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將衛寂的臉逗紅了,姜箏換了個神色,轉頭對姜檐淡淡道:「收拾收拾,隨我一塊進宮。」
這個時候進宮做什麼不言而喻。
姜箏也不喜太后,但她跟姜檐不同,不論再厭惡,與太后也能笑意盈盈同坐。
一個拔了爪牙的深宮老婦人而已,壓根犯不著她動火上氣。
可惜姜檐不明白這個道理,姜箏只能親自來押人進宮。
姜檐梗過脖子不願去,在衛寂看來時,他臉色才緩了緩。
公主殿下都來了,太后的情況怕不是太好,這種時候他若還不肯露面,十分不妥。
衛寂有心再勸姜檐幾句,又想起他跟太后之間的恩怨,心裡不太想他不順心。
衛寂拿起案桌的佛文,捧到姜箏面前,低聲道:「這是殿下抄的經文,只拿這個進宮可以么?」
在衛寂面前,他是十分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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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檐跟姜箏離開后,偌大的寢殿只剩下衛寂一人,金福瑞讓人端進來幾盤瓜果,還添了新的茶水。
姜箏也不生氣,唇角彎了彎,「是,她是老妖婆,她不配,但她快死了,無論生前再怎麼斗,再怎麼爭,死後什麼也帶不走。」
「隨我去看看她罷,讓她知道我們過得很好,要她含著怨,帶著氣,死也不能瞑目。」
衛寂作揖道謝,「多謝公公。」
姜箏拍了拍她的小屁股蛋,「進宮再說,現在你舅舅可不會趴地上給你騎。」
姜箏瞧見之後,莞爾一笑,「小衛大人不會告訴別人,本宮說了這些話吧?」
昭文骨碌著眼珠,在姜箏耳邊說,「阿娘,我要騎舅舅大馬。」
意識到自己起了一個不好的話頭,衛寂抿了抿唇。
姜檐大抵是不好意思,視線與衛寂撞上后又飛快移開。
衛寂強迫自己不要多想,一字一句讀著手中的書,心神慢慢平和下來。
說這番話時,姜箏語氣溫和至極。
直到日暮西沉,姜檐披著霞紅的餘暉歸來。
衛寂搖搖頭,「沒有。」
衛寂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姜檐是在問他,有沒有在這裡睡上一覺。
太子進宮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衛寂閑著無事翻出一冊書。
知道衛寂膽子小,姜檐皺眉,「你嚇他做什麼?」
衛寂臉都白了,忙去捂小郡主的耳朵,生怕她被大逆不道的話嚇到。
金福瑞掛著笑,「您真是折煞奴才了,若還有需要,小衛大人只管使喚,奴才就在門口候著。」
是不是姜檐寫的不重要,要緊的是太后病重,太子抄寫經文為其祈福。
看著案桌上那兩卷沒拿走的經文,衛寂嘆了一口氣,他走過去卷好,重新放回皮質的捲筒中。
姜箏從衛寂懷裡抱過昭文,聞言笑著問姜檐,「睡一覺?你讓小衛大人在哪兒睡一覺?」
昭文窩在衛寂懷裡,衛寂捂她耳朵時,她眨動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派天真。
寒風入室,衛寂的心與翻飛的書頁一樣亂,僵坐在椅上,怔怔地望著站在門口的太子。
姜檐看了一眼衛寂,回頭對姜箏說,「不用你管。」
姜檐霍然上前,從姜箏手中抽過紙卷,冷嗤,「那老妖婆也配?」
衛寂頷首道了一聲『好』。
姜箏接過那兩捲紙,細細的長眉微挑,別有深意道:「真是他抄的?」
衛寂頭壓低了一分,答非所問道:「是……殿下的字跡。」
待他走近,衛寂才回過神,慌亂起身,胡亂問了一句,「太后沒事罷?」
金福瑞領著其他人退了下去。
提及她,姜檐眸中滲出幾分冷意,「暫且活著。」
「我不管。」姜箏抱著昭文朝外走,悠悠道:「那日後你可別求我。」
衛寂張了張嘴,擔憂地望著姜檐。
見衛寂臉色不好,她還伸出肉嘟嘟的手,拍著衛寂的背哄他。
衛寂:「……臣不會。」
姜檐解了外袍,隨手搭在屏風上,餘光瞥了一眼衛寂,狀似不經意地問,「你睡了么?」
「我進宮去看看,你在這裡等我回來。」姜檐看著衛寂熬紅的眼皮,低聲說,「困了就睡一覺。」
她抬手為姜檐理了理衣襟,明艷的眸含著笑,「你卻不同,你有父皇母后,有我,還有小衛,更大把的時光好活。」
姜箏揚唇大笑,好脾氣地說,「好好,是我的錯。我只是在說玩笑話,小衛大人別當真。」
他心裡亂糟糟的,擔憂姜檐見了太後會口出狂言,也為文昭小郡主沒來之前,那點若有若無的曖昧而心驚。
衛寂後背浮上一層冷汗,磕巴道:「臣,臣不會。」
姜檐沒說話,遞給了衛寂一個通體發紅的果子。
這果子叫紅番果,是番邦進貢來的,春天開花,秋後結果,從千里之外趕路送過來,到大庸時已入冬。
沒來東宮之前,衛寂都沒見過這種果子,剝開外面的皮,裡面是紅壤的果肉。
姜檐說,「番邦剛進貢上來的,估計明日才能送到東宮,這是我從御書房拿的。」
衛寂獃獃地應了一聲,手攥了攥袖口。
自打他說過這果子很甜,每年送到東宮的那幾顆紅番果都進了衛寂嘴裡。
果子的皮很厚,不易剝開,姜檐拿起一柄金鑲綠松石鞘小刀,從中間切開了果子讓衛寂吃。
姜檐讓金福瑞拿來一個銀勺給衛寂,讓他用勺挖著果肉吃。
衛寂道了一聲謝,捧著紅番果咬了一口。
暑熱之地的果子大多都甜,汁水也很足,染在衛寂淡色的唇上,像搽了口脂似的,紅紅的,讓人想要親一口。
姜檐不自覺地挨了過去。
他投下的影子像一道延伸的網,一點點罩住衛寂。
衛寂感受到了姜檐的靠近,呼吸微滯,抬眸看著又開始散發黏糊氣息的姜檐,那雙略帶溼潤的眸像是盛滿了他。
這已是第三次,姜檐作出要親他的舉動。
衛寂大腦空白,喉嚨攢動,他身子一歪,驚得從椅子上掉了下來。
姜檐回過神,忙將衛寂扶了起來,「怎麼這麼不小心,磕到沒?」
衛寂直愣愣看著姜檐,面上泛著熱意,垂著頭不敢看姜檐。
姜檐瞧他滿臉潮紅,嘴巴也紅彤彤,呼吸變得急促,幾次俯身想要親他,卻又不知如何下嘴似的,遲遲沒貼上去。
最後氣悶地背過了身子。
沉默良久,姜檐背對著衛寂,乾巴巴道:「你說話!」
衛寂腦袋一團漿糊,惶惶不安地問,「殿下要臣說什麼?」
姜檐偷瞄了衛寂一眼,「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衛寂不知他是明知故問,還是真的不知,唇瓣翕動,半晌才吐出一句,「臣也不知怎麼回事。」
「我一靠近你,你就臉紅。」姜檐喉間的突結滾了一下,磕絆道:「你,你是不是心悅我么?」
衛寂腦袋轟的一聲,直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耳邊炸開了,他驚得險些跳起來,聲音不自覺拔高——
「臣沒有。」
姜檐立刻扭過頭,頂著一雙紅彤彤的耳朵,指責道:「你怎麼沒有?是誰冬日怕我冷,會早進宮幾刻鐘,用手爐將我會摸到的所有東西烘一遍?」
「是……臣。」
「是誰夏日怕我熱,偷偷往我手裡塞冰塊?」
「是臣。」
「是誰為了陪我應付父皇的抽查,跟著我苦讀到天亮?」
「是臣。」
「是誰為了哄我開心,偷偷從外面帶些宮裡沒有的小玩意兒?」
「是臣。」
「是誰怕我被言官罵,熬夜寫經文?」
「是臣。」
「又是誰整日想著討我歡心,想做太子妃?」
「是臣。」
衛寂說完覺得不對勁,反應過來自己回了什麼了不得的話,猛地抬頭驚懼道:「這個不是臣。」
姜檐哼了一聲,「你也不用狡辯,你的心思我都知道。」
衛寂冤枉壞了,他做的這些都是一個伴讀該做的,怎麼到太子眼裡就成了蓄意勾引?
「臣不是要狡辯,只是那時還小,與殿下相熟時也才十四歲。」怎麼可能存了那樣的心思?
姜檐睜大眼睛,耳朵紅得更厲害,他別過身子害羞道:「你,你十四歲就開始打我的主意了。」
衛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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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寂從皇宮出來時,猶如一團失了心神的遊魂,他也不知事情如何會變成這樣。
太子殿下認定他對他有非分之想,他越是解釋越是解釋不清,反而讓太子認定他存了那樣的心思。
衛寂愁容滿面,心裡慌得不行,這幾次太子想要親近他,難道是誤會他心裡喜歡他?
這可如何是好啊?
回到侯府,衛寂悶在房中,臉上的熱意直到現在都沒降下去。
衛老太太遣人過來,說是燉了烏雞人蔘湯給衛寂補身體,要他過去用晚飯。
衛寂心裡突然生出一種煩悶,他強壓下這種情愫,換了一身衣服去了老太太那裡。
衛宗建今日也在,還有繼室林氏,以及比衛寂小了七歲的龍鳳胎。
「哥哥。」
見衛寂來了,兩個孩子纏了過來。
衛寂為人和善,性子又好,因此極招小孩子喜歡,衛宗建在涼州任職時,兩個小的樂顛顛當衛寂的小尾巴。
回到京中后,他們關係倒是淡了下來,老太太不讓他們瘋跑,作為兒媳林氏自然不敢不從,對龍鳳胎的管教嚴格了許多。
衛寂給他倆一人一塊酥糖,倆人開心極了,拉著衛寂撒嬌還想要。
端坐在主座的老太太擺了擺手,「好了,讓你哥哥吃飯。在東宮待了這麼久,怕是早就餓壞了。」
她慈眉善目對衛寂道:「快入座。」
衛寂垂首應了一聲,按老太太的意思僵硬地坐她身旁。
席間老太太一直噓寒問暖,衛寂十分不自在,不管她說什麼他都恭敬小心地應著,那句『我想辭任』壓在舌尖下,幾次都沒吐出來。
衛寂打算明年參加科舉考試,想回家好好備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