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番外四·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
第一百四十六章番外四·你甚至不願意叫我一聲母親大人(十八)
伏黑甚爾一把搡開前邊看熱鬧的人,對方本來想罵罵咧咧,但回頭一看發現是甚爾,也只好嘟噥了幾句給他讓開一個身位。中間人撫額,跟在他身後,然後臉上露出一點驚詫的表情。
坐在關位上的女孩一襲黑色長裙,身材纖細窈窕,長發緋紅眼瞳也呈現出新釀紅酒般溼潤的深紅。如果是平時在賭場看到這麼個姑娘,中間人大概還會因為她清秀的面容多留意幾眼邀請她喝一杯什麼的……但他們剛剛才在照片上看到過她的臉——藤原家的小姐,五條家走馬上任的新夫人!
她的面前仍然堆著高高的籌碼,但在刻意成熟的妝容下,她的表情安靜又單純,對於目前不利的局勢又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焦慮,坐在各懷心思的老手中間,就像是一隻被群狼環伺的小白兔,或者……大肥羊。
「喂,你要幹什麼?」中間人趕緊拉住伏黑甚爾。「你想要上場嗎?你不懷疑這中間有什麼問題嗎?她怎麼會在這兒?」
「喜歡賭*博的千金大小姐和頂級豪門貴夫人,不是很特別很帶感嗎?再說了,這傢伙就算輸光了,他們家也有的是人幫她填這個窟窿。」伏黑甚爾摩拳擦掌,「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啊!」
這傢伙甚至還拽了句文。
中間人在咖啡色的墨鏡下翻了個白眼:
「你哪有錢?之前不是都在東京賭馬時輸光了嗎?」
「怎麼會呢?我不是還有三千萬嗎?」
「……你不是才在詛咒師聚集的網站上把這筆錢設成懸賞了嗎?」中間人壓低聲音,「何況在這種規格的賭桌上,三千萬又算得了什麼?」
在伏黑甚爾擠進人群的第一眼,她就注意到了他。
和大部分雙方可以光明正大地互拼詐術的賭神電影不同,出千在任何賭場都是大忌諱。在法治並不完善的年代,這樣的賭棍一旦被發現,輕則會被和黑*道勢力牽連頗深的賭場安排人砍斷手腳,重則被綁上大石頭化作海灣底千百具屍骨中的一具。而在科技日益發達的當今,賭桌附近都安裝著電子屏蔽設備,高清攝像頭嚴密監控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有什麼不可能的?」春日遙撥開垂在臉頰側的一縷髮絲,微笑,「或者說,您覺得……在您代替荷官發出幾張牌后,我絕對湊不出三張來?」
「遙小姐,您的手牌要是不好,可以棄牌的。」鈴蘭看著這姑娘惴惴不安的容色,心中不忍,在為她端上一杯她剛要的薄荷檸檬水時,趁機在她耳邊很小聲地提醒,「您的牌里甚至連一張J都沒有……」
「跟,加註。」
「也許您就應該聽一聽身邊小哥的話,該棄牌時就棄牌。」坐在春日遙上位、自始至終都叼著香煙讓整張賭桌都煙霧瀰漫的大帽子男人笑著說,隨即翻開了自己的底牌。
在博*彩業有個經典的說法,在任何一張牌桌上,如果你找不到誰是那條魚,那麼你就是那條魚。
春日遙掀開自己的暗牌看了一眼,隨後垂下眼睫。
帽子男人的臉色微微一變:
「……怎麼可能?」
「借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中間人說,「但你不會不知道我的第二職業是什麼吧?」
「放高*利*貸的嘛。」伏黑甚爾滿臉不在乎,「你也看到了這桌牌就是穩賺不賠,利滾*利也好,驢打滾也行,總之借我五千萬。」
「你說得對……」伏黑甚爾當真掐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三千萬確實不夠玩兒幾把的,你借我點怎麼樣?」
「三條。」春日遙慢悠悠地翻出自己底牌,她湊齊了三張8,壓住了大帽子男人的兩對。
但這並不意味著千術不會出現在場子上。
「謝謝你鈴蘭。」春日遙眨了眨在鋒利眼妝下因為淚水瀰漫而有些柔弱的眼睛,隨後拽住他的胳膊,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一點,「一邊兒去,看我干翻他們全場。」
僅憑著故紙堆描述的、對一個人的既定印象,春日遙並無必然的把握,好在,他還是入局了。
「跟。」伏黑甚爾扔出一枚籌碼。
她翻過掌心,瑩白如玉的掌心扣著和兩張不同花色的紙牌。
「兩對。」他開出了一對A和一對K,是除了還沒開牌的春日遙之外全場最大的,他傲慢地環顧四周,看起來已經勝券在握。
但性格嘛。這兩人說是南轅北轍也不為過。
其實春日遙當年也就在卷宗上遠遠看過這傢伙的照片,時隔久遠,按說應該印象也算模糊了才對,但無奈他和伏黑惠實在是長得太像了——簡直就像是她養子的成年、臉上有疤的版本。
伏黑甚爾笑了笑。
帽子男和他對面的戴黑框眼鏡的男人是搭檔,在荷官發完手牌后,他就會開始大口抽煙咳嗽吸引荷官注意力。眼鏡男則通過對方咳嗽聲給出的暗示確認雙方手中的暗牌,如果牌面都不理想,他就會趁機偷換牌面。這樣低級的千術本不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子,但他們倆無非是把這姑娘當成新手,其餘賭棍固然有看出來的,但大家都是在這片兒常駐,一是不想撕破臉皮,二是目標還是專註在這條大魚上罷了。
很快,幾位管理人員過來核查情況,他們從兩個男人的袖口暗袋裡搜查出了用來作弊的紙牌,證據確鑿,兩個人面無人色地被保安拖走了,沒人在意他們的下場。見慣世面的經理示意服務員為春日遙開了一瓶香檳王,儀態恭順地同她商量這兩個人留下八千萬左右籌碼的處置方式。按道理來說查出作弊者,他們手中的籌碼是要原路退回的——當然,基本上來自於春日遙。
春日遙接過高腳杯,輕輕搖晃,金色的酒液里翻滾細密的泡沫,卻並沒有飲用的意思,她隨手把酒杯遞給身後的鈴蘭,撿起桌面上的一枚籌碼,高高拋起,又一把接住。
「我提議,這些籌碼放入獎池,當然,不是這一把的獎池。既然德*州*撲*克每一局都只有一個勝者,那這些戰利品當然也該歸最後坐在場上的人。」她仰起頭,環顧四周,顧盼生輝。「大家怎麼看?」
賭桌上的賭徒先是一愣,隨後歡呼起來,本來就已經燥熱的氣氛再次被推向了更高*潮。但他們並不清楚,一切本不屬於池塘的誘餌之所以從天而降,往往都是意有所指。
收割和碾壓。
鈴蘭很快就明白春日遙所謂「看我干翻他們所有人」是什麼意思,這姑娘哪裡是什麼不清楚紙牌規則的新手,而是一台精密恐怖的計算機器,計算著每一張牌的概率和組合,在撕下那層情緒偽裝的外衣后,她牢牢把控著全場的節奏,面無表情,但鎮壓全場。
很快,那些自以為能大賺一筆的賭徒們紛紛被她斬於馬下,黯然離場,這張賭*桌上只剩下了兩個人。
鈴蘭像個真正的侍者那樣端著托盤和餐巾脊背筆挺地站在春日遙身後,他感覺到與有榮焉,就好比戰場上跟著被公認為當代戰神主君衝殺的小卒,即使只是瞻仰那偉岸的身影,也足夠令人心潮澎湃。
對面是個後來才加入牌局的男人,臉長得還不錯,只是嘴角一道小小的傷疤讓他略微有點凶神惡煞。但單論姿容而言,似乎還是遙小姐第一次進到酒吧時陪同著的、各擅勝場的美少年們更加優秀一些。不過,比起臉更吸引人的是男人的身材,這人在貼身的短袖T恤外還穿了件寬鬆的衝鋒外套,但即便這樣,那偉岸的胸肌好像也要跳出來抽打在座所有男性的臉。
「哦,對了,幫我去做件事。」春日遙說,「你附耳過來。」
春日遙小聲說了幾句話,鈴蘭醍醐灌頂般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地說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幹事您放心,一定為您把事情安排妥當!
走之前,他同情又羨慕地看了伏黑甚爾一眼。
春日遙有些莫名其妙,這傢伙到底懂了些什麼啊?
不過她很快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眼前的牌局上,經過幾輪小規模籌碼的來回試探,她大概明白了這個人的路子,雖然算牌能力比起自己還有差距,但牌技老辣膽大心細,算計起人來近乎直覺般的奇招迭起,和資料上這個人戰鬥風格極其相似。
春日遙的優勢很大,她有更多的籌碼,更穩健的控盤能力和更高的勝率……但問題是,她現在時間不太夠了。現在是凌晨兩點,一行人約定了四點左右去海邊看日出,五條悟肯定已經發覺自己不見了,但囿於保護星漿體的任務在身,他現在不會輕舉妄動。但理子醒后,事情就不一定了。
「啊——」春日遙掩住嘴唇,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
「小姐,您要喝點咖啡嗎?」一旁的服務生趕緊走過來。
「不用了。」春日遙凝視著荷官發過來的兩張暗牌,並沒有翻開它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現在我要加快進度。」
她將自己全部的籌碼往前一推,隨後把手抄在腦袋后,舒服地靠在皮質長椅靠背上。
「ALLIN」
「您不翻開自己的底牌嗎?」服務生幾乎脫口而出。
「不用了,我全押。」
全押。她押上了自己全部超過8個億的籌碼,這通常意味著對自己手牌的極度自信或者對於對手的極度藐視。
但實際並非如此,她的籌碼遠勝對方,同樣下注,哪怕輸掉她也只會輸掉和他等額的籌碼,就好比中國戰國末年已經連續滅掉三個國家的秦國去打楚國,王翦可以帶著六十萬人馬在河邊以逸待勞,但項燕卻只能被楚王勒令在不利的情況下緊急出戰。
但春日遙此時的情況還沒優裕到席捲六國的程度,如果她在全壓的情況下輸掉這一局,局勢就會大幅逆轉。
伏黑甚爾也很清楚這一點。小山般的籌碼被推到了賭桌的中央,如果他贏下這一局,其中的一半籌碼就會易主。但要是輸了,辛苦贏下的所有都將化為烏有。
通常這樣的做法是在逼迫對手棄牌,可春日遙連自己的底牌都沒有看。她的狀態突然從精於算計的一絲不苟化作了極度的鬆弛,秀麗的眉目間空空如也,既沒有居高臨下的鄙夷也沒有賭徒們慣有的狂熱。
讓他想起了多年之前,他跟著族人到五條家去看熱鬧,那個眼睛連光都看不見的小鬼就是這樣轉過身面對他的方向,面容平靜得像是冬天無風之夜的湖面。
「高高在上的小鬼還真是都令人火大啊。」伏黑甚爾響亮地搓了一下牙花子,同樣把面前的籌碼推了出去。
「怎麼樣了?」鈴蘭心急如焚地要扒開人群重新擠進去,但他可沒有伏黑甚爾那體術水準,因此只能在緊密的人牆邊做努力。忽然前面的人爆發出一陣驚訝的呼聲:
「金剛!他拿到了四張A!」
所謂金剛就是指四條,在皇家同花順基本上不會出現在牌場上的時代,它是德*州*撲*克中第二好的牌型,能贏過它的只有同花順。
春日遙終於坐直了身體,在開始認真后,她基本上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此時她細白的手指按上底牌,聲音輕柔:
「同花順在牌局中出現的概率大約是0.031%,當四條出現后,這個概率就會下降到四百萬分之一。」
春日遙翻開了自己的底牌。
黑桃皇后Q,傳聞中以智慧與戰爭女神為原型打造的牌面,唯一緊握刀劍的華服女性面容平靜,恰如春日遙此刻的神情。
「但一旦出現后,它對於牌局對面的兩個人,概率就是1。」
同花順!
在這場全靠運氣的盲牌里,四百萬分之一的名場面出現了!這個攜5億而來的眾人眼中的大肥羊卻贏下了超過5億的籌碼!
全場沸騰起來。
伏黑甚爾撇了下嘴:
「裝模作樣的小鬼。」
他輸掉了全部,但臉上沒有流露出什麼不甘,乾淨利落地離開了賭桌。
伏黑甚爾擰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中間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這運氣,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啊,開出一把四條,卻讓對面那姑娘湊出一把同花順來。」他嘆了口氣,「我雖然也很惋惜,但該還的錢還是要還的,好在這一單生意如果順利,你還是能拿到1億……」
「嗯。」
「這附近不好停車,我讓人開車過來接,你和我一起走嗎?」
「不了。」伏黑甚爾說,將手中的卡片扔給中間人,「剛剛收到了這個。」
中間人一愣:
「這是……賭*場豪華套間的房卡?」作為一家雖然不合法、但在地下世界有著相當名聲的豪華賭*場,這裡提供相當於五星級酒店級別的服務以供豪賭客們休閑享樂的,前提是你要付得起錢。「又有什麼富婆看上你了么?」
「是剛和我對局那姑娘身邊的跟班送來的。」伏黑甚爾說。
「……嘖,不愧是你啊,那你要去嗎?」
「當然了。」伏黑甚爾說,「該有的職業素養還是要有,不能因為輸了牌就對大客戶怠慢啊。」
「……這是怎麼回事?」
大客戶春日遙眼角和嘴角都在抽搐,剛剛面對數億元的賭*局,她臉上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但此時此刻,她要用自己全部的理智克制自己才能不沖著鈴蘭咆哮出聲。
「我在你眼中就是這麼一個色*欲熏心饑渴難耐的混蛋么?我要的是可供兩人談判的私人空間!誰叫你給我開大床房的!」
「對不起!我馬上去換!」
鈴蘭被罵得一臉懵,他是真以為這姑娘設下這場處心積慮針對那個男人的賭*局就是為了讓那身材好到暴擊全場的男人跪倒在她的高跟鞋下,畢竟值此良夜,錢財美人雙豐收實在是人間幸事……
「算了,來不及了,大床房就大床房吧。」春日遙按住自己的額頭。「他已經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