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完結·中
第七十八章完結·中
沈檀很小的時候,爸爸帶回來一隻黃色小狗。沒有哪個小孩不喜歡毛茸茸,軟乎乎的小金毛。摸著它順滑油亮的毛,一下就把爸爸說的那句「朋友家的小狗,出差不在家,帶回來養幾天」拋到了腦後。
沈檀覺得,那就是她的小狗。
早上起來,她先去小金毛的窩裡看看,發現它仰著肚皮睡覺,她就自告奮勇要去給小狗添糧。
它不大,吃的是半流質的食物,香噴噴的奶糕糧加一點羊奶粉。有時候吃的太急,嘴巴一圈沾滿羊奶,到處都是奶呼呼的味道。
沈檀就蹲在旁邊看它吃,濺到地上的狗糧被她小心撿起,捏在指尖,再遞到小狗鼻尖處。
它伸長鼻子聞聞,眼睛黝黑黝黑,明明饞得不行還是正襟危坐。
後來沈檀發現了,只要是捏在人類手指上的食物,小金毛都不吃。他會小心翼翼地聞一聞,最多舔一舔,但不會露出牙齒試圖咬上一口。
她問過爸爸,爸爸說是朋友家「家教嚴格」,為了不讓小狗咬到手,從小訓練,吃一下打一下,直到他習慣不去人類手裡掠奪食物。
聽完,她一邊覺得小狗可憐,一邊又為犬類動物的規矩感到震撼。
只知道一抬眼,對上男生漆黑乾淨的眼神時,情不自禁地將他與那隻短暫寄養的小狗聯繫到一起,用自己的規矩束縛自己,給自己脖子上套圈,眼巴巴,靜悄悄,乖巧,可憐,惹人生憐。
每次引誘小金毛上樓,他都會停在樓梯尾端的區域,再不肯往前邁一步。用玩具球,奶糕,怎麼誘惑都不行。
他們家的大理石瓷磚從一樓一直平鋪到二樓樓梯,樓梯尾端有條明顯的分界線,大理石不再往前通鋪,變成了潤澤有色的實木地板。
「是的。」最後一吻落在他鼻尖,沈檀說,「你這樣一點都不像個學霸。」
陸鶴然笑了笑,「看破不說破。」
陸鶴然不知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想了那麼多,被她眼裡的溫柔溺到,他猶豫了一下:「傻?」
「不像學霸」,他暫時聽不出褒義還是貶義。於是在晚上和陳轍一起吃飯時,趁沈檀暫時離席,他問:「她從小喜歡什麼樣的?」
爸爸又解釋,朋友家的卧室是木地板,為了不讓小狗進卧室睡覺,他們給它定了規矩。以至於小狗現在看到木地板,第一反應就是——我不可以上前。
陳轍本身還有一肚子想問的話呢,嘴巴都沒動,被先發制人了一下。他做出新奇又誇張的表情:「喜歡什麼樣的人?你現在問這句話是不是太晚了點?人都被你拿下了……那肯定是喜歡你這樣的啊。」
沈檀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那麼多關於小狗的事。
她捧起小狗的臉,親了又親,「傻不傻?」
陳轍道:「誰願意和聰明人過日子啊,算來算去的多沒勁。兩個人在一起就是要互相傻一點才快樂。比如我老婆,她上個月買了三個包,她以為我不知道,傻樂了一個月。然後她心情好給我零花錢也多了一倍,我只要假裝自己不知道那三個包值多少錢,我也能開心一個月。所以嘛……」
再幾天,她又發現另一件事。
但作為朋友來說,他仗義又善良。哦對,脾氣還包容,不愛生氣。
話到這裡頓了一會兒,陸鶴然偏頭打量陳轍。
沈檀說的每句話,陸鶴然都要思考一下其中深意。
舉起拳頭,作勢要打他。
見陸鶴然不說話,陳轍斜眼飛過來:「你這個欲言又止讓我很不舒服,合著你在我身上找到答案了唄?」
「我的意思是。」陸鶴然想了想,「她經常接觸的人,是聰明人多,還是——」
從它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它很想跨越,但最終,小雞毛也就是前腳在地上跺啊跺的,除了表現出焦急之外沒再有別的逾矩動作。
不帶任何親友濾鏡客觀描述地話,陳轍當然不算聰明人。他家境優越,和落魄前的沈家不相上下,從小被捧在手心長大,成年後說不讀書就不讀書,說去開網紅經紀公司就開經紀公司。仰仗家裡的資源,快樂瀟洒,整個就是坐吃山空的做派。
雖然邏輯前後不通,陸鶴然還是點了下頭:「嗯,很有道理。」
陳轍滿意了:「這就是生活的智慧。」
說得口渴,陳轍給自己倒上果汁,隨口:「基於這樣的智慧,我姐馬上要去倫敦,你也不難受吧?」
陸鶴然原本正往座椅上靠,是個偏閑散的坐姿,聞言脊背一僵,默了一會兒才說:「不難受說明我不夠喜歡她。」
陳轍抬眼:「嗯?我剛跟你白講啦?」
「兩碼事。」他道,「我的不舒服我會自己調解,但我不能阻止她追求更好的人生。」
「哎唷,這話講的。」陳轍搓了搓手臂,「我有點肉麻。」
兩個成年男人交心,過程本來就肉麻。
手冒雞皮疙瘩的狀態一直維持到沈檀歸席,陳轍一邊搓手一邊向她調侃:「你去的好久噢,我跟他簡直聊不下去。」
沈檀笑:「怎麼聊不下去了?以前我不在的時候,你們都裝啞巴不說話啊?」
明明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陳轍老賤兮兮地捂她的嘴,讓她不要打擾他們分析上午那個三分球為什麼沒進。
顯然,這位兄弟在美化自己,他翹著腳說:「那時候我們要聊的話題多啊,聊物理,聊數學,聊解方程,聊導數——」
沈檀雞皮疙瘩也快起來了,舉手:「打住,吃飯。」
雖然不知道哪句話犯了沈檀的忌諱,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讓陳轍乖乖閉上了嘴。
後半頓飯在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中間不乏提到去倫敦的事。
沈檀原本不想聊太多的,但看陸鶴然反應平淡,不像不高興的樣子,她才聊了聊自己的計劃。
雅思七分,語言班是不用上了。
那邊的朋友幫她聯繫好了學校。房子也不愁,朋友有套正在出租的公寓。基本上屬於什麼都不需要擔心的狀態。
同樣是去倫敦,和大三那年狼狽地去、潦草地回比起來,這次更顯從容。
陳轍開玩笑地問,「朋友朋友,你哪個朋友啊?男的女的?」
話落,同樣沒什麼額外表情的學霸也停了一下,耳朵微動,眼睛徐徐從沈檀喜歡的那道菜肴上轉過來,落在她臉上。
接收到「被審訊」的訊號,她故意:「男的。怎麼了?」
陳轍喲了一聲,打住。
再拍拍哥們的肩:「小心防賊。」
陸鶴然拂開他的手,「你想太多。」
事實證明陳轍是想太多了,存在沈檀通訊錄里的朋友是位女性。
雖然陸鶴然並未有任何明顯的表示,在離開餐廳,回到車裡后,沈檀還是將她和那位女性朋友的聊天記錄推到他面前。
「哎,我這位朋友好熱情啊,怕我戀家,說剛到的那一晚要跟我一起睡。她還準備了香薰,你知道這個牌子嗎?」
標籤上是法文,用了好看的花體字。
聽她的語氣,重點全落在了香薰上,但讓人忽而心頭敞快。她想表達的明明就是——女生,別吃醋。
陸鶴然沒點破,像陳轍說的,談戀愛和在一起兩個人都要傻一點。於是他只是乾脆利落地發動汽車,然後說一句:「不太清楚,我沒買過這類東西。不過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們周末可以去商場找找,買一瓶放在家。」
放在,家。
沈檀笑了下,「好啊,正好我要重新挑個行李箱。」
現在是四月的最後幾天,一切抓緊,她還能趕上預科開班。
代價就是,她會比計劃中更早離開浦城。
如同計劃一樣,周末他們一起逛了商場和家居城。無論哪一塊地方,人都很多。原本是想好好逛的,結果卻是匆匆買了些東西溜回家。
天開始熱起來,粒子進入掉毛期,家裡的空氣里冷不防就會飄來一根貓毛。三台空氣凈化器孜孜不倦,從早上工作到夜裡。原因都是沈檀塵蟎過敏。
她剛坐到地板上,開始拆購物袋和包裝盒,就被陸鶴然拉了起來。
他毫不含糊地警告:「剛剛你坐的那,飄過去三撮貓毛。」
「哇,那麼多。」沈檀誇張地說,「粒子豈不是很快就會變禿?」
陸鶴然不置可否,笑了聲:「它祖上沒有禿毛基因。」
沈檀緊跟著:「我祖上也沒有過敏基因。」
不是針尖對麥芒,兩人都是玩笑的口氣,說完自己忍不住笑了。沈檀放棄拆包裝盒,改去拆他,從領口第一顆紐扣開始,熟稔往下。
陸鶴然安靜坐著,絲毫不反抗。
解開第一顆,他問:「機票訂了嗎?」
沈檀心思不在這,嗯了聲:「訂好了。」
第二顆,他又問:「為什麼不告訴我?」
她緩聲道:「今早上才決定的,還沒機會講呀。」
這次一直解到腰腹,他才開口:「我現在買票還來得及嗎?」
「買票幹嗎?」沈檀動作一頓,「不至於吧弟弟,是誰說不後悔留浦城的。這就要跟我跑啦?」
因為笑,她的指甲蓋輕輕劃在他皮膚上,惹得肌肉忍不住緊縮。
「……怕你東西太多,想送你。」男生按住她的手,半開玩笑地說,「姐姐好會幻想。」
不在乎他的揶揄,沈檀借他雙手的牽引力讓自己坐了上去,親一親脖頸,再用鼻尖蹭蹭那根蓬勃的經脈,「不用啦,來回二十幾個小時,坐得都累死了。」
他專註地看著她的臉:「那這麼坐累不累?」
硬[tǐng]的一峰幾乎衝破布料,來勢洶洶地抵到與她肚臍齊高。
沈檀不說話了,鬆開他的手摟到頸后,難得不再理字當頭,萬分感性地感嘆道:「其實要是早點和你在一起……我都不捨得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