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退縮

第四十三章 退縮

第四十三章退縮

那一聲笑讓於舒言坐不住了。

她慌忙扔下勺子,拿著手機起身,匆匆走到旁邊的僻靜之處。

「可可,你瞎說什麼!」她嗔怪道。

「嘖嘖嘖嘖。」

另一邊佟可可摩挲著下巴,直搖頭。

欲蓋彌彰!

她什麼不知道啊~

現在是文明社會,現代人都不興說我能跟你上床么,要委婉。

直接一點的問我睡覺打呼嚕你不介意吧,文雅一點的問我明天能跟你一起吃早餐么?

都一塊吃早餐了,還能不一起過夜?

於舒言一聽她那幾聲「嘖嘖嘖」,就知道她在那頭腦補些什麼不可描述的畫面。

她紅著臉,解釋道:「我們部門在這裡團建,他是來這裡談生意的,偶然碰到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於舒言不想跟她糾纏下去,說了句拜拜后就掛了電話。

江予歸正低頭換鞋,聽到斥責也不甚在意:「爺爺,我是遇到點兒意外。」

室內|壁爐燒得很旺,暖烘烘的,但是因為人少,還是顯得有些冷清。

「.」

江老爺子邊走邊打量了一下江予歸的面貌,覺得他好像清瘦了不少,問:「這段時間又沒好好吃飯?」

江予歸看了下時間,八點二十了。他的航班更早一些,回去要處理一些公務,司機已經在度假村門口等待了。

「.」

「她信了么?」

她重新回到餐桌上,見江予歸面不改色地吃著他盤子里的薄餅,似乎絲毫不受剛才佟可可的話影響。

「.」

他當然知道江予歸前段時間在處理那個輿論危機,只是這麼大的事,竟然也不回家找爺爺求助,想想就有氣。

車子駛進一處雕花鐵門,在車道上碾下一道痕迹,最終在一處花壇邊緣前停下。

江予歸進門的時候,一名傭人迎了上來,為他接過大衣。

「我說真的,你要是把江大神給睡了,我保證能把宋曉茵鼻子給氣歪。」

江老爺子早知道自家這個孫子沒個正形,氣不打一處來:「你別瞞著我,我能不知道之前網上那件事?你融資遇到困難,就算來找我又怎麼樣,真以為我會不管你?」

「雪太大,中暑了。」

說話間江予歸已經扶上了爺爺的背,輕撫了兩下,後者的表情也漸趨緩和。

已經入冬了,落雪綿密厚重,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嗯,解釋了。」

樓梯上響起了厚重的腳步聲,江老爺子聽人報告后從二樓下來,見到他,鼻腔哼了一聲:「你還知道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你自己想想都多久沒回家了?!」

江予歸朝著爺爺走過去,半正經半玩笑道:「我都這麼大一人了,遇到點兒事還回家找爺爺,以後這院子里花花草草怎麼看我?」

「哦,這樣啊~」佟可可拖長了尾音,「那也可以發展為那樣嘛。」

江予歸飛回海市后,直接去公司開了個會,會後也沒有回家,也沒有叫司機,而是自己駕車直接往御林公館開。

爺孫倆朝著餐廳那邊走去。

「吃了的,每頓生禽猛獸,蟲草山參,剛流完鼻血。」

他不再故意逗她了。

「那就別解釋了。」

「.」

一看就是隨口胡謅,之前他提出每日派人從這裡給他送餐過去,直接被拒絕了。

他下了車,車門未關,早早等在那裡的泊車人員坐了進去,將車開進了車庫裡。

「都解決了,不勞爺爺操心。」江予歸雲淡風輕。

江予歸離開后,於舒言鬆了口氣,埋頭迅速地吃起了早餐。

「.」

「該找還得找,不過罵幾句,這麼大一人了還怕挨罵?」爺爺依舊在嗔怪他。

倒是於舒言有些坐不住,她吞吞吐吐解釋:「可可她,瞎說的。」

江老爺子心想這小子終於肯說他公司的困難了,卻仍板著臉問:「什麼意外?」

前方是一棟四層宅子,雕樑畫棟,古色古香。屋頂深紅色的漆瓦被皚皚白雪覆蓋了大半,只在些微處露出一絲厚重古樸的味道。

「哼,就你會說。」

正好這時候,保姆過來說飯菜已經上桌了。

江予歸從容地看著她:「那你解釋了么?」

「.」

江老爺子想責備又覺得心疼,便換了個話題開始念叨起來:「你生意上遇到這種事,估計忙得上頓不接下頓。你那房子里就你一個人,說派個保姆過去也不讓,整天忙完回去連個端杯熱水的人都沒有。你實在不願意外人去家裡,就找個自己人。你都這個歲數了,也該想想自己的事了。」

「不是一直聽您的話在找么?哪次安排的相親我沒去。」

「你去,你倒是給我帶一個回來啊。」

雖然之前他每次相親都會去,也不過走個過場,第一次見面就會幹脆利索地將人打發掉。

江予歸沒接話,沉默著。

江老爺子繼續道:「我只叮囑你一句,別跟你那沒出息的二叔一樣,就知道找些長得妖艷的狐媚子。哼,那些女的通通都別想進我這家門!」

江予歸聞言,唇角忽然化開一個淺淡的弧度,緩聲道:「我這個也很漂亮,怎麼辦?」

爺爺腳步停住,驚詫:「這麼說,你是有一個了?」

這個消息太過出人意料,爺爺立馬將剛才自己的話忘在腦後:「怎麼不帶回來我看看?」

「暫時還不行。」江予歸想了想於舒言疏離的態度,「人家還不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你還打算玩那種掖著藏著的把戲?」縱橫商界半輩子的爺爺從來都是鐵血性子,看不慣那種三推四拉的小兒女情態。

對人有意就直說,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江予歸這次笑出了聲,語調舒朗:「爺爺,您知道我害羞,讓我再暗戀一陣兒成么?」

從溫泉度假村回來后,經過了一個周末的休整。

周一到公司的時候,於舒言剛在工位上坐下,便瞥見桌上的那本台曆。

周三。

她想起之前答應的,周三與江予歸一塊參加招商會的事。

當時答應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但是他後面的那些話似乎微妙地改變了兩人之間的氣氛。

所以,她躊躇了。

她想到看到他跟秦悅在一起時,那一瞬間的失望和落寞。

似乎有了這份心思后,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如臨大敵。

她不喜歡這個滋味。

和高中時不一樣,她不是膽小,而是步入社會後人變得現實,因而也更審慎了一些。

她和江予歸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無論在高中,還是現在。因為他們背後的依仗不一樣。

就像上次那場危機,對她來說是堵上職業生涯的全力以赴,但對於他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波瀾,不影響他去健身房練拳擊。

很多事情,如果她過於投入,傷害的只有自己。

片刻,於舒言嘆了口氣。

高中的那段暗戀的經歷像是觸電一樣,一旦觸碰了分毫,立馬就會縮回去。

她果然還是個膽小鬼。

這樣想著,於舒言將椅子旋轉了180度,轉向後一個工位。

江黎剛到,還在對著鏡子看自己擠地鐵有沒有花妝,抬眼看到於舒言,沖她調皮地敬了個禮:「領導,儀容檢查完畢,馬上就開始投入工作!」

「小黎。」於舒言道,「你周三有任務安排么?能去參加一個招商會么?」

「招商會?就在海市么?」

「嗯,本地的,周三晚上。」

「那我去參加的話,是不是下午就不用來上班了呀?」

「可以。」

「那行啊!」江黎將小鏡子扔進抽屜里,很豪爽地答應了,「那舒言姐你把具體時間地點發我,還有主題內容。」

於舒言點頭,重新轉回了前方。

她在電腦上忙碌了一陣,把所有相關的信息都打包傳給江黎之後,又發了一會兒呆。

她重新將那本台曆拿了過來,用紅筆在周三的日期上畫了個圈。

周三的那天,於舒言早早來到了工作間,照常開機準備工作。

視線掃過台曆的時候停了一秒。

上面畫的紅圈色彩鮮艷,有些刺目。

她眨了眨眼,偏開頭。

就這樣一天過去,夜幕拉了下來,窗外漸漸暗了。

會場上,頭頂燈光璀璨,照映得人影交錯。

主辦方邀請的人不少,是個絕佳的社交場合,隨處能聽到寒暄交談聲,氛圍活躍又熱烈。

江予歸身著一襲黑色西裝,站在門口處,看了眼腕錶。

「江總。」助理王林走過來,叫了他一聲,又側開身。

身後是一名年輕女子,妝容精緻,身上的套裙職業又優雅。

「江總您好。」江黎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紹道,「我是江黎,於組長派我來陪同您參加宣傳會。」

江予歸眸光略頓,但還是保持了禮貌。

他的情緒和儀態一向控制得很好,對江黎微微頷首:「你好,辛苦了。」

他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朝著會場內走去。

江黎也跟了上去。

晚上九點,冬雪乍歇,夜深霧重,城市閃爍的霓虹燈籠罩在一片迷濛中。

於舒言洗了澡,正用毛巾擦著頭髮,看到茶几上的手機亮了。

顯示是江予歸的電話。

她接了起來。

「喂」

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於舒言。」

江予歸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於舒言一怔,手指下意識捏緊了毛巾。

說起來,其實他很少叫她的名字。

但每一次,都會讓她耳根發麻。

聲音通過電流,染上了一絲磁性,撞擊著她的耳膜。

夜晚的涼風從窗戶縫隙吹進來,撲在皮膚上,沁得人心涼。

於舒言沒有應聲,等著聽江予歸後面說什麼。

「你怎麼沒來?」他問得直截了當。

於舒言喉嚨發緊,一時沒有回答。

她該說什麼?找個理由說自己生病了?或者說家裡有事現在回清遠了?還是說公司有急事需要臨時加班?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謊話堵在喉嚨里,說不出口。

對面並沒有催促她,似乎也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終於,於舒言乾澀著嗓音開口了:「怎麼,江黎她的表現不好么?」

「不是。」江予歸沉默了片刻,道,「只是我希望是你來。」

於舒言:「我」

她還沒說完,忽地聽他低聲又迅速道了句:「算了,有些話不想在電話里說。」

然後就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江總」,似乎是有人走過來跟他打招呼。

於舒言不知道他是在會場找了個什麼地方跟她打電話,也不知道他在這麼忙碌的社交場合怎麼還能抽空專程給她打個電話的。

但聽到江予歸對她道了聲「抱歉」,便將電話掛了。

另一頭重回平靜,只剩下「嘟——嘟——」拖長的機械聲。

於舒言也將手機息屏。

一抬頭,正巧對上牆上的掛歷,周三那個數字直愣愣地映入瞳仁中。

那上面也用紅筆畫了個圈。

她盯著看了兩秒,輕輕將那張掛歷撕了下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於舒言步履匆匆,從進電梯到出電梯,視線都沒有完全抬起來過。

坐下后便一整天都待在工位上,哪兒也不去,全程對著電腦工作。

說不清楚是為什麼,莫名而來的心虛感包裹著她——怕撞見那個人。

就這樣一直到下午,一整天無事,她的心情稍稍鬆弛下來。

得空時,喝了一口熱茶。

快下班的時候,於舒言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嚇了一跳,卻發現是母親的電話。

其實自從上次於舒言那一通發泄后,曾萍倒會時不時給她打電話了。

「舒言,你現在在海市吧?」曾萍在那頭問。

「在的,怎麼了?」

「沒,就是怕你出差去了。那什麼,昀廷明天要去海市。還記得吧,你顧哥哥。今天我跟你王姨吃飯時說到你也在海市呢,就把你的電話發給他了,估計會跟你聯繫吧。你好好招待一下人家,吃個飯什麼的。」

「好。」

於舒言沒有說太多,掛了電話。

沒過一會兒,於舒言就收到了一條消息。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舒言你好,我是顧昀廷。聽曾姨說,你現在在海市工作?】

是顧昀廷發來的。

於舒言存了他的號碼,又跟他對話了幾句。

兩人約定好明天傍晚下班的時候一起吃個飯。

顧昀廷是來海市出差的,作為東道主,自然是於舒言請客。

於是,她開始在手機上搜餐廳。

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她想找一家味道與口碑俱佳的。

但是在大眾點評上翻來找去,都沒有看到一家完全合心意的。要不就是評價太低,要不就是距離太遠,或是兩者都滿足卻看到「該店裝修升級暫停營業」的字眼。

於舒言埋頭盯著屏幕時間太長,覺得脖子有些發酸。一摸茶杯也空了,她索性拿起杯子打算去接水,順便活動一下。

正巧坐在後方的江黎路過她的工位旁,兩人撞到一起,於舒言的手機沒拿穩,掉在地上。

江黎不住地道歉,先行彎下腰替她撿。

屏幕還沒鎖上,她一下子瞥見上面的搜索內容。

「組長,你在看餐廳啊?」

「嗯,有個朋友來,想請他吃個飯。」

於舒言接過手機放在桌上,跟江黎一塊朝著茶水間走去。

「那找好了么?」江黎問。

「還沒有。」

「你們想吃什麼菜啊?我海市本地人,可以給你推薦下。」

於舒言想,是啊,她怎麼都沒想過問周圍人,只一根筋在網上搜。

於是,她道:「有海市特色,味道好,環境也好的吧。」

「哦,那選擇很多啊。」兩人已經到茶水間了,江黎將咖啡膠囊放進咖啡機里按下開始鍵,然後掰著手指一一給她說著店名,「瑤池園,優坂,譚記,這些可以啊。」

「這幾家好像比較遠。」於舒言不喝咖啡,將杯子伸到直飲熱水器下,按了出水鍵,直接開始接起來。

「對,從我們這裡開車要一個半小時吧。確實太遠了,算了,我再想想啊.」江黎思忖著,「有特色,味道好,環境好的餐廳——」

「秋明堂。」

一個微沉的男聲接過去。

兩人皆一愣,轉頭一看,是江予歸。

不知什麼時候他也來到這一樓的茶水間。

於舒言拿杯子的手下意識一顫,裡面剛接的開水左右動蕩。

「小心燙。」江黎叫出聲。

於舒言也低頭看向自己的杯子。

還沒等她找個地方將杯子放下,忽然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將杯子從她手上拿了過去。

指腹上刺痛的燙感突然消失了。

江予歸就這麼將她的杯子握在自己手中,也不避諱旁邊的江黎。

倒是江黎察言觀色極為敏銳,察覺到好像大老闆有什麼事要找於組長。

她眼珠子轉了轉。

不管是私事還是公事,反正都不關她的事。

這都快下班了,多管閑事容易加班。

於是,她也不等咖啡煮好,溜得很快。

茶水間只剩下兩人。

旁邊的咖啡機里,已經能聽到裡面氣泡翻騰的咕嘟聲。

有一絲微弱的醇香飄了出來,若有若無地氤氳在周遭。

江予歸垂眸看著她,於舒言垂眸看著地上被夕陽拖長的影子。

半晌,江予歸緩緩開口:「故意躲著我?」

於舒言支吾:「沒、沒有。」

「那跟我聊聊?」

於舒言心裡咯噔一下。

她一直記得他那句,有些話不想在電話里說。

他想說什麼?

她心跳的節拍亂了起來。

於舒言避開他的眼神,找著理由:「我今天有很多工作,下班前.做不完了。」

「我知道,所以我一整天都沒來打擾你。」江予歸語氣很輕,聽不出任何揭穿她的意思。

於舒言舔了下唇,佯裝什麼言外之意都沒聽出來的樣子。

像是心虛一般,她率先提到那件事:「昨晚的招商會,我推薦的江黎,因為我覺得她能勝任這份工作。」

江予歸沒有應聲,垂眸看著她。

於舒言頓了頓,硬著頭皮繼續解釋:「江黎也是我們宣傳團隊的,從一開始就一直都負責這個項目,對產品非常了解,而且人很開朗大方又會交際。所以她去,跟我去是一樣的」

江予歸沒有打斷她,耐心地聽她將一長串解釋說完。

而後他微俯下`身,身影整個壓在她身上身子,叫了她一聲:「於舒言。」

「嗯?」於舒言下意識抬頭,與他對視上。

江予歸眸色幽深,看進她眼裡:「我不是想要一位跟你一樣的——」

咖啡正好煮好,「叮」的一聲,所有沸騰聲都停住。

那股甘澀又醇厚的香氣霎時變得濃郁,瀰漫四溢。

「我想要的是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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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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