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聞二十下
第二十章聞二十下
雖然知道聞喜這話沒有惡意,但聞女士還是出聲警告了她一聲。
沈從越唇角溢出笑意,聲音平緩:「沒關係的。」
既然聞安然回來,他也沒有必要再待在這裡,沒說幾句就提出要離開。
聞安然和沈從越告別時,聞喜就坐在床上,身形有些僵硬,搭在腿上的手收縮了下,頭抬起好像在正視著前方,明明在心底里暗暗作賭自己絕對不和他告別,最後還是坐在原處聲音硬邦邦地吐出一句:「再見,晚安。」
「晚安。」
沈從越平緩沉著的目光落在她故作鎮靜的面容上,掀了掀唇角,將這兩個字說實。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聞喜感覺周圍都安靜了下來,空氣中縈繞的那股子好聞的氣息從她的周邊被抹去了,可她依然擺著那副姿勢不動。
過會兒,她才慢慢開口:「他走了嗎?」
聞女士掃了眼應當是下午沈從越提過來的那些水果,很乾凈,被整整齊齊放在塑料袋裡置在了柜子上,忍不住彎了彎唇角,盯著自家女兒試探性的發問,無奈地笑道:「早走了。」
聞喜面色滯了一下,撐著的身子垮了下來,低語喃喃了一句:「走的可真快……「
聞喜被溫女士說的話身軀狠狠一震,秀氣的眉毛頓時有些誇張地擰成了麻花樣,像炸了毛的幼崽獅子:「我怎麼可能捨不得他走?他剛剛耍我的氣兒還沒全消呢……」
聞喜:「所以,做手術這件事情,是真的?」
聞喜只感覺自己旁邊的床墊一沉,她知道聞女士坐在了身邊,唇角的笑意剛剛顯露出來,想問問她下午來遲的緣由,就聽到她媽放柔下來的語氣,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地試探:「聞喜,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
對面的人察覺到她語氣的變化,一時沒說話。
聞安然見她這般抗拒的模樣,沒有多少意外,但還是有些難抑的悲傷,她抬起手,握住聞喜的兩肩處,掌下骨骼感很足。
她好像看到了還沒有發生這一切時,聞喜最初的模樣。
而聞喜卻想起了前段時間她在病房裡聽到的那兩個護士說的話。
心思猛地一恍惚,再緩過神來,才發覺眼眶沾了點紅,無言了一會兒,聞安然垂下眼,在心底迴轉了一番,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抬起沉重的步伐走過病床邊來。
聞安然看著她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白皙乾淨的面容上嵌的那些精緻的五官,不再充滿了單調的灰暗和漠然,而是變成了活靈活現的精靈樣。
「捨不得人家走,為什麼不說?」
她慢慢挺直了身子,正對向她媽,面色微沉。
她嘴角的笑意頓時凝住,嗓音冷了下來:「試什麼?」
她的聞喜,最近好像又瘦了。
聞安然嘆了一口氣,溫柔的面容寫滿了小心翼翼和關心:「我不知道手術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可我明白這件事情瞞不住你,聞喜,我聽醫生說了,這次手術的成功率還是很高的……」
相比於之前的歇斯底里,聞喜這次倒是安靜了不少,聽著聞女士絮絮叨叨地說完,她語氣平靜地只出聲說了三個字:「第五次。」
聞安然一怔,盯著面前女孩溫軟的面容上滿是瀰漫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死灰,喉間猛地一哽,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什麼硬生生堵了個嚴實。
晶瑩的淚水翻湧上來,浸潤在眼眶裡,聞安然凝噎了半天,臉上泛起彌天的苦意,含著淚想抬起手去摸摸聞喜的臉,手還沒過去,她眼裡的淚就先落了下來,順著臉頰一直滴落下去,打在了聞喜的手背上。
明明淚水的溫度不高,可她的手背好似被烤了一下,尤其淚珠子掉的那個部位,一下比一下刺痛地厲害。
她的唇角死死抿緊,因用力都失去了該有的顏色,只浮出一片慘淡白色。
「聞喜,你相信媽媽,你怎麼就不相信媽媽呢?」
聞女士終還是沒繃住,哽咽著,撫住聞喜的臉,一聲一聲帶著哭腔重複著最後一句。
聞喜神情不動,現在的她好似被抹上了雕塑水泥一般,直挺挺地坐在那裡,手像被縛住一樣,搭在□□緊緊攥住,任憑她去撫摸自己的臉,只不過在開口時,嗓音沙啞了很多:「我也想相信。」
她沒有再繼續聽面前的母親繼續說下去,而是獨自開了口:「第一次,是剛做完手術那會,為了讓我的眼睛恢復有更多的可能,你帶我跑遍了全市大大小小的醫院,三月份的天,還很冷,你身上的厚衣服卻幾乎可以擠出水來。」
「第二次,因為聽信別人的話,說可以嘗試一下用什麼地方的老方子,然後被人騙了兩萬塊錢。」
她一句一句,平靜毫無波瀾的語氣是強壓著來自靈魂深處的絕望的顫唞。
「第三次,在了解到國外可能會有治療的方案,就為了一個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可能,你拋下了一切,想要帶我去國外治療,卻在過安檢時被警察攔住,要不是如此。」
她悲涼一笑,話語中是滿滿的頹廢:「我們可能就被騙進傳銷窩裡,再也出不來了。」
聞喜從小就知道,她媽在過去,甚至於結婚後嫁給她爸都一直被保護得很好,幾乎沒有遭遇過什麼大的挫折和社會的毒打。
聞女士從小就跟著她的媽媽,也就是聞喜的外婆一同打理著花店。
在聞老女士去世后,理所當然地也就把花店留給了聞安然,花店所在的那條街道是個老街道,周圍也幾乎都是些認識的街坊鄰居,對聞女士和聞女士的母親都很好很照顧,所以聞安然待在那裡幾乎就沒受什麼苦,更別說放在那個年代,也不用外出找工作,就直接接手了聞喜外婆的花店。
再加上聞安然的物質欲不是很強,倒是也像了聞老女士,成天里就喜歡在花堆里扎著,不虧得了個「花西施」的名頭,雖然每年下來花店賺的錢不多,但對於聞女士自己的生活足夠對付。後來更別說嫁給聞喜爸爸后,比以前護得還要更緊些。
後來聞喜爸爸去世,聞女士這才承擔起了家庭的重擔,但因為之前從未接觸過,所以便一直磕磕絆絆,更辛苦了些。
可聞喜不願她受苦,堅持讓她一直守著花店就行,自己則拚命學習,年年拿獎學金,好減輕家中的負擔,再時不時畫點畫轉手賣給別人,賺點外快來解決自己的生活費。
念大學這麼多年來,聞喜從未問聞女士開過一次要生活費和學費的口。
所以,未經社會苦,聞女士才會一次次那麼輕易相信別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她以為那很有可能是假的,可萬一是真的呢?
只要有一絲一縷的機會,聞安然都不會輕易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