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跟你
第十三章跟你
覃晚站在車庫裡,抽完一支煙把煙蒂按滅在垃圾桶頂,翻了翻手機,又放下手掏出一支煙來咬在嘴裡。
她沒點火,舌尖繞著煙蒂滑了一圈,垂著眼皮給盛斯航的助理髮簡訊。
[他會開完了沒?]
助理過了會兒才回信息:[沒有。]
[還要多久?我打電話了。]
[等10分鐘吧。]
覃晚很乖,她又抽了十分鐘的煙。
南京女士香煙,細長條,後勁小,她抽的很沒意思。
她是個耐心欠佳的人,但只要是提前說好的,她都會讓自己心平氣和的等著。
十分鐘一到,她就拿著手機把號碼撥了過去。
「嘟嘟嘟」響了很久,沒有被接通。
覃晚撈了一把全散在眼前的長發,順勢抬起頭來,把又一根抽完的煙按滅在垃圾桶頂。
她還挺喜歡給人撥號的,那人不接,她也無所謂,就這麼一直打一直打,哪怕只是聽著那段鈴聲反反覆復無意義的響。
以前她愛這麼騷擾沈清嶼,現在沈清嶼人聯繫不上了,沒想到還會這樣等著盛斯航接電話。
她開了免提,沒立刻回話,走了兩步走回公司的車附近,靠在車門上。
「……」
覃晚過了兩個紅綠燈,方向盤一拐上了高速。
該是個疑問句,但他語氣太平,說的毫無關心的意味,好像只是隨口一提。
她好像忘記了還在跟盛斯航打電話,眼裡只有連成線的路燈光影,和前方漆黑的夜。
手機里傳來一陣滑鼠和鍵盤的聲音,聽起來是在用電腦處理什麼工作。
像是想讓她別打擾他、少聯繫他的意思。
「你去哪。」
盛斯航沒理她。
「嘟嘟」
車門「咔」的一聲被打開,覃晚沉默著坐進駕駛位,按下啟動鍵。
覃晚沒回答,她一路向前,懶懶的問了句:「廣告升配置的事情,是你安排的嗎?」
他只是想跟她劃清界限罷了,乾淨利落的,用她遠遠配不上的資源來讓她閉嘴,讓她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其他的了。
覃晚自顧自的又說了句:「可我不覺得這是一個好的謝禮。」
老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他沉聲:「嗯。」
盛斯航揉揉眉心,說不上有什麼感覺,只是在想,他還以為她會開口讓他幫忙。
盛斯航在文件上籤好字,把今天最後一件事也處理完了,聽到覃晚的問題,他一邊整了整領帶一邊說:「嗯。」
覃晚笑了:「好巧,我一直都有空。」
手機在盛斯航手裡一震,隨後因為被掛斷而自動熄屏了。
覃晚的笑意擴大了:「晚上好啊。」
沒人比她更閑了,做什麼事情都是剛有起色就被人毀掉,根本忙不起來。
收費站的小姐姐溫柔得體的說了句:「請拿好您的卡,祝您一路順風。」
助理看見老闆走出來,知道自己終於可以下班了,他關了電腦拿上公文包,跟在盛斯航身後準備去坐電梯。
「盛斯航。」
盛斯航淡淡道:「你會拿譚老師威脅我。」
覃晚的指尖在方向盤上敲了敲:「你很忙嗎?」
等了半分鐘,她掛斷了這通以沉默結尾的電話。
他把手機又丟回桌上,解了鎖,才看見通話時間居然將近半小時。
盛斯航也不意外似的,聲音冷漠又疏離,平靜的問:「什麼事?」
她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帶上藍牙耳機,那邊也是沉默的,她聽著耳機里細細碎碎的鍵盤敲動聲,勾了勾嘴角,把車開動。
覃晚勾勾嘴角,又叫了聲:「盛斯航。」
工作日的晚上,高速路上人不多,覃晚一腳油門踩到底,飛快的往外沖。
肺里被太多尼古丁糾纏著,有些麻癢,她咳了咳,手心裡的手機突然一陣,屏幕上跳出來通話界面,最頂上的計時一秒一秒的累加。
一動不動的坐了兩分鐘,他突然站起來,拿上手機就出了辦公室。
覃晚率先開口,」你怎麼不說我再廢話你就掛電話了?」
「因為我幫你騙了幾次譚馥梔?」
盛斯航打字的聲音頓了頓。
「喂。」
盛斯航應該是不喜歡她這個說法,沒理她。
盛斯航應該是開了免提,聲音傳過來時不像之前那樣又近又沙:「我一直都很忙。」
助理近期都頂著低氣壓工作,好歹也算習慣了,默默站定在老闆身後。
「desolation那支廣告的樣片什麼時候出來?」
助理很專業,即使是在下班時間被cue到問公務也能井井有條的對答:「昨天正式完成了所有拍攝,正在進行剪輯,粗略整理出所有能用的片段大概要到後天,正片的剪輯完成可能需要一到兩周,然後送審,再進行剪輯,過審之後就等公司定上新時間了就會安排投放電視台。」
電梯到了,盛斯航邊走進去邊說:「明天。」
助理:「啊?」
「明天我要看到整理好的所有素材。」
助理:「……好的,我會去向廣告公司傳達。」
周圍好像沒有那麼冷了,助理看了眼沒有表情的盛斯航,伸手去按電梯。
助理在一樓就下了,盛斯航獨自去了B1,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清冷孤獨,他坐進車裡,打開手機看了看譚馥梔的朋友圈。
他的譚老師結婚後變成了愛分享居家生活的少婦,喜歡把在家裡讀的書、養的花記錄在朋友圈裡。
他挨個點了贊。
心裡的波瀾越來越小。
盛斯航回憶自己的年少時光,沒有過父母的照顧和愛,譚馥梔是給他關心最多的人。
幾乎算是,出現在他生命中的一抹,光。
人真的很難忘掉第一次被人在乎的感覺,也真的很難從過去的濾鏡中走出來。
車子緩緩在燈火闌珊的市中心穿梭,盛斯航的思緒漸遠。
回到那個盛夏,一個暑假,她做了他的語文家教。
他甚至還記得那天譚馥梔穿的裙子顏色,淡淡的杏色,踩了一雙純白乾凈的涼鞋,念古文的聲音溫柔又好聽。
窗帘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窗外的風吹起來了,他好像看見梔子花的碎白花瓣乘著風飛進來,落在譚馥梔裙擺上。
——到現在,他已經分不清是真實發生的還是他太固執的以假亂真的幻想,總之,他回憶起那天,就總能在記憶里嗅到梔子花的味道。
後來他去英國留學,接觸到調香研究的時候,調的第一種香就以梔子花香為主香,他叫它「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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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斯航把車隨意停進一個停車位里,解開安全帶,拿了幾份文件和手機后推開車門回家。
電梯上升的過程中,他盯著著電梯門上反光映出的自己,還是面無表情。
他總感覺自己把所有的期待都付諸給了年少的那一場心動。
他花了太多年去追逐譚馥梔這抹光。
往後不知道要花多少年去忘記她。
「嗡嗡」
口袋裡的手機短促的震動了一下,電梯也正好到達樓層。
盛斯航先走出電梯,按了家門口的指紋解鎖再拿出手機。
顯示有一封未讀簡訊。
他沒立刻看,進屋之後開燈換了鞋,鞋柜上擺得整整齊齊,地面也光潔無垢。
整間房子里沒有一絲人氣。
上次動過的酒櫃已經被阿姨收拾乾淨,一切都新得像是沒有過人的痕迹似的。
盛斯航坐進客廳的沙發里,他沒在客廳擺什麼傢具,大部分都是裝修公司按照設計布置的東西,他平時會用的只有那一套四四方方的黑色真皮沙發。
也只是很偶爾會坐坐,其餘回家的時間都在書房和卧室。
他這個人,其實非常寡淡、無趣。
盛斯航點開簡訊。
來信人是覃晚,儘管那上面因他沒有備註顯示的只是一串僵硬機械的數字,他還是一眼就知道,這是覃晚發來的。
她給他發了一張圖。
圖片上是黑咕隆咚的天空。
隱約可見有一片並不清晰也並不耀眼的星星。
圖片畫面的左側還有一兩條樹的枝椏。
她說:[手機拍不出來,其實星星挺多,也挺亮的。]
盛斯航不知道她給他發這個是要幹嘛。
看一看時間,已經離他們那通電話過了一個多小時了。
他記得自己聽到了高速路口收費站的收費員的聲音,那她現在,在哪?
盛斯航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最終還是動起來打了一行字[你在哪。]
思覺不對,他又刪掉,再打:[有事?]
還是刪掉。
但這次沒來得及打什麼,覃晚的新信息發過來:[晚安。]
幸好是手機簡訊,覃晚那邊看不到那句[對方正在輸入中……],不然盛斯航覺得自己可能會尷尬一個晚上。
他把手機扔下,起身走進衣帽間里,解領帶脫西裝,最後摘下手錶,拿了套睡衣往浴室走。
水聲淅瀝,偌大而又空蕩的房子彷彿與整個宇宙失聯。
盛斯航洗完澡出來,下/身包著浴巾,手裡拿了條毛巾在擦頭髮,他垂著眼皮。
他不知道是只有他,還是所有人失戀都這樣。
都這樣受不了黑夜,忍不了孤獨。
但他明明一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回到客廳。
手裡意外的在震動,他走近時正好最後一聲鈴響完了電話自動掛斷。
他拿起來看,是覃晚,又是覃晚。
他解了鎖,手裡自動進入熄屏前他在看的簡訊頁面。
覃晚十幾分鐘前又發了條簡訊:[我想跟你打個電話。]
然後她打了四通電話過來。
最後一通的最後一響,他剛剛聽到了。
盛斯航抿了抿嘴,衣服都還沒穿,坐到沙發上。
手機還是躺在沙發上。
他看著它。
它卻沒有再響起。
「嘖」
盛斯航心裡升起來一股莫名的焦躁感,他皺緊了眉頭。
手機被他抓回手裡,那條簡訊又在他眼前跳了跳,有兩個字尤為刺目:[跟你]、[跟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