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烈馬
第九章烈馬
今天的草場上有些熱鬧。
一匹很野的白馬在草原上賓士了幾個來回,帶得其他馬也比平時興奮了很多。
百琴滿眼放光,最終衝到覃晚面前停下了身子。
覃晚牽著它的馬繩,讓譚馥梔坐到它背上去,期間時不時會摸摸它的臉頰蹭蹭它的下巴。
盛斯航的飛羽沉沉穩穩地跟在他身旁,和他這個人散發著一樣的氣場。
覃晚牽著百琴和譚馥梔走了一段路,確定安撫好了百琴之後就鬆了韁繩讓譚馥梔自己慢慢騎。
她自己回頭走向盛斯航。
「帶我。」
盛斯航默不作聲,拍了拍飛羽然後長腿利落的登上了飛羽的背。
他整個人到了更高處,安全帽下的眼睛冷冷的睨著她,氣勢很凌厲。
「我敢放手就是沒事,不放心我你大可以讓譚老師別騎這匹馬了。」
他眉頭緊鎖,駕著飛羽靠近百琴,在不能再貼近的時候伸出去把譚馥梔一把抱起來,抱到了懷裡。
氣壓低得像台移動製冷空調。
「百琴怎麼了?到處跑惹得大家的馬都躁動了。」
馬蹄聲落在地上,明顯更用力了幾分,急躁又難控。
盛斯航沒有理她。
太危險了。
覃晚一直留意著百琴,這個距離之下聽聲音她就聽出了不對勁。
覃晚覺得自己來了一出吃力不討好。
譚馥梔拉緊了韁繩,但還是被慣性帶的整個人往前撲,脖子稍微扭了一下。
「阿航,你跟著我繞什麼?」
她的頭髮被風吹得很亂,好幾縷貼在面上,明明不是歇斯底里的樣子,說話時也冷硬漠然。
盛斯航覺得她說的話沒一句是真的,眼神略過去,策馬去追騎著百琴的譚馥梔了。
譚馥梔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認真道:「我還沒那麼沒用,馬是我自己挑的,小晚也幫我安撫好了,怎麼會出事?」
再等了大概半分鐘,在百琴疾步踏過來之時一鞭子甩到地上。
他們三個都停在這兒,引起了幾個人的關注,宋沛淑不知什麼時候騎著馬靠了過來,在聽到譚馥梔的問話的時候側身下馬,開口道:「什麼怎麼了?」
覃晚緊盯著盛斯航黑沉沉的眼睛,說話毫不客氣:「沒見識過它的脾氣嗎?在它身邊繞什麼?」
她也只想解釋這麼多。
覃晚收回和他對視的眼神,低頭盯著自己的靴子,彷彿還能看到他蹲下`身給她系綁帶的樣子。
行,又是她惹著他了。
百琴背上沒了顧忌,兩步就跑沒影了。
日頭又烈,她乾咽了幾下嗓子,把手裡的皮鞭一圈圈收起來,攥在掌心裡。
——算了。
百琴急剎車。
「她剛才怎麼一直干站在這兒?」
她踮起右腳,前腳掌在草地上轉了轉,煙癮上來的很厲害。
盛斯航還在看她身上有沒有哪裡受傷,被她問到的時候臉色還是沉著的:「怕你出事。」
覃晚挑挑眉,看著盛斯航,沒有說話。
「盛斯航,你騎著你的馬滾遠點。」
譚馥梔被甩的不輕,一頭扎在馬背上,半天沒起來,馬還在焦慮不安地小幅度跳動著。
她壓著火:「我是真的不會騎馬。」
宋沛淑把這三個人的表情都看了一遍,又奇怪的問:「覃晚不是盛斯航的女朋友嗎?」
全程沒有給覃晚一個眼神。
宋沛淑騎著一匹小棕馬從她身前掠過去,帶起一陣風,還有草里翻出來的泥土加上馬的味道。
她從百琴撒歡滿場跑的時候就找過來了,剛剛在馬棚選馬的時候她也看見了那個叫覃晚的一句話的功夫就安撫住了烈馬百琴的場面。
百琴跑了半圈又漸漸到了離覃晚近的地方,盛斯航騎著飛羽一直在它旁邊繞,想幫著譚馥梔壓壓它的速度。
這讓百琴這匹不羈的野馬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
盛斯航穩住飛羽,自己先下馬,再牽著譚馥梔把她抱了下來。
但那樣子就是讓人覺得她,風一吹就會倒。
盛斯航那眼睛里就差把「不放心」這三個字寫明了,讓譚馥梔覺得沒意思:「你今天怎麼了?」
譚馥梔推開盛斯航的手,拍了拍衣服,在三個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中率先開了口:「小晚沒說錯。」
譚馥梔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百琴有點失控了,我正想找小晚幫忙去追回來。」
覃晚回答她第三個問題:「我不會騎馬。」
剩下的一個問題沒人回答,宋沛淑後面又來了兩個男的,還騎在馬上,是之前看見覃晚反應最大的那兩個,其中一個笑著說:「我可以帶你啊。」
「盛斯航放著美人在這裡吃灰,我們可看不下去。」
覃晚和那人對上眼神,她歪歪頭還沒笑出來,就被一股大力拉得整個人側倒,好半天才穩住重心邁步子跟上去。
「上馬會嗎?」
盛斯航的聲音冷的像摻了冰。
「不會呢。」覃晚這個嬌撒得也很冷。
她就愛看他眼裡有情緒波瀾的樣子,像現在這樣,躁火叢生,恨不得把她燒了讓她消失。
也好過他漠視她。
覃晚被盛斯航抱著上馬的時候,勾緊了他的脖子,抬起頭認認真真的在他眼睛里找自己的倒影。
他的眸色在陰影下變深,像塊南極黑冰似的,有著不見底的神秘感和誘惑力。
兩個人的距離無限拉近,清晰看見自己的倒影在他眼睛里的時候,覃晚想起了那晚的夢。
盛斯航的身體很硬,是常年規律的鍛煉得來的,覃晚靠著他,身體在馬的起伏帶動之下不斷相互摩攃,忽遠忽近地觸碰。
她往後蹭了蹭,馬服很厚,她不知道自己正中何處,惹得盛斯航悶哼一聲,眼刀子落下來。
覃晚躺在他懷裡歪過頭,眼尾斜著,抬眼看他。
她的眼睛很大,這樣的角度從下往上看他的時候眼尾的小三角像盛了光,又亮又勾人。
睫毛像小扇子,撲凌凌的扇動著,接住了他的眼刀子。
那個對視其實不超過三秒鐘,卻讓兩人很久很久都回不了神說一句話。
覃晚沒有戴安全帽,盛斯航也彷彿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沒有去管她。
他們迎著風策馬,覃晚的長發成片的往後飛揚,在盛斯航的懷裡開成一朵花。
綢緞似的髮絲時不時撓上他的喉結、側頸,甚至攀到他高挺的鼻樑上觸碰他的鼻尖。
太癢了。
好像癢進骨頭縫裡一樣。
盛斯航屏息,用強大的自制力壓抑著什麼。
他低低咳了兩聲,胸腔震動,卻沒能把那個膏藥似的粘在他身上的女人警告走。
盛斯航壓著飛羽減速,單手牽馬繩,另一隻手把覃晚的頭髮攏起來,捆住。
他的手可真大。
——每次梳頭要用兩隻手抓半天才能攏住所有頭髮的覃晚真情實感的在心裡感嘆了一句。
她不著邊際的想法還沒落地,就被身後人的動作折騰的渾身雞皮疙瘩炸起。
她怕癢,非常怕,而他正把她的頭髮往她腰上那一圈鏤空的綁帶里塞。
「別別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別弄了。」
覃晚腰都軟了,想從盛斯航身上起來,又沒有力氣,一番動作下來反而更像是貼著他亂蹭。
盛斯航眉頭緊皺。
她的笑聲太明朗了,他沒見過她這樣笑。
盛斯航恍惚了半晌,才又想起來,他和她只見過幾面,甚至說不上是彼此的熟人。
他又怎會見過她開懷。
「你別亂動!」
覃晚笑的止不住:「我……怕癢啊,哈哈哈哈哈,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把頭髮拿出來,哈哈哈……」
覃晚反過手去在背後想把頭髮扯出來,但她笑得使不出什麼力氣,角度又彆扭,所以一雙手摸來摸去倒全撩在盛斯航身上了。
盛斯航感情經歷一片空白。
哪裡受得了她這樣又蹭又摸的。
「你別動!」
他眸色幽深,說話聲比剛才更大了些,伸手去把被她弄了一團亂的頭髮從她後背里抽出來。
原本順滑漂亮的長發被這麼一折騰打了不少結,在風中全炸開了,頗像個瘋子。
覃晚仰著頭,身子又動了動,想直起腰來,還沒伸展完就被盛斯航壓著腦袋制住:「說了讓你別亂動了。」
覃晚被頭髮弄得很難受,拍開他的手,乾脆整個人躬下去都快要趴在馬背上了。
她理不清打了太多結的頭髮,只好把它們一股腦的綁成一個馬尾。
馬尾被風往後吹也會抽到盛斯航,他在後面不滿的「嘖」了兩聲,覃晚撇撇嘴又整個人都靠進他懷裡,後腦勺用力貼著他的胸膛,把馬尾辮壓住了。
盛斯航本就煩躁的心情被她惹得更加糟糕,黑著臉加快了速度纏著百琴追過去。
覃晚目視前方,馬背上的顛簸讓她的大腿有些發酸,但她剛才真的有覺得身後某個地方怪怪的,因此不敢再動了。
好在追上百琴用的時間不長,她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白色身影,大喊道:「百琴!百琴!」
在離得更近的時候覃晚吹了聲口哨,終於看到百琴慢了下來。
覃晚轉過身去拉了拉盛斯航的手臂,說道:「你停一下。」
盛斯航勒緊馬繩慢慢讓飛羽停在百琴身邊。
覃晚扒著盛斯航的手臂,伸腿去夠底下的馬鐙,盛斯航一動不動,垂眸從她凌亂的辮子看到她修長的腿上。
等覃晚成功翻身跳下馬,一步步走向百琴,他看著她的背影,似乎能看見她嘴角的笑意。
盛斯航理了理自己被她蹭亂的衣服,淡淡的想:她似乎不是很適合desolation的味道。
她出格,她肆意,她彷彿百毒不侵。
她不會蜷縮在廢墟里。
不像他。
不知道覃晚怎麼辦到的,總之最後百琴乖乖跟在飛羽的後面,朝著譚馥梔站的那一塊地方跑去。
盛斯航牽她上馬,沒什麼情緒的說了句:「我看不出你不會騎馬。」
覃晚爬上馬背後才懶懶的回應他:「認識一匹烈馬不代表我會騎馬。」
她回頭看他,心裡想的是,如果他要問她,為什麼會認識百琴,為什麼不學會騎馬,她或許願意告訴他。
但他沒問。
一路再無話,風裡有午後陽光和乾草的味道,覃晚的臉被曬得有些燙,她彎了彎腰,不再緊緊貼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