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就藩遼東(7)
第111章就藩遼東(7)
鄧麒不久之後也了京城。
他也不去銷假,每天就在家裡含飴弄孫。
青雀時常有信函寄過來,大多是有關小聰聰、小明明的畫:小聰聰開始上學了,他端端正正坐著寫字,一臉專註,小大人似的;小明明開始蹣跚學步,那搖搖擺擺的走路姿勢,有趣之極;小哥兒倆有時蠻親熱的,大的牽著小的,同吃同睡,同起同坐;有時會吵架,小聰聰氣憤的批評弟弟,小明明口齒還不伶俐,吵不過,便下大力氣跺腳,以壯聲勢……
鄧麒看的怦然心動,「小聰聰早該把我忘到九宵雲外了吧?還有小明明,連我的面兒都見著,更該跟我不親了。」他原在五軍都督府任職,回京后並沒銷假,如今自由自在的,根本不受拘束。拿著一沓信函看來看去,他決定去遼東,看外孫子去。
「我想你姐了,還想看看小聰聰、小明明。」鄧麒跟兒子、兒媳告別,抱著謙哥兒親了又親,帶上一隊護衛,出發去了遼東。
鄧之翰在金吾衛任職,時常入值禁中。六月里的一天,他在宮中當值的時候,皇帝、皇后在御花園遊玩,正巧看見他,特地召他過去,說了幾句話。
張皇后神色和悅,眉宇間有股子說不出的歡喜之意。便是向來穩重的皇帝,唇角也噙著微笑,顯見得心情極好。張皇后溫言問過幾句家常,好似漫不經心的提起,「令尊孝期早已滿了,已復職了吧?」
鄧之翰硬著頭皮答道:「家父曾在遼東打過蒙古人,不知怎地忽然懷念舊時歲月,到遼東遊歷、拜訪故人去了。」
張皇后變了臉色,斜視皇帝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皇帝心裡打了個突突,笑道:「令尊倒是好雅興,為了懷舊,竟遠赴遼東。」溫言撫慰兩句,命鄧之翰退下。
鄧之翰下拜后離開,背後出了一層冷汗。皇帝、皇后好像都挺高興的,可為什麼自己卻感覺很是不妙呢?
鄧之翰走後,張皇后冷笑,「陛下,這不是很清楚的事么?她記得鄧家,記得鄧麒,她在祖母面前說什麼忘了往事,純粹是在欺騙老人家!她要是不記得鄧麒,鄧麒能為了看她跑到遼東去?!」
皇帝溫柔笑著,目光看向她的小腹,「夢月,孩子最要緊,你說是不是?你肚子里有咱們的孩子呢,高高興興的,莫想那麼多。」
夢月而生、其貴無比的張皇后,終於懷孕了。皇帝本來就對她很遷就,自她懷孕后更是對她千依百順,張皇後有心計,自然想趁著這難得的大好時機,除去自己一直不喜的人。
「陛下怎的總是袒護她?」張皇后嗔怪。
「你,你怎的總是針對她?」皇帝無奈說道。
夢月,你怎的總是針對弟妹,針對阿原心愛的妻子?廣寧有錦衣衛的,還是很精明強幹的錦衣衛,一直以來的回報都是「遼王一家和樂,無異狀」。你非要說祁青雀有兵權,有謀反之意,這不是捕風捉影么?至親之間,何至於此。
張皇後面有忿色,「她……她太也無理!」張皇后想是氣的狠了,胸不斷起伏,臉頰一陣潮紅。
皇帝體貼的為她順著氣,忽覺很好笑,背著張皇后,悄悄掩起嘴。怪不得夢月生氣呢,阿原和青雀,確是淘氣了些。
張皇后不是很為小叔子著想么,賞賜小明明滿月禮的時候,順帶送了兩名美女過去。這兩名美女到了遼王府之後就被雪藏了,根本連遼王的面也見不著。「天生麗質難自棄」,阿豐、阿潤自負美貌,怎甘心在後院終日寂寞?她倆很殷勤的親自端了茶點去到遼王書房外求見,「妾是皇后差來的,難不成殿下連賞臉見一面也不肯么?」兩人的話語,柔中帶剛,讓人很難拒絕。
皇后賞下來的人,你連見一面都不肯啊,太不把皇後放在眼裡了。
遼王很給面子的見了她們。
然後,遼王吐了,遼王吐了……
皇后精心挑選的兩名美女,弄了個灰頭土臉。
消息傳到京城,張皇后差點沒氣昏過去。阿豐、阿潤那樣的尤物,遼王吐了!遼王哪是被美女噁心的,他是故意要噁心人好不好!
張皇后折了顏面,對遼王、遼王妃簡直恨之入骨。
皇帝一想到這件事就想笑,又怕臊了張皇后,常常要忍著。阿原你……你嫂嫂挑的美人就算比你的王妃差了點,也不至於噁心到這個地步吧?阿原你可真行。
皇帝雖是把張皇后捧上了天,卻還是敏銳的感覺到她對皇長子阿朝不如從前親熱,神色間有了厭惡之意。皇帝對長子是極為鍾愛的,深思過後,借口皇長子年紀大了,把皇長子搬出坤寧宮,養在東三所,著老成嬤嬤、宮女,悉心服侍。
張皇后見皇長子不在眼前,倒是鬆了口氣。
次年的正月十五,張皇后經過三天三夜的痛苦折磨之後,終於生下了皇次子。皇帝欣喜若狂,為皇次子賜名為偉,阿偉,成了皇帝和張皇后的心肝寶貝。
張皇后真想合掌感謝上天,還想把無塵從地底下拎出來,誠摯對他道謝。你說我命里有子,你果然沒騙我啊,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皇次子出生之後,張皇后看著皇長子便不大順眼。可是皇長子養在東三所,身邊的嬤嬤、宮女、女官都是老成持重的,怎麼辦呢?
張皇后的弟弟張延進宮看她,給她出主意,「把他養廢了,不就萬事大吉?等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一個風神俊秀,一個紈絝不成器,誰中用誰不中用,不是一目了然么?」
張皇后深以為然,之後,她對皇長子異常嬌慣、縱容。看著皇長子一天比天頑劣、淘氣,張皇后心裡別提多舒服了。
皇帝鍾愛皇長子,可他忙於國事,很難有功夫親自教導。即便他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親自教孩子,也擋不住張皇后刻意慣著、寵著,他的功夫,簡直白費。
皇次子一天一天長開、長大,張皇后微笑看著他,開始仔細為他盤算將來。
在皇次子的身上,張皇后寄託有太大的期望。
皇次子,皇帝和張皇后的心肝寶貝阿偉,活了一歲零兩個月。次年的三月初,阿偉得了急症,不治身亡。
皇帝大受打擊,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十歲。張皇后更是如同五雷轟頂,撫著皇次子漸漸冰涼的小身子,連哭都不會哭了,傻了。阿偉沒了,阿偉沒了……無塵,你說過我命里有子,這就是所謂的命里有子么?
「夭折了?才一歲多的孩子就夭折了?」在遼王府養老的邵太妃聽說后,慌了手腳,她先去學堂看看專心上課的小聰聰,又到園子里看看玩興正濃的小明明,擔心的不得了。夭折,好好的孩子怎會夭折呢,邵太妃一陣陣心痛。
晚上,阿原、青雀帶著小聰聰、小明明回來了,一起陪邵太妃吃晚飯。邵太妃看著活蹦亂跳的兩個寶貝孫子,擔心的不行,「阿原,青雀,孩子的衣食住行要格外當心,知道么?」青雀最明白她,笑咪咪答應,「知道,他倆晚上睡在暖閣里,我一晚上會過去看三遍。」邵太妃聽了這話,大為放心。
小聰聰已經快六歲,小明明也三歲多了。小明明生的十分美貌,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眼睫毛又長又彎,他垂下眼瞼的時候,真是迷人極了。
兩個孩子湊在一起,時常鬧笑話。
「弟弟,你知道三遍是多少?」小聰聰很嚴肅的問道。
小明明慢吞吞的沖他舉起三個手指頭。
「弟弟很識數啊。」小聰聰點頭稱讚。
小明明矜持的笑了笑,「那是自然。」
小聰聰眼珠轉了轉,殷勤的建議,「弟弟,咱們帶上銀錢,去集市買吃食好不好?你都識數了。」
阿原和青雀帶小聰聰、小明明去過集市,攤主賣十文錢的東西,小明明硬要塞給人家一串清錢,攤主不要都不行。因為這個,小明明一直被哥哥嘲笑「不識數」。
「好啊。」小明明不慌不忙的點頭。
小聰聰牽著小明明的手,一起跑到阿原面前,「爹爹,要去集市!」凡有這種事,他倆很有眼色的會去跟阿原要求,因為相比較起青雀,阿原更好說話。
兩個粉團兒一樣的兒子站在自己面前,大眼睛里滿是渴望和期盼,讓阿原怎麼拒絕?阿原心裡早同意了,面上卻故作沉吟,「你倆出一回門,勞師動眾的……」
這裡是邊境,不像內地、京師一樣市面安定。小聰聰、小明明若是出門,青雀一定會親自帶著他倆,還要有不少護衛便衣跟隨,很費事。
小聰聰鄭重宣布,「娘教我練功夫了,我能保護自己!」
小明明也很嚴肅,「爹爹,我聽話,不亂跑。」
遼王府佔地遼闊,風景秀麗,可是小聰聰、小明明會嚮往一個更廣闊的天地,嚮往有著琳琅滿目商品貨物的市集,嚮往人來人往、熱鬧好玩的繁華鬧市,喜歡看形形色色的人,喜歡看各種各樣的新鮮事物。他們想出府玩玩,太正常了。
小孩子么,好奇心很濃的。
阿原輕輕咳了一聲,探詢的看向青雀。青雀好像沒聽見這爺兒仨在商量什麼,手中捧著光滑瑩潤的細白瓷刑窯茶盞,悠閑的喝著茶。
小聰聰邁著莊重的步子走到青雀跟前,「娘,要去市集,要知道民生疾苦!」話說的很冠冕堂皇。小明明則是熟練的手腳並用攀到青雀腿上坐好,沖著青雀甜甜笑,「娘,您長的可真好看呀!」
青雀噴了茶,阿原也是粲然。邵太妃本是閑閑坐在一邊含笑看著他們的,這會兒也笑的花枝亂顫。小明明,你太諂媚了!
為了能出去玩,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呀。
第二天,阿原、青雀親自帶著兩個兒子,便裝去了市集。小聰聰、小明明看見什麼都覺著希罕,每個攤位前都要流連許久,「這是什麼?有什麼用?」一個接一個的問。
「怎麼賣的啊?」小明明拿起一個做工粗糙的桃木梳子,奶聲奶氣的問道。
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見他長的實在可愛,和悅的笑著,「小少爺真有眼光,這可是桃木的,好梳子!一把要四百文錢。」
「我要兩把。」小明明很快做了決定。
他來逛過市集,知道買東西是要給錢的,沖青雀伸出胖呼呼的小手,「娘,銀子。」青雀從懷中取出錠一兩的銀子,笑咪咪告訴他,「這是一兩銀子,能換一千文錢呢。」小明明歪頭想了想,好像是在算賬。一兩銀子值一千文,一把梳子四百文,那兩把是……八百文吧?一千文,八百文,我給攤主一兩銀子,他要還給我……多少來著?
小聰聰陪著他站在攤位前,同情的看著他。弟弟你又算不明白賬了吧?昨晚我還說你識數的,今天你又……唉,沒法子,你太小了。等你長大了,或許會好一點。
阿原和青雀笑吟吟看著兩個孩子。
小聰聰、小明明雖穿著平民的衣服,可是長的太出眾太可愛了。他倆神色莊重的站在攤位前,兩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真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小聰聰見弟弟歪頭想了一會兒,還沒算明白賬,便從他手裡拿過一兩銀子要遞給攤主,「兩把梳子,不用找了。」
小明明攔住了他,「哥哥,等一會兒。」我還沒算清楚賬呢,你急什麼呀。
又想了想,小明明奶聲奶氣告訴攤主,「兩把梳子八百文,我給你一兩銀子,你該還我兩百文。」
攤主笑,「小少爺真聰明!算的清楚明白,一絲一毫也不錯啊。」贊了兩聲,收下銀子,要找還兩百文錢。
小明明等著攤主把兩百文錢拿到他面前,仔細瞅了瞅,很認真的說道:「這就是兩百文錢啊?我知道了。」把錢推給攤主,不要。
「娘,梳子。」小明明仰起臉,沖青雀舉起桃木梳,「娘一把,祖母一把!」
青雀蹲下身子,笑咪咪從他手裡接過桃木梳,狠狠誇了幾句,「有一種古樸美呢,真是與眾不同!小明明,娘很喜歡啊。」小明明笑成了一朵花。
小聰聰牽著弟弟的手繼續往前走,口中抱怨著,「我都說不用找了,你卻讓攤主把兩百文拿出來,然後你又不要!弟弟,你真是多此一舉。」
小明明很固執,「才不要呢,你會說我不識數!」我給一兩銀子,買兩把梳子,不要攤主還錢,你會說我不識數的!
阿原和青雀跟在他倆身後,聽著兒子的童言童語,又是好笑,又覺溫馨。
廣寧城既要抵禦蒙古,又要提防新近崛起的朱里真,防務很重。張祜精心練兵,偵查敵情,敵人進犯的時候率眾出擊,沒讓蒙古和朱里真人討到便宜。蒙古、朱里真劫掠成性,哪會甘心?不停的南下侵擾,廣寧城不勝其煩。就連青雀這遼王妃也有不少回披甲出戰,親自上戰場。
「蒙古人心已經散了,頻頻南下,不過是劫掠財物。」張祜跟青雀分析,「朱里真卻是所圖非小,這才是天朝心腹大患。」
「武將守邊,朝廷傻呼呼的弄個太監監軍,再來個狗屁不通的文官管著。」青雀皺眉,「這純屬有病!有幾個文官懂軍事的?瞎指揮。還有,有不少衛所的軍士整天光種地了,連弓都拉不開,到了敵人來襲的時候,怎麼打仗?」
天朝地大物博,人靈地傑,難道能怕了蒙古、朱里真這些番邦蠻夷不成。不過軍制如果有問題,戰事不得利,始終令人擔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