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第九十七章

季童送走沈含煙以後,往辦公室走時臉還是紅的。

她沒想到小可站在她辦公室門口等她,叫了一聲:「小季總。」

季童看著她。

小可好像鼓足了勇氣:「我知道我比不上沈教授。」

季童點頭:「對,你的確比不上她。」

這話有點傷人,但這就是季童心裡的實話。

小可低下頭:「可沈教授已經不在了。」

季童默默無言。

小可:「很多人都說我像她,小季總,這是你招我進來的理由么?」她看著季童:「我不介意。」

陽台很大,陽光很好,沈含煙的白襯衫會掛在這裡,旁邊是她印著只兔子傻乎乎的家居服。

老闆娘匆匆趕過來:「妹妹你怎麼了?你哭成這樣應該不是我家火鍋有什麼問題吧?」

她不得不叫了幾聽啤酒來送這些菜,扯開啤酒拉環時「嘶啦」一聲。

抬頭一看,這不是她說等沈含煙病好以後,要和沈含煙一起來吃的那家三嫂子火鍋店么?

她雙眼失神的飄了進去,毛肚鴨腸酥肉冰粉紅糖糍粑,按兩個人吃的分量七七八八點了一堆,機械的燙熟了不停往嘴裡塞。

這時小米匆匆跑過來,她來找季童簽字剛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猛拉一把小可,壓低聲音喝問:「你是不是瘋了?」

小米心裡一酸。

她不小心撞到一個路人身上,下意識說一句:「對不起。」

季童:「進。」

如果沈含煙能從手術台下來,到現在,化療早該結束了。

她伸手把拉環從食指換到中指上,往下滑,箍著她手指好像一枚戒指。

她沒有辦法立刻回到邶城,在醫院不遠處租了個房子住了一年。

小可:「你才二十五歲,難道你打算一輩子都自己一個人么?」

一切都展現著蓬勃的生命力又怎麼樣呢。

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蜀城的夏天和邶城很不一樣,沒有過分的熱,一切都是脆爽爽的,枝頭綴著旺盛的綠意。

季童認真點點頭:「你沒說錯,我還真就是這麼想的。」

從哪一天開始呢。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你看,眼淚已經沒自動湧出來了,我是不是進步了不少?」

季童緩緩搖頭:「我不是因為這個招你進來的。我招你是因為你專業對口,簡歷漂亮,人看起來也挺有腦子,你進公司一段時間的表現,證明我沒看錯。」

她忽然想,要是沈含煙好起來了,送她這樣一枚啤酒拉環當鑽戒,她應該也會心滿意足到想哭吧。

季童還在痛哭,眼淚鼻涕在臉上混作一團。

可那又怎麼樣呢。

******

季童知道那項手術風險性極高,可她心裡總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直到醫生走出手術室,扯下口罩對她嘆了口氣。

「至於你像她這件事。」季童笑了笑:「像又怎麼樣呢?你又不是她。」

塞到腮幫子鼓起了好大兩團,為什麼喉頭哽著,就是咽不下去。

所有人都被她嚇了一跳,朝她這邊看過來。

她深呼吸了兩下,才又敲了敲季童辦公室的門。

小可低著頭不說話,直接被她拉走了。

老闆娘:「無論你因為什麼,我給你免單好么?」

從沈含煙再也沒能活著從手術台下來的那天開始。

季童看著套在她手指上的啤酒拉環發愣。

如果季童的身體是個容器,那一刻她的靈魂變成了潑灑的水,一滴不剩。

季童:「沒必要。」

那房子她租的很大,想象著要是沈含煙從手術台平安下來了,她要每周幾次陪沈含煙去做復健的話,她就會給沈含煙租一個這樣的房子。

小米走進去:「我沒想到她敢跟你說這些,要不直接賠三個月工資讓她走人?」

季童獨自遊盪在街上像一抹遊魂,可她連魂魄都像被歲月的蟲蛀出了無數的洞,細細密密連成一片無法修補,夏天暖暖的風一吹,湮滅成灰。

她真的在人潮洶湧的火鍋店裡放聲大哭。

捧都捧不起來。

沈含煙已經死了。

季童笑笑,可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你去工作吧,我沒事。」

可她就是哭得停不下來,這是沈含煙死後她第一次哭,好像一直堵在身體里的某個閥門被打開了。

小米不得不走出辦公室給季童帶上門,事實上從某一天開始,季童就再也不會真正的笑了,這不是她說幾句話能勸好的。

季童哭著搖頭:「不要,我有錢。」

我有很多很多錢。

很多很多沈含煙死前費盡心思留給我的錢。

她哭得更大聲了。

老闆娘不知怎麼才能勸住她,也很有人情味的並沒把她趕出去,最後索性在她桌邊坐下,一杯一杯陪她喝酒。

這位老闆娘又有怎樣只能溺死在酒里的傷心事呢,季童不知道。

也許每個看上去軀殼還完整的人,靈魂早已碎成了一片一片。別人看不出來,只有她們自己知道,哪怕一走路,都能聽到靈魂碎片在體內撞出咣當咣當的聲音。

等季童終於不哭了,紅著鼻子結了賬。

老闆娘:「妹妹不是蜀城人吧?下次再來,還來大姐這裡吃火鍋。」

季童心想,她這一輩子應該都再沒來蜀城的勇氣了。

後來,她帶著沈含煙的骨灰飛回邶城,三個小時的旅程,她一路都在想她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唯一能想出的辦法就是,假裝沈含煙還在。

假裝沈含煙從手術台下來,在病房裡醒來,看著她虛弱卻肯定的說:「以後,沒出息就沒出息吧。」

「我不會再走了。」

就算實際情況里沈含煙應該進ICU那又怎麼樣呢?這是她的想象,她就是要沈含煙在她身邊醒來。

她在飛機上全程閉著眼,並沒有覺得自己在哭,可眼淚失重一樣,不停往外涌。

回邶城后,她買了一棟別墅,裝修成沈含煙喜歡的樣子,採光最好的一間留作沈含煙的書房,推窗就能看見樓下花園裡的大片薔薇。

她從不讓家政阿姨進去,每天自己進去把浮塵擦掉,乾淨到好像每天有人在用這書房的樣子。

她一個人坐了十多個小時的飛機,越洋飛去拉市,因為她早就想好了,等沈含煙病好以後,她要和沈含煙到這裡結婚。

她一個人坐在異國街頭,買了兩個冰淇淋,舔了一口坐到冰淇淋都化掉,又點了一杯熱紅茶,抿了一口坐到紅茶都涼掉。

眼前有扮成搞笑小丑的行為藝人,耳畔有輕輕拂過的風。

這一切本該多麼快樂啊,沈含煙。

如果你在這裡。

可我的世界,以後再沒如果了。

季童只能對著風微揚起手,看著風從她指縫間吹過。

涼涼的,多像沈含煙的手。

第二天,季童帶著她畢設所做的那條白裙子去了克縣的婚介所,計程車司機是個上了點年紀的女人,看季童一身白衣白褲的問她:「去結婚?」

季童點頭。

司機:「怎麼一個人?」

季童:「她從別的地方過來,在門口等我。」

她一時興起,把用防塵袋套好的白裙子拉開給司機看:「她待會兒就要穿這條白裙子跟我結婚。」

司機趁紅燈時扭頭看了一眼:「能駕馭一條這樣裙子的女人,一定是個很美很美的女人。」

季童微笑:「對,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司機:「你真幸運。」

她把脖子上一條項鏈摘下來遞給季童,是一枚舊銀幣:「把這送給那位美麗的小姐吧。一點新、一點舊、一點借來一點藍,這是我們結婚的傳統,希望我的舊銀幣繼續帶給你們好運。」

季童:「不不,這太貴重了。」

司機笑:「這不值錢,只是有些年頭了,今天我女兒就要帶著我外孫女搬回家跟我住了,我想把我的快樂傳遞出去。」

季童這才鄭重收下。

道謝下車,她站在婚介所門口,身邊路過的都是幸福的新人,她本該是她們之中的一份子,笑得肆無忌憚,而現在她拎著一條白裙一個人站在這裡,整張臉都是木的。

她以為失去沈含煙后她會日夜痛哭,事實上不是,她除了在蜀城的火鍋店和回邶城的飛機上大哭一場,其餘時間她不會哭也不會笑。

「季童?」一個無比驚訝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季童木然回頭,居然看到了莫春麗。

莫春麗:「你在這裡幹什麼?」

季童一張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幹什麼,就來看看。」

莫春麗:「我和Lily陪一對朋友來結婚,Lily陪她們在那邊排隊。」她小心觀察著季童的臉色:「我聽說了,節哀順變。」

季童臉上笑不出來,可她心裡是覺得有點好笑的。

節哀順變?對有些人來說,哀可節,變可順,時間一久,日子照樣過下去。

可莫春麗不知道的是,從沈含煙死去的那一天開始她的生命也宣告終結,從此她只是沈含煙的半邊魂魄,替沈含煙殘存在這世間遊盪。

這時Lily和那對新婚的朋友過來了,莫春麗給她們介紹了一下:「這是我朋友,季童。」

那對新人之一看季童一身白衣白褲,快樂的問:「你也是來結婚的么?」

莫春麗想阻止她已經來不及了。

季童拎著白裙子轉身就走,莫春麗在身後叫了兩聲,她頭都沒回。

巨大的厄運讓她變成了一個惡毒的人,她氣憤憤的走著好像全世界都得罪了她,內心詛咒著一切新人不得善終,離婚收場。

她有資格變成一個惡毒的人吧?憑什麼別人都能過得好,而她要失去沈含煙。

她願意用一切去換沈含煙回來——錢,公司,前途,天賦,或者把她下半輩子生命分給沈含煙一半。

她什麼都願意,可沈含煙在哪呢?

眼前是明晃晃的太陽,輕飄飄的風,可就是沒有沈含煙。

季童終於在異國街頭蹲下來,抱著白裙子和自己的膝蓋痛哭不止,哭到路人紛紛圍上來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好心的老太太把她扶到路邊花壇坐下,她依然哭得停不下來。

沒有發生什麼事,只是永失吾愛。

從此天地間,沒有更大的事了。

******

季童說明自己沒事後,圍觀的路人散了,她一個人在路邊花壇垂頭坐了好久,最後把計程車司機送的那枚舊銀幣項鏈翻出來,掛在了身後一株玫瑰的枝幹上。

然後拎著白裙子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那是送給你的,沈含煙。她在心裡說:你是化成一陣風也好,化成一陣雨也好,化成一束能曬化金屬的陽光也好。

總之用你自己的方式,把屬於你的項鏈帶走吧。

季童回酒店后喝了很多酒,替沈含煙穿上那條白裙子,把單人沙發搬到面向陽台的方向沐浴著一片月光。

如果沈含煙真的藏在風裡,藏在雲里,藏在一片皎皎的月光里。

如果沈含煙在這裡,沈含煙一定會緊緊摟著她的腰,而她會緊緊纏住沈含煙的腿,兩人纏在一起,像分不開的兩尾魚。

然而現在,只剩她一個人,連拖在地上的影子都在嘲笑她的孤單。

當晚喝了多少呢,連她這樣的酒量都醉了。

衝去洗手間吐了一遭后,又狼狽不堪的滾回沙發,蜷成一團睡了過去。

臉上有淚痕嗎?其實沒有,所有寂寥凝聚成她在沙發上蜷縮的姿勢。

她不敢去床上睡,因為床實在太大太空了。

唯有蜷縮在這裡,圍成一圈的沙發靠背,是不是能略微取代沈含煙的擁抱。

半夢半醒間,她粉白的手指在絨布上輕輕劃過,一筆一畫。

那是她此生再也忘不掉的二十四划,無論睡著醒著,都能清晰的書寫,宛若鐫刻在心靈上的刺青。

沈,含,煙。

******

季童又一個人帶著那條白裙子飛回了邶城,藏進衣櫃最深處永不再開啟。

不過從那以後,她終於可以隨時哭得出來了。

因為春節是在拉市過的,連頓像樣的餃子都沒吃上,季童想著十八歲那年沈含煙和她一起包餃子過春節,於是自己買肉買菜回來剁了餡,又自己和面擀了餃子皮。

做的當然比不上沈含煙,但也還可以。

沒了沈含煙,她沒了變笨變蠢的資本,什麼都要自己來,只能聰明一點,能幹一點。

最後她把一枚銀幣藏進餃子的時候,還是和十八歲那年一樣,用指甲在餃子皮上印了個小小月牙。

煮好餃子后她自己拿了套碗筷坐在餐桌邊,對面是一個空蕩蕩的座位,一套沒人用的碗筷。

季童在餃子堆里翻找,找到那個印了小月牙的幸運餃子放到空碗里。

她含著眼淚輕聲說:「沈含煙,我不祝你新年快樂。」

以年為單位對你送祝福,太浪費了吧,好像一次空口吃一公斤魚子醬囫圇吞下。

她又說:「以後的每一天我都與你同在,以後的每一天,我都祝你快樂。」

******

春節后,季童給季唯民打了個電話:「一起吃頓飯么?」

季唯民頗有些受寵若驚:「好。」

秘書訂了以前季唯民最喜歡的餐廳,季童推門進去,看到季唯民在逗汪晨懷裡的小寶寶,季唯民手裡居然拿著個撥浪鼓。

季童心想:當她躺在嬰兒車裡的時候,季唯民可曾有一次對她搖過撥浪鼓么?

多半是沒有的。

不過她現在也並沒覺得遺憾了。

和失去沈含煙相比,天地之間再無其他遺憾。

以至於她能很平靜的開口:「今天,汪晨有件事要跟你說。」

季唯民:「什麼?」

汪晨:「唯民,我要跟你離婚。」

季童心想,這就是她最殘忍的地方了。

她恨季唯民,無比痛恨,就像她也無比痛恨奚玉一樣。如果他們倆能做稍微合格的父母,那她和沈含煙就不會如此不懂如何去愛,沈含煙也許就不會用如此慘烈而決絕的方式,用自己的生命去為她的未來鋪路。

也許沈含煙會柔軟一點,怯懦一點,早一些把自己生病的真相告訴她。

那樣的話,她們相識后的幾年裡,就不會在對彼此的恨意和誤解里糾纏,至少她們還會有幾年的時間,好好去愛。

所以現在,她要用無盡的孤獨去懲罰季唯民。

季唯民用一句聽似是人生哲理的話,哀切的向她求情:「人生是很長的,一個人太難熬了。」

季童只是挑挑嘴角。

不僅是因為她對季唯民徹底失去了惻隱之心,還因為她不認同季唯民的這句話。

人生很長嗎?不,她只覺得人生還不夠長,她要永遠的一個人,把每一秒掰開了揉碎了,每一毫秒都用來思念沈含煙,都用來自我折磨。

如果老天看到她有多痛,但凡有一點惻隱之心,下輩子是不是就不會提前帶走沈含煙了?

做一雙樹也好,做一對花也好,做朝生暮死的一對蜉蝣也好。

只要和沈含煙在一起,一起蛻殼、飛行、相愛、交尾。

最後她問季唯民:「你現在還會想起沈含煙么?」

「告訴你,我是為她這樣做的。」

******

情人節當天,公司里每個人都在送人情往來的巧克力。

季童把小米叫到辦公室:「你怎麼不送我?」

小米:「我怕你嫌俗。」

季童:「我寧願當一個最俗的人,拿來。」

小米遞了塊巧克力到她手裡,她一手接過另一手拿起包,準備走出辦公室。

小米:「你去哪啊?」

季童:「提前下班,去過節。」

小米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她不是不想送季童巧克力,她是怕季童觸景傷情。

她每天都小心翼翼的觀察季童,季童上班,喝咖啡,吃早飯,開會,簽文件,看上去再正常也沒有了。

她總是心懷一絲僥倖的想:會不會季童就這樣好起來了?畢竟一個人緬懷另一個人一輩子,那不是小說里才有的情節么?

可季童總有新的小細節冒出來提醒她:季童永遠都不會好起來的。

正如季童辦公桌上那一排沈含煙的照片,季童從不讓打掃阿姨碰,每天都是親手擦的一塵不染,好像有人隨時要來檢查一樣。

小米知道那人永遠不會再來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人永遠不會再來了,只有季童自己,還當那個人還在一樣。

就像今天,居然提前下班去過節。

季童去了花店,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坐在一邊看花店小妹叫所有人過來幫她一起包,心裡想著清冷孤傲的沈教授會如何嘲笑她的俗氣。

原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有這麼大一捧,季童還是找物業借了個小推車,才把它運回了家。

她還沒有俗夠,她還買了很多那種通電的模擬小蠟燭,趴在地板上一根一根調整著位置,圍著玫瑰花擺成了一個心形。

她爬起來到旁邊一開開關,所有的小蠟燭一起閃啊閃,讓人聯想起聖誕樹、星空和一切美好的東西。

季童關了開關,又按開,關了開關,又按開。

沈含煙,為什麼你不給我做這些俗氣的事的機會呢?那樣我會多快樂。

她還買了一包大白兔,準備做大白兔蛋糕卷,可塞進烤箱以後,她坐在一邊愣愣想著沈含煙,直到烤箱里一股濃濃的焦糊味道傳來。

那一刻季童有點猶豫,以至於她坐著沒動。

她在想——要是她一直不去管那烤箱,這棟房子有沒有可能就這樣燒起來?

然後她繼續坐著不動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去找沈含煙了?她所有的痛苦是不是就終結了?

可她最終嘆了口氣,站起來,把烤箱的電源拔掉了,把那盤黑乎乎的東西端出來倒進了垃圾桶。

她拿包出門,準備找一家好一點的餐廳吃情人節晚餐。

如果她現在真就這麼死了,見到沈含煙的時候,沈含煙一定狠狠罵她沒出息:「不是誇下海口,要替我吃替我看替我體驗一切我沒來得及體驗的么?」

好的沈含煙,我言而有信,等到我們真正見面的那天,我把所有這些講給你聽。

她和沈含煙住的小區附近,有家網紅西餐廳,她沒預約,本以為肯定吃不上這家,沒想到她來的足夠晚,有一桌已經空了出來。

她走進去,一個無比驚訝的聲音響起:「季童?」

季童扭頭一看,居然是秦菲。

秦菲對身邊的男人說:「我碰到老同學了,你出去等我會兒。」

男人沖她們笑了下就先走了,季童一看,長得還真有點像秦菲以前追過的學委陳宇。

季童走過去摸摸秦菲的肚子:「幾個月了?」

秦菲:「六個月了。」

季童:「夠有效率的你。」

秦菲:「記得陳宇嗎?還有丁央?」

季童點點頭。

秦菲:「他倆更有效率,女兒都已經三個月了。」

季童:「什麼?!」

在她去英國的那四年多,為了徹底遠離沈含煙,也徹底遠離和沈含煙有關的任何記憶,她切斷了和以前的一切聯繫。

陳宇居然跟丁央結婚了?

秦菲:「很神奇是不是?我記得他倆以前都喜歡過你。」

季童:「他們過的好嗎?」

秦菲:「好像還不錯,有場同學聚會見過他們一次。」

季童默默無言。全世界都很好,只有她好像被神祇拋棄。

秦菲小心的觀察了下她的臉色:「你呢?你現在過的怎麼樣?」

沈含煙之前是火出圈的年輕教授,她突然離世這事也上了新聞,人人都知道。

其實季童有點痛恨這一點,但她也只能說:「還好,謝謝關心。」

只要假裝沈含煙還在,她就能夠活下去。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季童扶著秦菲的手臂送她出去:「這兒地挺滑的,你小心點。」

秦菲:「你真的喜歡了沈含煙這麼多年啊。」

季童毫不猶豫:「對。」

秦菲:「後悔過喜歡她么?」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

季童搖搖頭:「一秒鐘都沒有後悔過。」

季童最後望了一眼秦菲離開的背影,獨自一人返回了餐廳。

餐廳很暗,每張餐桌上放著一支小小蠟燭,她對面的座位雖然空蕩蕩的,但燭光下好像有個清秀的影子投在牆上不斷搖曳。

好像有個清冷的聲音在向她發問:「你傻笑什麼?」

季童是真的在笑:「無論如何,愛你依然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好的事,沈含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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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兔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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