看小師妹的,怎麼到了院子還不敢往裡面走了?
沒有這麼看望人的。
「師父剛剛才進去。」雪揚涼涼道:「你剛剛看見了。」
幾人剛到院子附近,就見雲弦山急匆匆地跑了進去,那副樣子,跟小師妹之前養的貓如出一轍。
怎麼當時就沒看出來那隻貓就是師父!
想到這,雪揚眼中儘是懊悔的神色。
一點都不記得自己當時說沒說過什麼不得體的話了。
風湛把邁進院子的那隻腳收了回來,在被師父痛打一頓趕出來還是過會再來看小師妹之間抉擇了好一陣,還是決定冒險進去。
「等下。」
羽澤君拉住了想要衝進門的風湛,「現在問題可能不在這裡。」
「那在哪?!」雪揚和風湛異口同聲道,說完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壓低聲音問道:「是什麼?」
聲音太大,吵到小師妹休息就不好了。
「.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羽澤君猶猶豫豫的,「我總覺得,師父和小師妹之間的關係——」
「很微妙。」
「不對。」羽澤君突然想起來這兩人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一手一個將兩人拉到了院子外的角落中,小聲道:「不能再叫小師妹了。」
「師父親口說的,不再是小師妹的師父了。」
「可你還是叫了。」風湛張大一張嘴,半晌后選擇先指出大師兄的錯處。
「順口了!」羽澤君頗為無語,指了指風湛的嘴,「你能習慣突然換個稱呼嗎!」
風湛搖了搖頭。
不能接受。
徐然不再是自己的小師妹,那得少了多少樂趣啊。
「具體什麼情況?」雪揚冷靜下來,抓著羽澤君的袖子追問道:「在無量宗的時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矛盾嗎?」
「應該不是。」羽澤君回想說話時師父的語氣,「反正師父沒有生氣,徐然也沒有,兩人都很平靜。」
「.完了。」雪揚不太樂觀,「越是這樣的情況,矛盾越深。」
「只是現在小師妹還沒醒,所以暫時沒有爆發。」
是這樣嗎?
羽澤君心裡犯起了嘀咕,可他看師父的樣子不像是跟小師妹有仇。
倒像是——
羽澤君飛速晃了兩下頭,這可不興瞎想。
「我們在這等等吧。」雪揚做了決定,「陳宗主都說沒什麼大問題,應該只是太累了所以暫時還沒有醒。」
「也不急於這一時。」
三人將院內的石凳輕手輕腳地搬了出來,跟門神一樣坐在院子附近,準備在雲弦山出來后第一時間進去。
因為怕說話打擾到徐然,所以三人靜靜坐著,全靠眼神交流。
無量宗一夕之間發生劇變,等雪揚和風湛聽到消息時,師父已經帶著昏迷不醒的徐然去了葯仙宗。
羽澤君先回來跟宗主彙報消息。
因此,雪揚兩人還沒見過徐然,只知道她一躍至渡劫境界,在無量宗以一己之力將魔尊殺死。
至於具體是什麼情況,唯一知曉的人此刻還在昏睡。
如果不是宗主將前來探尋情況的人都攔在宗門外,此刻怕是逍遙居的大門都要被塌爛了。
修真界從未有過能從元嬰直接升到渡劫的修士,徐然是獨一份。
再加之殺了魔尊立下大功,徐然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假借詢問之名,實則是為了藉機結交徐然。
風湛沖羽澤君擠了擠眼睛,不知道想說什麼。
雪揚見不得他那副坐不住的樣子,拿出符紙和毛筆遞了過去,示意他想說什麼就寫在符紙上。
風湛大筆一揮,「唰唰唰」地寫下兩行字,沖羽澤君笑了笑后遞了過去。
【我們是不是應該管徐然叫大師姐了?】
【渡劫境界誒!除了她,修真界沒有第二個渡劫!】
羽澤君:「.」
風湛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問題根本沒法答。
他將符紙物歸原主,順道將這個棘手的問題扔給了雪揚。
雪揚展開揉成一團的符紙,僵在原地。
半晌后衝風湛點了點頭。
他覺得可行。
風湛瘋狂點頭!
等徐然醒過來,他就去問問師父這件事情。
羽澤君:「?」
他還在猶豫,結果兩人這麼快就達成共識了。
風湛還想再寫些什麼,正伸手準備將符紙拿回來,就聽見房門「嘎吱」響了一聲。
雲弦山站在門口,一臉嫌棄道:「都進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