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的呼吸
第十章他的呼吸
范德西冷笑起來,手裡的激光槍,槍/口頂住了陸懷珉的太陽穴:「軍事法庭不會要你的命,我會。」
話音落地,他扣動扳機。
陸懷珉的身體晃了一下,眼睛大睜著。一絲細細的血線,從他耳朵上方流淌下來。
激光槍造成的傷口不會很大,但對內里的破壞力驚蟲。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几秒鐘的時間裡,根本來不及阻止。
陸懷玉整隻蟲都僵住了,心跳驟停。
他搖晃著朝著陸懷珉走近,然後看到他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胸口停止了起伏。
陸懷玉雙膝一軟,跪在了陸懷珉身前。抬起一隻手,湊在他的鼻端。
沒有感覺了。
啊……他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恆星淡金色的光芒灑落在花園裡,花朵開放得非常艷麗。
可是,明明是那麼短的距離,明明就在眼前,怎麼就是跑不過去呢?
他急得滿頭大汗,張嘴大聲喊著他們的名字。
那速度快得讓他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笑得那麼開心的三隻蟲,被捲入到巨浪之中!
呼吸都彷彿帶著痛意,他猛的坐起身抓住胸口的衣裳,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著,卻似乎怎麼都吸不進去足夠的氧氣。
然後,邁開腳步,朝著他們跑過去。
沒有呼吸了。
整整一天一夜,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已經到了極限了,暈過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他們都在笑著,非常開心。
他們彷彿沒有聽到一樣,兀自笑著說著,可就是不看他。
——猛的睜開眼,他看到了橙黃色的燈光,還有熟悉的天花板。
再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陷入到了徹底的黑暗當中。
這是他家的卧室。
忽然,在花園的後方,一道巨浪,鋪天蓋地的襲來。
看到他們的笑容,他情不自禁的也跟著笑了。
許許多多的畫面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浮現,父皇把他們一起舉起來的場景,大哥背著他在花園裡跑步的場景,還有,他小時候寢宮前方,一片櫻花樹林,花朵紛紛落下去的場景。
他走在翠綠的草坪上,看到前方白色花園桌椅,坐著自己的父皇和兩個哥哥。
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蟲看到他的模樣,連忙疾步走來,替他揉著胸口:「怎麼了,胸口不舒服嗎?」
剛剛稍微鬆懈下來,殘酷的現實,就襲上腦海。
過了好幾秒鐘,他才反應過來,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
大哥……死了。
聽到這個聲音,他整個僵住了。
格林恩……
格林恩立即察覺到他的疏離和僵硬,頓了一下,然後繼續給他揉著胸口,輕聲問道:「我讓醫生來給你看看好不好?」
聲音裡帶著無比的溫柔,溫柔得讓陸懷玉覺得好笑。
他漸漸的平靜下來,然後抓住那隻曾經撫摸過牽過無數次的手,一點點的,堅定的推開。
雌蟲收回手,沒有做聲。再然後,起身跪在了床邊:「雄主,我……」
想說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時候,再多的解釋,再多的祈求,彷彿都是多餘的。
陸懷玉沒有看他,視線投向虛空:「我大哥……是不是……」
格林恩默然一下,才回答道:「遺體已經安置好,擇日會葬在皇家陵園。」
明明已經不懷有期待和妄想了,但聽到這話,陸懷玉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然後又道:「我二哥的腿呢?」
「手術很成功,他現在在療養院住著。等到以後安裝好義肢,他會重新站起來。現在的義肢技術已經很成熟了,習慣了之後,就跟自己的腿差不多,雄主不要太過擔心。」
聽了這話,陸懷玉覺得自己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但臉上的表情其實並沒有變化。
「莫爾斯的事,都是我引誘逼迫了他,你不要難為他。」
格林恩抬眼看著陸懷玉,期待他能夠看自己一眼。但陸懷玉冷漠的直視前方,沒有分給他半絲眼神。
一夜之間,彷彿從前那個溫柔風雅,未語先笑的雄主,已經消失了。
格林恩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莫爾斯觸犯軍規,要受到他該受的懲罰。」
聽起來,性命是無礙的。
陸懷玉只覺得自己從身到心都疲乏得厲害,無力的靠在床頭,道:「隨便你吧,反正,我什麼都做不了,誰都救不了……」
格林恩看著他冷漠的側臉,心裡有無數話想說,但乾枯的唇瓣嚅動兩下,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他想說陸懷瑾的事是自己沒有考慮周到,沒想到那些粉絲會那麼激進,真的不是有意如此。還想說當時局面太過混亂,第三軍團的軍力大部份在外出征,他不得不將權力分散給其他軍團。沒想到范德西竟然那麼瘋狂,寧可上軍事法庭,也要殺了陸懷珉,這些都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不是有心的……
無數話語堆積在唇邊,但彷彿一切解釋都是多餘的。
傷害已經造成,再多加辯駁,只會顯得無恥。
所以他只好沉默。
窗外是暗沉的黑夜,遠處的城市高樓依舊燈火輝煌。這一次政變顯然是成功的,外面已經平靜下來了。
陸懷玉看著虛空半晌,才又開口道:「我的大哥……真的害死了十萬軍雌嗎?」
格林恩道:「沒有,沒有那麼多。」
「那是多少?」
「將近三萬,傷殘的有兩萬多。」
「因為他做出了錯誤的決策?」
「……是的。」
格林恩的回答並沒有讓陸懷玉好受一些,沉默良久,手指緊緊抓著被褥又放開:「我知道他罪有應得,但……他是我哥哥啊……」
低低的泣聲在卧室里迴響著,格林恩心痛如絞。
他想起身將他擁入懷裡,但……他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抗拒。所以最終,他還是繼續跪在地上,什麼都沒有做。
哭歸哭,該問的問題還是得問清楚,就算是死,也得當個明白鬼不是?
他調整情緒,啞著嗓子問道:「之前發生的事,都是你安排的嗎?」
「不是,雄主,我……」跪在地上的軍雌急切的想要解釋。「我沒有想做得這麼快這麼激烈,但是——」
「不是你,那就是你的部下?」陸懷玉打斷他的話,笑了一下。「不要緊,你的部下做的事,跟你做的有什麼區別嗎?」
聞言,格林恩啞口無言了。
還沒有等他緩過來,陸懷玉又丟過來一個讓他渾身冒冷汗的問題:「我之前一直想問,當初為什麼我一求婚,你就答應了。在我的印象里,你並不是一個會屈服於精神海崩潰的蟲。所以,你的計劃,在那個時候就開始了?我也是你計劃中的一環,對不對?」
格林恩終於忍不住驟然起身,緊緊抓住陸懷玉的手,看著他,眼裡直冒火星。那雙向來看著感情淡漠的灰色眼眸,此時有了劇烈的情感起伏:「不是那樣的,雄主,絕對不是那樣的!」
「那麼,是為什麼呢?」
陸懷玉的眼神卻很平靜,直直的看著他。
軍雌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彷彿,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陸懷玉看著他,緩緩笑了:「算了,那都不重要了。你先放開我吧,也不必跪著了。你再跪下去,我的大哥也不能活過來,我二哥的腿也不能再長出來,是不是?」
格林恩的樣子,看著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換成從前,要是看到他這個樣子,陸懷玉早就心疼得把蟲摟住溫柔安慰了,可是現在,他的心裡,一片平靜無波。
再然後,就是最後一個問題了。
「你們會怎麼處置我的父皇?」
格里恩遲疑一下,才回答道:「不日會公開審判。——雄主,我會盡全力保住他不被判處死刑。」
「你盡全力,就能管用了嗎?」
格林恩一時沒有回答,他自己也清楚,這件事要做到的話,難度會有多麼的大。
他確實是首領沒錯,但是,也無法完全隨心所欲。尤其是現在的局面還處於混亂當中,權力分散。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陸懷玉閉上了眼睛,掩住眼裡的痛色。
改朝換代的時候,上一代的皇帝要保住性命,難如登天啊!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如果,皇室完全沒有威脅了呢?
如果,民眾對皇室生出了強烈的同情呢?
他們是剛上台的政權,尤其得注意順應民意。
一個決定,在這個時候,在他心裡,開始成型。
他睜開眼,再次看向格林恩,他的雌君,也是即將上台的大元帥。
昔日熟悉的容顏,突然變得那麼的陌生了。
他躺了下去,自己蓋好被子,輕聲道:「你出去吧,我想安靜的睡一會兒。」
格林恩道:「我出去,但是,你先吃點東西好嗎?」
他之前進門的時候,帶來了一些食物和飲料。
「就放在那兒吧,我現在不餓。」
陸懷玉緊閉著眼睛,明明身在溫暖的被窩裡,卻從骨子裡覺得發冷。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腳步聲和關門的聲音,格林恩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