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露臉
第四章露臉
早上九點半，金茂大廈B座的電梯載了一廂同事。
沈檀摘下耳機的時候，某位女同事正在興緻勃勃地給別人安利。
「求求你一定要去看！妝造完全踩在我性癖上，帥得我晚上都沒法闔眼！」
「你說他的新劇嗎？倒是在某音上刷到過幾個片段，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我以前不怎麼看他，不過這次我也挺磕的。而且你不覺得嗎，他這部劇里眉眼和我idol有點像？」
女同事一副英雄所見略同的表情：「帥哥帥起來都是相似的嘛！」
哦，都相似。
沈檀默默消化完這句話，終於把大清早冒出來的那點異樣給壓了下去。
摒去雜念。
上半天，沈檀審閱了郵箱里的數百張模卡。一部總監Cathy過來跟她商量，說如果她時間可以的話，opencall最好放在下周的周末。
一是那天正好可以湊齊業內幾個著名的時裝評論人和時尚編輯，二是老闆周六的飛機回來，說不定能看到他們大周末辛苦加班而感動地加點工資。
「我聽一部的人說，之前他們總監Cathy也考慮過他，不過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當時也是想，要是一部請不到的人由我們請到……」
Cathy笑了笑：「還是你脾氣好，要不然怎麼大家都喜歡你呢。」
沈檀：「差不多了。」
沈檀讚許道，「很有想法。」
「上周。」
當然，第二點純屬開玩笑。出現在這裡是為了讓第一點的強迫性看起來沒那麼強。
昨晚發的私信都被拆了，沒道理上周的還沒看見。
還有一個最難搞的客戶沒定下。
沈檀回到辦公室第一件事是打開微信。
難道……對方是憑心情挑著看的？
公司三個經紀部的良性競爭，從京城到浦城一刻都沒停過。
「無所謂。」沈檀假裝聽不懂挑撥，只說，「小孟在我這也沒什麼新發展。」
「怎麼樣了？」Cathy通知完好心打聽，「小孟的工作都找人補上了嗎？」
唯一沒回邀請函的名字沈檀很眼熟。
「用的私信？」
沈檀放下馬克杯：「我看看。」
「對，私信。」
在以貌取人的這一行，長得漂亮是最大的優勢。
「我關注他很久了。他賬號有固定的粉絲量，如果他來參加的話可以給我們活動拉來一定的關注度。」同事加快語速，「而且老大，你看過他的視頻就知道了！他這個手長比例身材不會差的，身高肯定也在線，本來手模也有往專業模特發展的嘛！我就想試試看，有沒有戲。」
沈檀衝上咖啡，滿臉退而求其次：「還有更好選擇嗎？」
她點頭：「我肯定沒問題啊。」
沈檀隨口道：「怎麼會邀請他？」
沈檀快速翻閱一遍，指了指其中兩張：「這兩個可以試試。」
去趟茶水間的工夫，沈檀被幾個部門同事團團圍住。
其他幾人紛紛搖頭：「……我這沒有。」
「怎麼了？」沈檀回頭。
畢竟自己跟他聊過幾句，沈檀用手點了點邀請函上的名字：「這個人我來跟進吧。」
沈檀給了個肯定的眼神：懂你意思。
snap是模特展示自己的快照，通常會從正、側面拍攝半身和全身，這些照片組成系列發到經紀人手裡，就相當於是模特自己的簡歷。
「老大，新收到的這幾張snap你看看，能堪大用嗎？」
「什麼時候邀請的？」沈檀又問。
RAY，某站新晉手模博主。
既然著名的ABCDE都湊到同一天，沈檀有什麼立場說自己沒空，只好把自己的工作安排往後推。
「這件事我和你是一條戰線，Vivian不太厚道。」
「有36份snap是對方自發投遞到我們二部郵箱的，我們這邊還主動給9個條件不錯的苗子發了邀請函，不過目前還有一封沒回。」
她把咖啡機讓出去，靠在另一邊：「opencall準備得怎麼樣了？」
手上還有張總那有個平面拍攝非小孟不可，暫時沒找到人代替。
「那我通知他們來fitting？」
正要離開茶水間，同事又想起：「老大，你別對他抱太大期望。」
「嘿嘿。」同事靦腆一笑，隨即又垮下臉來：「但問題是，他還沒回。」
沈檀人緣確實好。
好友申請列表裡空空如也。
她又切回到昨晚的視頻軟體，發出去的名片顯示已讀。
沈檀想了想，敲字道：【雖然已經是中午了，但你今天是我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呢[狗狗發誓]，真的不考慮加個微信嗎？】
午餐時間過後，對方才回復。
Ray：【哦。恭喜我自己，成為了今天的第一個備選項。】
Ksenia：【備選項三個字去掉】
Ksenia：【哇，恭喜你，你今天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Ray：【是嗎？】
Ksenia：【能不能先相信一下？】
Ray：【姑且相信】
Ray：【但明天很可能就不是了。】
看得出來，對方在順著她聊一些沒營養的話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方式，好像本意是在拖延加聯繫方式的時間而已。
聊到快下班，微信才跳出新的好友申請。
昵稱和視頻軟體上一致，不用猜就知道是誰。
通過申請后，沈檀點進對方資料查看——乾淨得宛如一個新號，新到資料朋友圈空白一片，連微信號都因為有重名而在後面綴了一串亂碼。
在這片空白中沈檀一無所獲。
她放棄探究，直接切入聊天框。
Ksenia：【好辛苦啊，你的聯繫方式這麼難加的嗎？[狗狗流淚]】
對方沒回，反問。
Ray：【你很喜歡狗？】
Ksenia：【你說表情包啊？我隨手保存的，就習慣性用用。還是說……你更喜歡貓貓頭表情包？】
Ray：【……】
Ksenia：【[貓貓頭探頭]】
沈檀發完，無縫銜接進下一個話題。
Ksenia：【剛才我才知道，我們公司其他同事之前給你發過邀請，你拒絕了。所以現在，你是打算第二次拒絕，還是已經有了那麼一丁點兒鬆動？】
願意加微信，肯定是有所鬆動。
不然幹嘛浪費夜晚白天地跟她瞎聊。
雖然對方改變心意的原因未知，但無所謂，只要落在她手上就行。
一想到Cathy強扭笑容的臉，沈檀就覺得舒暢。
她一邊翻著日程安排，一邊愉快地等待對方回復。
這幾天很忙，不過可以忙裡抽閑，把面談放到後天下午。先把部門會議開完，再跟Cathy對接好opencall的工作，三點以後應該……
嗡得一聲，回復進來。
Ray：【我還是會拒絕】
沈檀：……
還是會……拒接？
嗯？拒絕？
Ksenia：【[貓貓頭不解]是我還有哪裡沒解釋清楚嗎？】
Ksenia：【還是，你有別的疑惑？】
***
晚上九點多離開辦公室前，外面還有不少同事沒走。
大都市的夜晚，CBD總是亮著璀璨的光。
沈檀找到下午跟她說這件事的同事。
「那個很難搞的手模博主，你了解他嗎？」
同事小河是衝浪少女，聞言眼睛一亮：「我當然了解啊！他剛開賬號的時候我就關注他了！」
不等沈檀詢問，小河如數家珍：「他最開始火是因為一個科普實驗視頻，就拿試管倒來倒去的那種。老大你想象一下，那雙手啊！！！戴上丁-腈手套！在你眼皮子底下搗鼓來搗鼓去，你還看什麼實驗啊！嗚嗚嗚嗚太欲了，太好看了！」
沈檀太陽穴直跳：「停停停，講重點。」
「重點，重點是……」小河咽了口唾沫，「重點就是很好看啊！」
「……講點除了手的。」
沈檀聽不得這個，腦袋裡畫面感一來，渾身彷彿螞蟻爬過。
小河雙眼炯炯有神：「據我觀察他還在上學。應該是浦城本地人，不出意外學校在京城，學習不會差，高低得是個學霸。185以上，生活自律，頻繁健身，喜歡的運動是籃球，至於脾氣——」
沈檀打斷：「這些信息他自己說的？」
「當然不是了！」小河掰著手指，「他說過一兩次浦城人才知道的方言，還有幾次視頻能聽見大雨嘩啦，那幾天對應的都是京城大暴雨新聞。經常出現在視頻里的落地書架是宜家款，官網高度一米八，他比那款書架還要高一個手掌。沒有斜方肌，肱二頭肌肱三頭肌線條流暢，胸膛飽滿，是經常健身的證據。但好在他的肌肉很漂亮，不是蓬勃型，很貼合他的身材所以看上去格外賞心悅目，應該是有好好管理過自己的身材。還有籃球，最早的視頻里，斜後方的架子上擺著好幾枚，從磨損程度來看應該經常會用……」
小河說著語氣一頓：「老大，你不要用看變態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沈檀點點頭，認真道：「你讓我知道了，在網上一定要注意個人信息安全。」
她嘆了口氣：「脾氣呢？」
小河撓頭：「脾氣這種是最難判斷的，但我猜他應該脾氣還算可以？畢竟一個人如果說話急躁，脾氣相對也會急。可是他講話很好聽誒，很慢條斯理，像首詩……就，很漂亮。」
講了半天沈檀還是沒弄懂，對方一味拒絕還要加她微信的原因。
如果他確實沒有這方面的想法，那也無所謂。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
聽到雨聲打在玻璃牆上，沈檀回頭：「怎麼又下雨了。」
「啊完蛋，我沒帶傘！」
看了眼時間還早，沈檀索性在小河旁邊坐下：「等你弄完一起走吧，我今天開車了。」
「嗚嗚嗚老大，你人好好！我家住在江灣花園，你順路嗎？」
江灣花園啊，很順。
到十點五十，小河終於把手頭的活幹完了。
市中心因為大雨擁堵，前方車尾燈紅成了一片。
「沒想到這個點還有這麼多打工人在路上。」小河唉聲嘆氣。
沈檀笑了笑：「沒想到浦城比京城還卷。」
靜默數秒，在緩慢的車流中，小河突然拔高聲音：「啊啊啊！」
沈檀嚇了一跳：「怎麼了？」
「老大，我覺得那個在京城上學的浦城帥哥，要不還是再爭取下吧？！」
「嗯？」
車流在徐徐往前，小河舉著手機手舞足蹈：「ohmygod他剛剛那個視頻露臉了啊！好帥啊我的媽！比我猜的想的YY的還要帥億點點啊！雖然就不小心露了幾秒側臉，但是！老大他真的好帥啊！！！」
畫面在她眼前一閃而過，沈檀只看清了輪廓。
難以想象，要帥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小河這種天天跟帥哥打交道的人叫成這副鬼樣子。
「這張臉。」小河逐幀分析道，「讓我覺得他單單做一個手模簡直是暴殄天物！所以，我們應該為社會做點貢獻，邀請他，加入我們。」
沈檀還是相信小河眼光的，目視前方車流：「我正在努力。」
「老大，你加到他了嗎？」
「算是？」
小河舉起大拇指：「不愧是你，Cathy那邊被拒得眼冒金星。」
「我也好不到哪裡去。」沈檀笑。
小河滿臉期待：「你們聊得怎麼樣了？」
話落，手機剛好響了一聲。
沈檀看到手錶上同步跳出通知：你收到一條來自Ray的消息。
她從車架上取下手機，拋給小河：「正好幫我看看，他回了什麼。」
小河興奮地搓搓手，哈氣，滿臉虔誠點進聊天框。
「他說……」
小河清清嗓子，準備大聲地念出來。
這麼擁堵的路上還有車道加塞，被連續加塞兩次后，沈檀有點脾氣了。緊緊跟住前車數百米，直到下一個路口。
她想起什麼，轉頭看了眼小河：「他剛說什麼？」
小河表情微妙，舔了舔乾澀的嘴唇。
「老大……他說……」
「嗯？」
女孩子支支吾吾：「他說……那個……」
「到底什麼？」
小河鼓起勇氣，像河豚似的喊了出來：「他說，你要不要潛規則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