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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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徐,真的很感謝你的用心。」金憲萍把飯菜端上餐桌,笑容溫和而靦腆,就像一個走過了人生路大半的人,因為內心的堅持,身上仍然帶著一種固執卻耀眼的少年氣。

「我也沒有做什麼呀。」徐輕連連擺手,「哇這個梅菜扣肉好香啊!師母手藝真好!」

「這個……」金憲萍看向廚房,有點不好意思,「是老李做的。」

「李老師做的?」

「來咯來咯,油燜大蝦來咯!」李准懷手中端著一個大型白色陶瓷盤出來,「小心燙燙燙……」

「讓你戴上手套啦!又忘記帶。不會做還非得做,繡花枕頭爛稻草。」金憲萍橫了丈夫一眼,還是進屋去拿燙傷葯出來,「欸,拿走了你。」

「好嘞,謝謝老婆。」

「……油嘴滑舌的。」

徐輕捧著一大碗香噴噴油潤潤的白米飯,只覺得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好像心被塞滿了似的,連帶著焦褐炙烤的陽光都順眼了些。

旬日將沉,城市的時鐘旋鈕依然在滴答。

「唯一可惜的是,我們選錯了。」李准懷的笑容也逐漸減淡,「它們那公司,至今還在繼續生產有危害的產品,我知道是我們錯……」

隔著舊式小區層層疊疊的爬山虎投射進來,因為丁達爾效應顯出如青蔥記憶般美好的光暈。

「……丑蛋糕,你吃嗎?」徐輕側過頭去,欲哭無淚。

這對為社會奉獻大半生的夫妻到此時還在覺得自己有愧於社會。

徐輕也跟著彎眸笑:「那李奶奶呢?」

「對呀,」金憲萍同樣可愛地回答,「喜歡一個人,就要給他做菜呀。」

「怎麼了?」玄關處傳來換鞋的聲音,寧越走進廚房,從後面微摟了一下她。

「寧律師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在安排手術了,現在在醫院裡,我不去的時候由護工照料。」金憲萍突然想到什麼,吃飯的動作頓了頓,隨後抬起手去盛湯,「和解金已經到了,唯一可惜的就是……」

「你們沒有錯啊,那,那你們兩個沒有什麼渠道,也沒有什麼財力的普通人,一定要跟大公司去抗衡,把產品查個水落石出才算『正確』嗎?」徐輕看著他們,伸出手輕輕搭了搭他們的手背,似乎這一刻的徐輕,似乎和大學時期那個心理系第一的徐輕相重合。

「天靈靈地靈靈,保佑我這個蛋糕一定不要做毀!」晚上徐輕回到家,從冰箱里拿出剩下的烘焙材料,跟著教程學做最近網路上很火的那個爆漿藍莓蛋糕,「oh我的老天爺QAQ。」

「噢他……」徐輕低頭看向手機的聊天界面,「有別的案子要處理嘛。」

「小徐啊,別光顧著看呀,吃菜,吃菜,哈哈哈。」李准懷手心手背隔在圍裙上揩了幾下,坐到徐輕對面,「對了,廣播電台那邊什麼時候讓你入職呀?」

坐在面前的這對夫妻互相對視一眼,金憲萍把頭靠在自己丈夫肩上,李准懷也輕輕把頭側過去,他們身後是如日中天的驕陽,而滄桑遲暮的一對影子融進日色里,逐漸模糊了。

「沒呢,孩子們現在換了個年輕的教師帶。我啊,老了,主要是身體實在是吃不消。」李准懷往嘴裡刨了一口白米飯,釋然地笑了,「過去幾十年我把年輕硬朗的身子骨都獻給了學校和孩子,現在拿不動粉筆,也不能久站了,還不能多陪陪家人,陪陪媳婦兒嗎。」

「金老師,」徐輕托著下巴,滿滿的小言女主少女心,「喜歡一個人,就要給他做菜嘛?」

「大義是義,小義也是義。勞碌半生,兩位老師現在也可以有很多的時間留給自己和家人了。你們千萬不要有心理負擔,因為真相也許藏在很裡面,追尋真相有很長的路要走,而去走這些路的人,還有醫生,還有律師,還有記者,還有監察人員,還有我們。」

「就過兩天啦,嘿嘿。」徐輕夾了一塊大蝦放進碗里。

「像老師,醫生,律師這些職業都忙,相當於24小時必須待命的。」金憲萍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李老師現在還要去學校教書嗎?」

「吃啊。」寧越就著蛋糕刀挖了一勺放進嘴裡,「嗯,蠻甜的。」

「是嗎我嘗嘗?」徐輕歪了歪脖子,寧越就把蛋糕刀另一頭遞過去。

「是我買的極品動物奶油味!」徐輕深吸一口氣,「可惜不是我做的味。」

「什麼奶油能被你做出別的味?」寧越笑,走出廚房,將手裡的黑色公文包放在客廳的茶几上,拿出筆記本電腦打算辦公。

「那可不,很多廚師都能把吃的做出『幸福味』啊,」徐輕揚頭,「我爸就可以。」

「伯父是這個周末過來?」

「昂,我媽太忙了,就我爸來,也可能不來,看情況嘛。」徐輕放下手中的工具,小跑著過去湊在人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哥哥,那周末你陪我去拍婚紗照好不好?」

寧越不動聲色地握住她的手腕,保持與奶油的恰當距離,隨後看了看日程:「可以。」

「哇哥哥真好!」徐輕被一隻手擋著臉,想要去抱他。

「把手去洗了,婭婭。」寧越微微皺眉。

「……哦。」徐輕鼓著腮幫站起身去洗手,轉身的時候看見沙發上多了一隻口紅盒子。

「這是什麼呀?」她眼睛一亮,用小孩兒的聲音嗲嗲地問。

「想著上次七夕沒準備東西,去商場的時候買的。」寧越把錦盒放在桌上,「去洗一洗手,廚房裡的東西過會兒會有阿姨來收拾。」

「不用啊,我反正也沒事,自己收拾就可以。」徐輕回。

她等了等,見到寧越打開了word文件沒有回復,便舉著滿是奶油的手回了廚房。

小的時候爸爸和媽媽一起經營一家麵館,她經常在後廚幫忙,洗盤子燒熱水什麼的都會幹。後來念了高中,又念了大學,進廚房的次數就很少了,說好的學做飯也沒學會,再後來就開始工作,大多數時候寧越請的家政阿姨會來燒好飯,她也沒怎麼進過廚房。

這一路順風順水地來,餐館生意做得紅火了,再加上她自己成績好,基本上沒受過挫,也沒再經常做過家務。

現在就這麼放水,洗盤子,用洗潔精刷碗,倒是有點讓她想起了以前的感覺。

「我有個案子,得先出去一趟。」寧越走進廚房,「……不是說放著讓家政阿姨來做嗎?」

「就是,我自己可以弄,沒必要啦。」徐輕把洗好的碗筷放在瀝水槽,「你剛回來,就又要出去呀?」

「沒有辦法,」寧越皺著眉抬起她的小臂,「我看看手。」

「就水啊,有點臟,還沒擦。」徐輕把手縮回來。

「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支護手霜。」寧越抿了抿唇,伸手揉揉她的頭髮,「睡前記得吃胃藥。」

「我知道了。」徐輕說,「那你快走吧!讓人等久了也不好。」

「嗯,等我回來,再見。」

「再見。」

徐輕看著他收拾好東西出門,等人走了,又走到陽台,去看樓下來往的車。

太高了,她還是看不清。這裡是市中心的文化商務區,依然是忙忙碌碌的車輛和人流,把樞紐道路擠壓得滿滿當當。

一個電話進來才讓她回過神。

「啊……喂?」

「喂?是徐輕嗎?我是黃莉莉。」那邊的聲音有些耳熟,「你不記得我啦?哈哈哈,難得當了三年高中同學的情分呢。」

「班長?」徐輕想起來,「那怎麼會不記得呢?」

「Arna大主播,我都在好幾個論壇看到過你了,最近工作忙嗎?我們幾個班委打算開一場同學會。」

「沒有,我以後不在電台播音了。」徐輕抿了抿唇,「什麼時候?」

「就這周末中午,人數不算多,幾個班一起辦的,你能來就來吧,反正也是通知你一聲。」

「哦,我看看,因為周末我爸爸可能要過來,如果有空的話我就來,辛苦啦。」

「哪兒能,不見不散呀,小班花。」

「不見不散。」

電話掛斷,她廚房裡的桌台還沒有擦,拿起抹布乾脆就把檯面里裡外外都收拾了,想著再做一個成功的蛋糕,寧越回來的話恰好可以吃。然而事實證明,鋼鐵不是一天做成的,蛋糕也不是一次做成的,一直忙碌到晚上十一點多,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鐘錶,寧越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天早上徐輕是在床上醒來的,寧越靠在身邊,連被子都沒來得及蓋,眼下的烏青顯出很重的疲憊感。

她伸出手去碰他的青色胡茬,有點扎,但是不疼,碰久了就還挺有意思的,於是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婭婭。」他被弄醒了,聲音有點不悅。

「哦我去烤個三明治。」徐輕連忙收回手,轉過身下床。

身後傳來他因為疲憊而有些發沉的呼吸,似乎打算起身,徐輕連忙撐住他的肩膀:「起來這麼早做什麼?我都不知道你幾點回來的,多睡睡。」

寧越睜開眼睛,依舊是那雙很好看的鳳眼,裡頭生出了些紅色的血絲,喉結上下滾了滾,恢復了些清明:「我怕你把廚房炸了。」

「怎——么可能?」徐輕眼睛心虛地左右轉了轉,「雖然我沒下過廚,但是我爸可是方圓幾里有名的大廚師,沒吃過豬肉我總見過豬跑吧?」

寧越彎唇笑了,將她整個人拉過來帶到懷裡,親了親耳廓,隨後把頭埋進她的脖頸間,良久,叫了聲「婭婭」。

「啊,我。」徐輕熟成了蝦子。

似乎感受到溫厚的手掌在背部的摩挲,徐輕一個激靈兒從床上躍起來:「哈!」

寧越抬起頭,眸色有些暗:「怎麼了?」

「吼!哈!我晨練,別管我,我去做早飯。」徐輕套上拖鞋大步跑向門口,倏爾一轉身,豎起一根食指,「睡覺,閉眼,馬上。」

寧越無奈,閉上眼睛用大拇指指腹去按自己太陽穴。

「就怪怪的,最近怪怪的,以前也不這樣兒。」徐輕一面打哈欠一面往外走,「工作太多,估計孩子是壓力太大了。」

「對了對了,我手機!——早餐教程保存在哪兒來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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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式隱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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