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不試,你怎麼知道?」◎
試一次?
陸臨珹眸中的光芒倏地暗了下去。
屋裡一片黑暗,偶有幾縷不甚明朗的幽光透過窗帘縫隙傾瀉入室,灑下點點斑駁光輝。
良久,他才緩聲開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不同於往常的沉穩低沉,男人的聲線暗啞地像被砂礫蹭過似的,在心間研磨而過,又酥又磨人。
何歆瑤面紅更甚,卻還是鼓起勇氣迎上那雙狹長的鳳眸。
「知,知道……」
停頓了一下,她直直望進他的眼睛里。
「你不是也已經放下了嗎?」
「放下?」陸臨珹眼中掠過一絲狐疑。
「擦槍走火?」
就像她為了滿足母親的願望一樣,她望著他,語氣漸漸冷靜下來。
「親我」兩個字含糊地咬在口中,最後吞回腹里。
像是聽見了什麼特別有意思的笑話,嘴角的笑意瞬間蕩漾開來,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當然啦。」
抬手將她頰畔的碎發撥到爾後,他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稍頓,她嘴角浮起一絲自嘲,「而我剛好在這個當下出現,算是某種意義上滿足了你的擇偶條件……」
然而陸臨珹卻笑了。
「很好笑?」
這還不夠清楚嗎?何歆瑤輕輕咬住下唇。
「……」
印象中,她見過面前這個男人冷笑、哂笑、嘲弄一笑和似笑非笑的樣子,最多也就是偶爾微微一笑……從來沒見過他笑得這麼開懷的一面。
邏輯清晰,語句通順,聽起來似乎沒毛病。
陸臨珹打量著面前幾乎笑得無法自己的女人,眼中的光迅速黯淡下去,眉頭卻輕輕擰了起來。
終於,她笑了起來。
屋裡一片寂靜。
吃過一次虧不夠還要再來一次嗎?
陸臨珹依然在笑,頭伏在她纖細的頸窩裡,低沉的笑聲透過微微震動的胸腔鼓點似的散開來……
「你之前不就是因為心裡有人,又不想隨便接受家裡的安排,就想找個好聚好散又不會幹涉你的人來完成婚姻大事,也好應付了事……」
何歆瑤訥訥地問,被他笑得一臉迷糊。
「對啊。」何歆瑤眨了眨眼,神情有些不大自然,「要不是心裡已經放下你前女友,你怎麼……怎麼會……」
習慣了這人高冷和毒舌的一面,總覺得他笑完又會給她來個棒槌。
而他眼中載滿了那樣的深情,看得何歆瑤心臟不受控住地急跳了起來。
何歆瑤愣住了。
陸臨珹終於止住了笑,狹長漆黑的鳳眸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專註而深沉地注視著她。
「如果我說……一直只有……你一個……」
她怔怔地望著他,視線從濃密的眉毛、狹長的鳳眸、高挺的鼻樑和略薄的嘴唇……一點一滴地掠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角落。
何歆瑤真的有些惱羞成怒了。
「陸臨珹!」
薄唇勾著兩個小括弧,微微眯起的鳳眸牽起細細的褶皺,像兩把小扇子似的,漆黑的眸光卻彷彿有星光緩緩流瀉,灑落萬千星輝,整個世界都被照亮了一般,連原本陰暗的夜色都瞬間明亮了起來……
「沒有別人。」
「你笑什麼?」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突然停滯了。
「你到底在笑什麼,我說得不對嗎,如果你心裡還有別人就當我沒說……」
「噗通,噗通,噗通……」
陸臨珹的眉心幾乎皺成了「川」字型。
而陸臨珹的重點卻在於「前女友」這三個字,他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個前女友了?
「說清楚。」
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她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當我還是當年蠢笨的無知少女啊,你陸董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還只有我一個……真的笑死我了,算了算了你別玩我了……還是冷酷無情的霸總更適合你……你要說看上我這幅皮囊想嘗個鮮我還勉強信你,反正咱倆現在也是合法的,偶爾來個擦槍走火法律也是支持的……」
「當然。」何歆瑤擦了把眼角溢出來的濕意,「都什麼年代了,誰要玩情深義重的那一套……」
「哈哈哈陸臨珹你不是吧,今天又不是什麼愚人節?你玩什麼深情人設哈哈哈……媽呀,你別笑死我了……」
「你就是這麼想的?」
論段位,眼前這個男人不知道碾壓她多少級別,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更何況他的條件這麼好,經驗應該也很豐富……
想起前男友嘲諷自己的那些話,她雙手軟軟搭上男人的脖頸,「怎麼,陸老師……不敢嗎?」
眯了眯眼睛,她聲音嬌媚地像只狐狸,「還是說……真的被我說中了,有隱疾?」
將那張狡黠的俏臉盡收眼底,陸臨珹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眸底眼光越發暗沉。
「何歆瑤。」
這麼久以來似乎還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聲音有些嚴肅,何歆瑤不覺心臟一跳。
卻見他定定看著自己,眼底是她看不清的情緒。
大拇指落在她下巴,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爾後緩緩挑起。
「不試,你怎麼知道?」
語畢,低頭一吻封唇……
—
天剛蒙蒙亮,何歆瑤就醒了過來。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帘幽灑入室,屋裡被鍍上一層薄薄的晨輝。
樓下傳來早起買菜的鄰居大爺大媽互相打招呼的聲音,伴隨著幾聲清脆的鳥叫,一切就像從前每個在家裡醒來的早晨一樣。
平靜又瑣碎。
然而此時此刻的她卻完全無法平靜。
飄蕩的視線盪鞦韆似的晃蕩了半天,終於落在那隻緊緊箍住自己腰腹的大手上。
這一看,她整個人更加不好了。
不是做夢,也不是喝醉……她真的和那位從前唯恐避之不及的陸先生……那啥了。
骨節分明的大手橫過她腰腹,以一種佔有慾十足的姿態將她牢牢扣在懷裡,完全動彈不得。
肌理分明的小臂,上面偏偏多了幾道十分不太應景的抓痕,給這一幕平添了幾分惹人遐想的空間。
輕輕吸了口氣,四肢百骸頓時傳來不適的抗議。
這一夜真是遭大罪了。
整個人像被揉麵條似的,搓來搓去,捏來捏去……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酸疼……
天知道她昨晚是腎上腺激素分泌過旺還是腦子進水了,竟然會提出那樣的要求……
何歆瑤啊何歆瑤,你未免也太飢/渴了些?
兀自嘆了口氣。
或許是被張正彥那番話刺激到了吧……
咬了咬牙,忍受著全身各處肌肉傳來的抗議,她小心翼翼抓住男人的手腕,試圖將那隻沉甸甸的手臂挪開——
「醒了?」
暗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熱熱的鼻息撲在耳畔。
下一秒,不僅沒能移開那隻大手,甚至整個人被愈發箍緊了幾分。
呃……
「還難受嗎?」
聽聽,這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何歆瑤咬了咬下唇,臉上的溫度迅速躥了上去。
整個人石化了一般,完全不敢轉身看身後的人。
不好,一點都不好,簡直快廢了。
她在心裡哀嚎,嘴上卻口是心非地說,「還,還好。」
聲若蚊蠅,音量小的幾乎聽不見。
感覺後背幾乎要被那兩束灼熱的視線燒出兩個洞來,她捏著被角,一點一點地扯高被子,就像鴕鳥一樣,儘可能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里。
陸臨珹:「……」
眼見身前的人將自己蓋得只剩一個腦袋瓜子露在外面,海藻似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撩過他臂彎,帶來一陣酥酥痒痒的感覺。
原本慵懶的眸光越發幽暗了幾分,將人又往懷裡帶了帶,「冷嗎?」
「呃!」
何歆瑤好不容易才挪開點距離,原本只是想將自己藏進被窩裡,被腰間那只有力的大手一扣,整個人瞬間又跌回了某個寬厚溫暖的懷抱里。
兩人嚴絲合縫地貼在一起,他身上溫度一陣一陣地傳來……作夜的記憶排山倒海地回到腦海里……
轟——
「那個,那個誰。」
她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一隻手胡亂抓住他手腕,弱弱地掙扎了起來,「你先,先放開,我,我得上班了。」
陸臨珹原本慵懶的眸光倏地幽暗了幾分。
一手按住不大老實的某人,「別動!」
低啞的嗓音不算大,卻警告意味十足。
「……」
何歆瑤瞬間僵住了,感覺自己都快燒成了煮熟的大蝦。
有風輕輕撩起窗帘,空氣中帶著若有似無的清冽氣息。
片刻之後,那隻箍著她的大手終於鬆開了。
「去吧。」
何歆瑤卻不敢動了。
就好像背後潛伏著一隻巨獸似的,隨手都會衝上來將她拆吞入腹。
過了會兒都不見她動,陸臨珹低嘆一聲,抬手揉了揉那頭細軟的長發,「傻了?」
這一動,彷彿點開了開關按鈕,下一秒,何歆瑤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床頭抓過自己的睡衣,套上睡衣,接著是睡褲,一整套胡亂穿好后急急忙忙掀被下床——
「唔。」
雙腳觸地的剎那,何歆瑤差點沒整個人癱下去。
就像很久沒跳舞的自己某天突然大強度地練了一下午的體能,第二天起來全身四肢百骸都在抗議。
深深吸了口氣,她勉強穩住身子,下一秒卻發現腰腹間多了只支撐的大手,肌理分明,手背微微泛青。
「那麼急做什麼。」
低沉的男聲,帶著點微不可聞的戲謔,聽在耳廓里就像一隻羽毛撩過,何歆瑤全身的雞皮疙瘩瞬間集體起立。
不行不行,再這樣待下去她肯定會因為腦部過度充血而厥過去。
「我,我沒事兒。」
胡亂扯開那隻讓她免於跌了個狗吃屎的救命大手,她咬牙站了起來,忍住渾身不適衝進了洗手間。
陸臨珹並沒有攔她,靜靜注視著她離開的方向,一直到那扇玻璃門「嘭」的一聲關上,一雙狹長鳳眸眯了起來,薄唇輕牽了牽……
浴室里。
何歆瑤對著鏡子齜了齜牙。
脖子上也有一道十分惹眼的痕迹。
真是看不出來,平常那麼沉穩淡定的一個人,怎麼就……
匆匆洗漱完給自己上了個妝,在衣櫃里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一件高領毛衣,勉強遮住脖頸惹眼的「戰果」。
不由哀怨地掃了眼正站在床邊整理床鋪的「罪魁禍首」,不知是不是察覺到她的目光,男人手上動作一頓,未戴眼鏡的鳳眸緩緩朝這邊掃了過來。
天還有點早,晨光射穿薄薄的窗紗,在屋裡灑下點點金色的光暈,身形昂揚的男人一手扯著被角站在床前,簡單的白衣黑褲煎發顯得肩寬腿長,一向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長發細碎地垂落下來,弱化了他身上那股強烈的氣場,襯著清雋的五官,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很多。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件纖塵不染的白襯衫略顯皺了些。
衣角不知是被什麼重物壓過,斜斜橫了道細長的褶皺,而扣子也不似往常般緊緊扣到最頂端,鬆開了最上面的扣子,敞開的領口鎖骨微露,一截肌理分明的胸膛上面……橫過一道紅色的抓痕。
何歆瑤尷尬地收回視線。
好吧,自己也不遑多讓。
臉頰一燙,有些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正要收回視線,目光不經意掃過一片浪藉的床上,下一秒,她幾乎是撲了過去。
「那,那什麼,我來吧。」
攤開雙手整個擋在床前,何歆瑤真是恨不得當場毀屍滅跡。
陸臨珹將她窘迫的模樣盡收眼底,濃眉一挑,狹長的鳳眸輕輕眯了起來。
「擋什麼。」注視著那張幾乎媲美燈籠的臉,他嘴角輕牽,「有什麼沒看過的?」
男人眼中淡淡的戲謔惹得何歆瑤臉煩越發燒紅,咬了咬下唇,有些惱羞成怒瞪他,「你再笑?」
陸臨珹:「我什麼時候笑了?」
何歆瑤下巴一揚,十足羞惱,「你就是笑了。」
「有嗎?」陸臨珹輕撫了下下巴。
「還說沒有?」何歆瑤眼帶控訴,「你嘴角都咧起來了。」
平時哪裡見過他這樣?
好吧,陸臨珹攤了下手,他承認,今早確實心情不錯。
「你看你看……」何歆瑤胸膛一挺,索性豁出去了,「誰還沒個第一次,有什麼了不起的。」
「是嗎?」
陸臨珹眸色微暗,占著身高優勢,將她身後景象一覽無餘。
對於昨晚的事,其實他也有些始料未及……
他更沒想到,她竟然也是……
畢竟她從前談過男朋友的,時間還不短……
視線在她身上頓了頓,清冷的眸光微微一漾。
他那是什麼眼神?
何歆瑤不懂他心裡所想,只當他在嘲笑她。
是不是覺得她談了那麼久的戀愛,竟然還是個……
想到這,她臉頰愈發滾燙,抖了抖嘴唇瞪向他,「你,你那水平也不怎麼——」
後面的話在男人驟然暗沉的眼神中弱了下去。
「事,事實勝於雄辯……」
本來就是哦,還以為他這個年紀的男人,就算不是經驗豐富,起碼也熟門熟路了
怎麼感覺好像也……
雖然後面,但是一開始……
打住,不能再想了。
她臉紅得不行,顧不得還在害臊,身體一矮,瞄準他身旁的空隙溜了過去……
陸臨珹並沒有攔她。
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那道慌亂逃開的纖細身影。
何歆瑤匆勿拿起包包和手機,能感覺到男人深沉的眸光一直如影隨形的落在她背上。
她如芒在背,只覺得再這麼待下去,整個人非原地著火不可。
不敢回頭,拉開房門腳底抹油飛快消失在門口。
晨風輕輕揚起窗帘,空氣中似乎還縈繞著她身上獨有的甜香。
陸臨珹輕搖了下頭,終是無奈地笑了……
何歆瑤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衛如瑛剛好端著一小鍋粥從廚房裡出來。
「起來了,吃飯吧。」
「不了,來不及了。」何歆瑤直奔門口換鞋。
「才七點二十,哪裡來不及了?」衛如瑛放下鍋,「臨珹起床了嗎?」
「起了。」何歆瑤從柜子里拿出小皮靴。
「哦,那叫他來吃飯吧。」
何歆瑤含糊應了一聲,頭也未抬,雙腳飛快套進靴子。
衛遲良的聲音從客衛傳了出來,「瑤瑤一會兒臨珹送你上班吧?讓他順便捎我去古玩城。」
「你自己不有車?雙星和古玩城不同路吧?」回答他的是衛如瑛。
「多繞十幾分鐘。」衛遲良揉著有些脹痛的太陽穴走了出來,「昨晚喝高了頭有點疼。」
「叫你喝那麼多?」衛如瑛嗔他,「不舒服就別去了。」
「不行。」衛遲良搖了搖頭,接過她手中的水杯,「早上有幾個外省的大客戶要過來,怕員工搞不定。」
「那行吧瑤瑤……」
衛如瑛話未說完,就見女兒已經換好鞋子,不由疑惑道,「你不等臨珹嗎?」
「不了。」何歆瑤挎上包包,連頭也不敢回,「我趕時間,先走了。」
幾乎一溜煙消失在門口。
「哎,你跑那麼急幹嘛……」
「這丫頭。」
姐弟倆相視一眼,衛如瑛一臉莫名,「一早毛毛躁躁的。」
轉頭,視線不經意觸到不遠處那道頎長的身影,表情瞬間多雲轉晴,「臨珹起來啦。」
「嗯。」
「你和瑤瑤昨晚吵架了?「衛遲良轉頭疑惑地看向好友,「飯都沒吃就跑出去了。」
「吵什麼?」衛如瑛笑容一滯,「那丫頭跟你鬧彆扭了?」
「沒有。」陸臨珹拾了下鏡框。
「那怎麼看她有些怪怪的?」衛如瑛狐疑道。
陸臨珹眸光微閃,耳垂微不可聞地燙了。
「她,身體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哪裡不舒服了?」衛如瑛眉頭皺了皺。
陸臨珹清了清嗓子,一時沒接話。
而交友經驗豐富的衛遲良瞬間反應過來,「女生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這樣啊。」衛如瑛嘟囔了一聲,「那還不吃飯,我還煮了她早餐呢。」
「沒事,一會兒我送她公司。」
陸臨珹停頓了一下,「就是被子.」
「被子怎麼了?」
迎著岳母關切的視線,陸臨珹冷峻的臉上難得掠過一絲不自然。
「可能得冼一下。」
衛如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