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阿嚏!」是石文靜。
「阿嚏!」是珍妮。
「阿嚏!!!」是徐輕。
虞莓:「……」
三對眼同時抬起頭注視著她,帶著被感染后的病懨懨,還有些令人吞唾沫的滲人。
虞莓默默從抽屜里拿出一副口罩戴上,聲音隔著口罩傳來:「建議發熱門診去一趟,這個節骨眼上感冒,我怕接下來的十四天全公司所有人都得隔離。」
「測過了,」徐輕頂著一臉的菜色把檢測卡放在桌上,敷上熱毛巾,「我陰。」
「來給我也測一測。」珍妮和石文靜湊近。
「欸,等會兒——」徐輕伸出手去擋住二人,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口罩戴上,隨後用廢文件將檢測卡和儀器遞過去,「建議再去一趟醫院,多測幾次,然後注意多運動,清淡飲食。」
「行了行了,都給我回去休假半天。」虞莓又拿了個口罩戴上,眉毛快擰成一條直線了,「居家辦公,晚八點開會,立刻執行。」
「喂Mei姐?」
「是……」三人有氣無力地站起來,喪屍似的搖搖晃晃地走出門。
「我體質是不太行,但……」徐輕看向她,幾秒過後,空洞的眼神突然有了些光澤,「一顆熱愛工作的心吧,很行。」
司機臉色一黑,立刻靠邊停車:「下去!!」
「對了Arna,剛剛忘記跟你說,你接下去要跟進的那個案子已經發你郵箱了,回去好好查查資料啊,還有設備什麼的你自己拿,珍妮有別的事做。」
「我和石頭哥都去過醫院了,想著多測幾回。」珍妮說,「而且醫生說,我們需要加強加強體質才行,不然傳染流感幾率很大的,Arna姐。」
沒等她說完司機就立刻搖上車窗打算走。
「這個吧,」徐輕對上他的眼神,說話有氣無力,「師傅啊,我可能燒上了,這個醫院怎麼這麼久都不出結果啊,煩都煩死了。最近還經常有社區的人給我打電話,也不知道幹什麼。」
所以根本就不是忘了,是剛才避免面對面接觸對話吧阿喂!
徐輕:「……」
「知道就好,掛了啊,其他兩隻我還沒通知。」
「嗯,知道了。」
「工作這麼遠啊?」汽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四周的街道也沒什麼店面,看不到人了。
司機皺著眉看了看地圖,又從後視鏡里打量了她幾眼,眯了眯眼:「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不都住文化商務區那邊么?還近。是沒有男朋友養啊?」
外加一個wink。
她坐上計程車,司機問去哪兒,張開嘴的時候頓了頓。
「額……麻煩,錦和花園,謝謝。」
珍妮:「……」沒法反駁啊靠。
「幹什麼幹什麼,好好說話都不行的,我微信啊,二維碼——」
身後傳來虞莓噴消毒水殺菌的聲音,徐輕沒有力氣開車,打算叫個滴滴或者計程車,剛打開手機就接到虞莓打來的一通電話。
「喂!我流感啊!大家生病的話該隔離隔離,該工作工作,做個良好小市民啊!」
那輛車一溜煙地跑得沒影了,連車費都沒要,也不知道最後幾句聽到了沒。
徐輕閉上眼睛揉了揉太陽穴,記憶突然和某個早晨寧越的動作相重合,讓她立刻回歸理智,放下手來。
吸了吸鼻子……竟然好像也不堵塞了!!
跳一跳……?也不腿軟了???
霍!!分個手還有這功效,徐輕覺得整個人都清明了不少,而且腦中也不再漿糊一片。
「媽媽——」這裡離自己家的距離不算遠了,她小跑著回到自己家的店鋪。
「我是爸爸。」坐在餐館門口摘豆角的男人一抬頭,用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草帽。
「爸爸~~」徐輕飛奔過去從後面抱住爸爸寬闊的背。
「啊行了行了,」徐志回無奈地瞥她一眼,「回來做咩啊?」
「這不是想你們了嘛!」徐輕一蹦一跳地跑到餐館里,「阿爺~」
「婭婭啊!」一名身形佝僂的老人從裡面走出來,「回來啦。」
徐輕衝過去抱住爺爺的腰,蹭了蹭:「媽媽呢?」
「你媽媽外面上班,最近他們公司老是活多。我就是說,讓她不要做了,家裡的錢也夠養她。」
「那爸爸這話不好跟媽媽說的哦,媽媽想上班,就完全可以上班呀。」
「去你的,這丫頭。」
徐志回和店裡幾個坐著乘涼的客人都紛紛笑了起來。
「有沒有花生米?我吃幾顆。」徐輕挑了個座位坐,伸手討食。
「拿去拿去。」徐志回翻著白眼遞過去一碟子花生,「你怎麼一個人回來的?我女婿呢?」
「啊這個……」徐輕眼珠子轉了轉,「爺爺出來喝酒!」
「少讓你爺爺喝酒!你不知道他現在肝膽都有問題,而且上次醫生還說……」徐志回急了,嘴裡的話噼里啪啦往外倒,完全顧不上徐輕。
終於得以喘口氣,徐輕拍了拍手,準備一邊吃花生一邊先在手機上看看Mei姐傳過來的那個文件。
「這是什麼?無良監獄毆打虐待致犯人傷殘,相關單位拒不賠償……」
她揉了揉眼睛,在各個平台上查了下資料,應該是還沒有報道出來的案子,所以內容不多,有的只是稀稀拉拉的幾張照片,還很糊,點贊也不夠高。
但畢竟是訊息,網路上目前能搜到的她都點了保存,在相冊里弄個文件夾慢慢看。
「徐輕!!徐輕呢?」徐志回說完了,也終於反應過來,邁步走近聲音放大,「我問你,我女婿呢?你們今天不是要去拍婚紗照嗎?」
「爺爺你看,爸爸凶我。」徐輕立刻腳底抹油開溜,「我工作都那麼那麼辛苦了,他還凶我。」
這位拄著拐杖的老人陰沉著臉把徐輕擋在身後,上下敲了敲拐杖,喊他全名:「徐志回。」
「……欸,爸。」
「婭婭,爺爺帶你進去下象棋,好不好?」畫面一轉,徐爺爺對著徐輕和顏悅色道。
「嗯嗯好呀!」
「走,我們不理他。」
徐爺爺帶著孫女來到樓上的露台,正中央擺著一張象棋桌,小的時候爺孫倆經常在這裡下棋,有時候徐輕也會趴在這裡寫作業。
「爺爺,您現在還看得出象棋哪個是哪個嗎?」徐輕伸出手,在爺爺面前晃了晃。
「爺爺老啦,」徐爺爺捻著鬍鬚「哈哈」笑了起來,「看不見啦。」
「那我陪您說說話。」徐輕在那個石凳子上坐下,握住他形容枯槁的手,「嘿嘿。」
「你這丫頭。」
露台的風聲簌簌的,大概是因為錦和花園臨海的緣故,不像市中心那麼熱,吹來的風都有些涼。
這個夏天不知不覺間已經漸漸步入了尾聲,然而因為全球變暖速度加快,天氣仍然像個大火爐,澆著瀝青的柏油馬路蒸騰騰往外冒著熱氣,蟬聲已經沒有了,但是不遠處的田野仍然傳來陣陣蛙鳴。
此時的申城電台門口,顏顏手裡握著一封信,不舍道:「安嫻姐,你怎麼馬上就要去培訓了呀?」
「哎呀,只是去不久,你先回去吧。」安嫻露出一抹笑容,還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面前這個小姑娘的臉頰,「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有什麼事情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可是你的情書——」顏顏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信封,「不署名的話會很奇怪誒,好像是我寫給Arna姐的一樣,但我明明就是直的呀。」
「……我也是直的。」安嫻嘴角一抽,從口袋裡拿出隨身攜帶的鋼筆,在信封上留下自己名字的落款,「現在總行了吧?」
「嗯嗯,夠了夠了,安嫻姐你放心,我想Arna姐一定能明白你的心意的!」
安嫻:「……」
「走了嗎,安小姐?」站在黑色加長保姆車邊恭敬地拉開車門,「飛機要起飛了。」
「嗯。」安嫻往前走了幾步,走到陽光下,想起自己給出去的那份U盤,彷彿空氣中浮沉的粒粒塵埃都洋溢著自由的味道。
「不去給我父親報報信?」上車之前,她轉身,聲音低下來,唇角卻帶著笑。
「您說笑了。」
安嫻抬起頭,見顏顏還在踮著腳跟給自己揮手告別,也笑著揮了揮手:「再見呀。」
「嗯嗯,再見!!」
汽車逐漸行遠,碧空之下,是一行遠行的大雁與捋不清的縹緲雲煙。
她走進候機廳,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依然是這樣的一身白裙,回到幾年前承載著他們青春的大學校園,熟悉的教學樓,籃球場,還有他們確定關係的那家清吧,她深吸一口氣,像往常那樣拍了拍對方的肩。
「寧越。」
對方沒有轉身。
「……寧越?」她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好巧啊,沒想到你竟然也出國,我聽認識的人說起的。」
安嫻低頭瞄了一眼他的手機,是一個微信聊天界面,備註是「婭婭」兩個字。
視線收回,她心裡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隨後很快恢復笑容:「我聽說……你們分手了?」
沒有等來任何電話,寧越只覺得心裡一陣煩躁,掐滅屏幕,回頭看到一個人:「你好。」「嗯,去英國……深造國際法?」安嫻抬起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在意。
寧越在就近的一個位子上坐下,點燃一根煙,抬眼的時候眸色清冷而淡漠:「你調查我?」
「我沒有——」安嫻看著他的眼睛,隨後一點一點垂下眼帘,「對,我讓人查過你。」
「哪家?」
「……寧越!」安嫻捏著自己的衣角,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回來了不好嗎?你要一直,一直守著那個贗品是嗎……還是說你的教養讓你不得不對她負責,因為你們在一起了四年?」
寧越吸了一口煙,看向依然沒有任何信息的聊天框,煩悶地閉上眼。
「可是那,那她的四年算四年,我的四年就不是四年了嗎……?」
大廳里播放出因為即將到來的暴雨天氣而導致飛機延誤的消息,許多乘客往相反的方向走,安嫻站在原地,像眾生攘攘中一片浮筏。
她斂下眸色,盡量剋制住鼻尖的酸意,音色發沉:「所以,這麼些年,你真的有想過要娶她嗎,憑你的家庭背景……再憑她的這點家庭背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