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蘇嵐拿著水壺給植物的葉子澆花,口中叼著一支營養劑。營養劑也分不同款式，有管裝，袋裝與包裝。出於身體的消耗,蘇嵐在加工廠的時候一直都是喝包裝。像是在喝大袋的袋裝酸奶。然而這艘海盜船里只有管裝的營養劑。於是她一口氣喝了十支，用以積蓄足夠的體力。

她的最好記錄是在警惕狀態下保持十三天的不飲不食。記得那次考驗過後,她一口氣喝了兩大袋草莓營養液。話說,現在的生產廠家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致力於把什麼東西都做出鮮亮的顏色——據說是顏色鮮亮有助於食慾——真的重視食慾就不會喝營養劑。

營養劑一向是懶人與窮人的專屬。

總之,她只是吐槽一下。喝營養劑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吸血鬼。

倒霉鬼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說著話，「他們，並沒有痛苦，面上的神情，似乎還有些歡樂。菌絲包裹著他們，伸進他們的衣擺,應該是背部吧,他們說，菌絲將一種激素注入他們的骨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你還這麼小,還是個孩子呢,怎麼會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你放了我，我可以給你錢……」

蘇嵐現在開始用布擦拭葉片上的水分。

「我在廠里幹活。」蘇嵐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部電影，於是微微的笑了起來。

「……你是說,你是加工者。」

「準確來說是冷卻者。你們總是錯誤的把我們叫成加工者。不過,無所謂。」

「……殺人者，人恆殺之。今天，你殺了我,明天,也總會有人殺了你。」

「你要一個人去那個地方？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那個星球里究竟有什麼。我知道，你一直在探尋這件事，但也用不著這麼著急吧，幾十年都沒辦法的事情，何必要爭這一朝一夕呢。」

它是一個圓形的吊墜，繪著鮮亮的鳥的浮雕，顯出一種洛可可式的纖巧。繪的是夜鶯與玫瑰的意象，蘇嵐很喜歡。可悲的是，克萊因也很喜歡。

比如，袖扣可以是監聽器。紐扣可以是炸彈。空間紐可以是催眠鐘擺。

「什麼？」

*

姜澄看著宣白夜，面容上顯出一點不可思議來。

「不用……因為你會忘記一切。」蘇嵐這樣說著，把盆栽挪的遠了一些。

「所以，你真的要一個人去？」德格幾乎要崩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攪入這樣的泥潭。

蘇嵐喜歡給東西開發功能。

「我和你一起。」德格的神情很堅定。

她順手給自己消了消毒。

很久以前，蘇嵐就開始著手開發自己的技能。精神力，真的有很多用途，不是嗎？

德格一時之間忘記了言語。她只是獃獃地望著蘇嵐，從她美麗的面龐中尋摸出一點奇異的東西。從她孩子氣的臉龐中，她深切感受到她的執拗，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的執拗，就好像天體根據自己的規律東升西落，而她沿自己既定的軌道徐徐運行。

而後，事情就發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淡藍色的精神力具現化出來，德格只覺得眼前突然眩暈，蘇嵐一手輸入精神力，一手拽出那個廉價的項鏈——其實你很難定義一個物品是否廉價——它看上去很精美，但感覺上會給人一種塑料的感覺。

一聲槍響。他軟軟的癱倒在地。蘇嵐模仿前世的電影吹了吹槍口。她用手摩挲過槍口，槍口卻是冰涼的。

然而宣白夜並沒有理會他。根據情報，那個星球很可能出現尚未孵化的王蟲胚胎，過大的活動會刺激胚胎的發育，所以他要儘可能快的趕到那裡，消滅王蟲或者帶回王蟲。

蘇嵐敷衍的點了點頭,咽下最後一口營養劑，草莓營養劑在瓶口沾染了一些痕迹，因太過粘稠顯出一些新鮮血液的質感。蘇嵐想，他們一定加了色素。然後，她把瓶口的營養劑舔乾淨了。

「從來都是如此。」光影照在他的臉上，顯出一種白瓷般的質感。

姜澄終究還是左右不了他的意見。很快，姜澄走了。

宣白夜回到自己寡淡無味的房間里，按下一個按鈕，書櫃翻轉，露出一面寫滿了文字的牆。藍寶石基因藥劑。小能星座。銀河公司。仿生人計劃。月桂花黃昏自衛隊。聖卡羅拉玫瑰加工廠。埃里希。黛蘭西。龍雀。蟲族復甦。靈魂。

以及，賢者之石。他的指尖微微點了點照片上的紅色石頭，它是菱形的，像一塊流光溢彩的寶石。

他找到自己的裝備，那是一把長刀，鋒銳非常。他曾用它將機甲撕扯成兩半。機甲的能量液淋在它的身上，像是臟污的血。他不喜歡髒兮兮的東西。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算是什麼，但他總歸不是人類。人類不可以在真空中行走，需要陽光與氧氣，需要食物，需要愛……而他什麼都不需要，他甚至不需要充能。想到這裡，宣白夜微微露出一個笑容，一個比晨間露水還要稀薄的笑容。

他真心實意地覺得這樣方便的多。

到達星球，他踩到了堅硬的土壤。然後，他聞到了一股淡淡地清香。混雜著消毒水、紫藤蘿的花香以及一種說不出的冰涼的味道。

是蘇嵐。蘇嵐今天用了紫藤蘿的沐浴露。

蘇嵐看見宣白夜，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感想。只是，她難免戒備了起來。看著蘇嵐如無其事的神情，宣白夜也沒有詢問什麼。看她的樣子，她大概也是來探秘的。至於，她是如何找到這裡的……他並不關心。

「你，也要探秘。」他總是能把疑問句說成肯定句，雖然，他的確沒有疑問的意思。

「……是。一起嗎？」蘇嵐很淡定。

於是他們組成了臨時的隊伍。

在路上，蘇嵐說明了自己的所見所聞，宣白夜也是若有所思。迄今，人們依舊沒有真正了解蟲族。走近洞穴，有細微的水聲傳來，蘇嵐與宣白夜提高了警惕，然後，於猝不及防間看見洞穴的景象。

「……好多的，大號棉花糖？」蘇嵐有心暖暖場。

「……」宣白夜本想對此保持不置可否的態度，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洞穴幾乎被絮狀物填滿，中心是一隻巨大的繭，旁邊分散著零落的尚在蠕動的繭。如果是前世，看見這樣的場景蘇嵐也許會嚇暈過去，但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過去的她，所以她什麼表現也沒有，反而對最靠近出口的那隻繭蠢蠢欲動。

宣白夜用刀割開了那些堅韌的絲線，從裡面撥出一個人。他的衣服很完整，沒有被腐蝕過的痕迹，然而他的四肢與軀體卻是萎縮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卧病數十年的人，否則無法解釋他渾身的肌肉會萎縮成如此形狀。而他的眼睛也很黯淡，像是被霧氣掩蓋的夜空。

蘇嵐用精神力探查了他的精神海，發現他的精神力乾涸而空無一物。這代表，他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連瘋子都不算的人。

如果說植物人的靈魂被拘禁在軀殼中，那他們……無疑是失去了靈魂。

宣白夜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確認什麼。隨即，他面無表情的殺死了這具軀殼，輕巧的像是抹去桌子上的灰塵。

「……太安靜了，不太正常。」

「嗯。」蘇嵐環顧四周，微末的皺了皺了眉，「太安靜了，幾乎什麼聲音都聽不見。而且，面對蟲族，應該有精神力的波動呼喚，我們卻什麼也沒有覺察。哪怕是王蟲的卵，嗯，或者說，那可是王蟲的卵，怎麼會沒有絲毫的精神力波動呢。」

宣白夜並沒有對此做出解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蟲族是可以被監測到的，但那時蟲族一般都已經具備了規模。沒有任何一台機器能發現尚未孵化的王蟲，能監測到那本該溢出的濃厚精神力。在好多年以前，帝國甚至將王蟲定義為天外來客——他們在另一個空間孕育，然後倚靠空間的蟲洞來到這裡。它們來自更高階的緯度。

「蟲族，是一個神秘的種族。在軍方外放的情報中，蟲族是以礦石為生的物種，但這僅限於王蟲的軍隊……王蟲似乎從不進食，這是探尋千年得出的結論，但是，近些年這種結論逐漸被推翻，另一種假說甚囂塵上。那就是王蟲以靈魂為食。」

宣白夜看著那個安靜死去的男人，他的劍穿過了男人的胸膛，卻沒有流出一點血，衣服被劃破，有皮膚裸.露出來，顯出一種支離破碎的感覺。藍色的碎裂晶體溢出來一點。

蘇嵐蹲下來，從口袋裡取出手套為自己帶上，手指捻了捻破碎的藍色晶體。隨後，她合上了男人的眼睛。深覺自己陷入了更深更深的陰謀。

她站起來，把手套裝到密封小袋中，然後放入了自己的口袋。宣白夜看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在腦海中整合了一下她的信息，隨即，他遲疑著開了口，說是遲疑，聲音里反而帶著一分篤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