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打一耙
第一章倒打一耙
「轟——」
「轟轟——」
黑色炫酷的摩托車碾著碎石,在盤旋大路上飛快行駛。
江逾白緊握車把,修長好看的手指轉動油門。
又是「轟——」的一聲,摩托再次加速。
他趕著去參加一位老人的七十歲壽辰。
摩托在十八彎的大路上繞了一圈又一圈,落日正慢慢靠近山頭。
「站住,別跑!」
是一道氣喘吁吁的女聲。
少年到底已經跑了一段路,體力明顯不如江逾白。
這個時間段路上很少有人。
車輪被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石頭絆到,整個車身不受控制地傾斜,「咚」的一聲,他和摩托同時倒地。
好一個倒打一耙!
就這幾秒鐘愣神的功夫,他又挨了一拳。
「你他媽屬泥鰍的啊——」
落葉小路繞著小山圍了半圈,出口依然連通著大路。
這個聲音,就是從那條小路上傳來的。
江逾白果斷忘記狼狽摔跤這回事,心說遇見即是緣分,今天出門雖然沒看黃曆,但是眼下這情況,不用看也知道,今日宜打狗頭。
兩人和他對視一眼,對於他耍帥摔倒這件事,目光上沒做太多停留,甚至連「你誰啊,瞎擋什麼路」都沒罵一句。
江逾白簡直出離憤怒了。
的包。
「我操!」這一通操作把一整天都無悲無喜的江逾白徹底激怒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有兩下子。
光天化日強搶民女——
江逾白眉頭微微一皺,一路上都沒什麼情緒的目光動了動,然後略帶疑惑地朝聲源方向偏了偏頭。
他顧不上腹部剛挨的那一下,拔腿就追。
少年眼裡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詫異,當即一個側身旋轉,擦著江逾白的肩頭完美避開。
包在少年手裡。
此話出口,江逾白很明顯的怔了一下。
不過江逾白也不是吃素的,眼明手快就要抓包。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操!」
他毫不客氣地握著拳頭朝少年臉上來了一下,卻被少年再次躲開。
一句話沒說完,有兩下子的少年就狠狠給了他一肘子,不待江逾白反應過來,又甩給他一個冷酷的眼神,像是嘲笑,緊接著頭也不回就往大路跑。
他偏頭,只見一個黑色身影突然停下狂奔的腳步,雙腿踩著泛黃的落葉劃出兩道急剎車留下的痕迹——最後還是沒剎住,一屁股坐在了成堆的落葉里。
水泥糊的大路旁有一座小山,隔著小山的另一邊是一條積滿落葉的泥巴小路。
雖然那兩人沒多在意第三個人的突然出現,但江逾白飛快地觀察了一下他們兩個人。
江逾白雖然覺得丟臉,但在這樣的氛圍里丟臉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摩托在水泥直道上飛馳,先一步到達兩條路的交匯口,一個漂亮的漂移——
三個人僵持不過半秒,江逾白突然取下頭盔隨手扔掉,想也不想就向少年撲去。
於是手的角度一拐,瞅准了時機向下一抓,果斷抓住少年手裡的包。
還沒來得及做多餘的動作,耳邊就傳來飛快的腳步聲。
不料少年奮力一抽,包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不過少年的反應明顯更快,身手也更加矯健,停下的動作更早一步。
沉默了一路的少年突然出聲:「就這點本事還做搶包賊,你有沒有點自知之明。」
好在他反應夠快,及時護住了重要部位,摔了一跤的後果只是手上蹭破點皮。
江逾白沒費多少力氣就趕上了。
聲音不大,有些虛弱,不難判斷女生跑了有一陣子了。
兩人一手拽著包互相拉鋸,一手隔空打拳,都恨不得把對方臉上揍得青黃交加。
他身後跟著一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少年,同樣突然停下飛奔的腳步,在地上留下痕迹。
「包還我!別跑了!!」
「去你媽的,你才搶包賊,少在這兒顛倒黑白,裝模作樣,」他的聲音越來越狠厲,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什麼叫好好做人!」
話音未落,江逾白反手一個拳頭朝少年側臉揮去,打得少年措手不及,兩人很快拉開戰線,自說自話,誰也不搭理誰,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江逾白:「看你長得挺帥的,成天卻干著見不得人的事,不怕遭報應嗎?!」
少年:「搶個包還專門騎摩托耍帥,帶個頭盔看不見臉就真以為自己帥了?!」
江逾白:「沒錢不丟人,沒錢還搶東西可就不只是丟人的問題了!」
兩人一邊打一邊罵,手和嘴都不停,腿也沒閑著,一路上還帶往前跑的。
少年終於提高音量:「一個包而已,值得你們這麼拚命搶嗎,兩個臭男人要包幹嘛啊,這也賣不了幾個錢!」
江逾白也終於發現不對。
你們?
兩個臭男人?
搶包的臭男人不是他們嗎?
後面的地平線上隱約傳來警笛的聲音,紅藍交錯的燈光越來越近。
一個氣喘吁吁的女生朝他們跑來,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道:「包……我的包呢?」
少年把手裡那個極其普通的黑色背包遞給了她,她飛快打開背包檢查裡面的東西,像是裡面有什麼貴重的珍寶似的。
半小時后。
公安局。
「所以你們互相認為對方是搶劫犯,起了爭鬥,讓真正的搶劫犯跑掉了?」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是在警察叔叔凌厲的眼神下,兩位還是同時點頭:「嗯……」
這詭異的默契……
兩人做了筆錄,留下聯繫方式,接受了一通來自警察叔叔的,對祖國花朵的真誠的思想教育,終於在警察叔叔喝掉保溫杯里最後一口枸杞茶,以為要放他們離開的時候,聽見警察叔叔說:「搶包賊找到了,你們再等等,得對一下口供,全方位還原事實真相。」
十分鐘后,警察叔叔回來。
「嗯,和你們說的大差不差,他賭錢輸了,看見路上只有小姑娘一個人,又不像本地人,於是起了歹心。」
陳述完事實,他又看向包的主人:「姑娘一個人可得注意安全啊,我們警察同志這次雖然及時趕到了,但保不準有人——」
「謝謝叔叔,我明白的。」
姑娘及時制止住了準備長篇大論的熱心警察,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可以走了嗎?」
果然警察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
「嗯嗯,可以了,沒你們什麼事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江逾白和少年再次默契地同時向姑娘投去一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的眼神。
三人一起出了公安局,姑娘主動開口。
「再次謝謝你們幫我的忙,雖然中間有點小誤會,但俗話說不打不相識嘛。」
姑娘名叫秦柒,北京某知名大學醫學博士在讀,這次來這裡主要是做一些調研,包里裝的是非常重要的調研資料,所以才拼了命地追。
「我往那個方向走,」姑娘指了一條路,又問,「你們呢,去哪兒?」
「去杏花鎮。」
「杏花鎮。」
兩人同時開口。
這該死的緣分。
「看吧我剛在局子里就說了你們挺有緣!」秦柒做事非常有效率,感慨他們有緣的同時,順便替他們安排好了路線。
「這樣吧,你倆一起去,路上有個伴,還可以交流交流進局子的心得。」
秦柒完全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奇怪的地方,笑眯眯的:「那以後有緣再見,我的研究方向么,大到斷腿截肢,小到骨折扭腳,有需要都可以找我。」
看江逾白和少年不自然的表情,似乎都不太想有這個需要。
兩人和秦柒分開后,一起往杏花鎮的方向走。
沿途沒有什麼人,晚風似乎更大了些。
「那個,對不起啊。」向來不可一世的江逾白放下一路上都端著的面子,捏捏妞妞地開口。
「沒關係。」
一路無話。
太無聊了,得找點事干。
於是江逾白一邊邁著步子,一邊在心裡無聊的數著數。
一二三四……七十八……一百九十九……九百八十一……兩千一百五十六……
「兩千……」江逾白看著前面不遠處在地上躺著的摩托,腦子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只是直覺興奮,嘴裡忍不住嘟囔出了他數到的數字。
「什麼?」走在旁邊的少年疑惑地問。
等江逾白的思維走完所有反射弧流程,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興奮大叫:「二百五!」
「……」
剛才還和他並肩走著的沈南晏突然加快腳步,並十分有風度地保持沉默。
「不是,我不是說你是二百五,我是說兩千二百五,是兩千二百五的二百五,不是你是二百五的二百五!」
繞口令似的說完,連江逾白自己都有點被繞暈了,前面走著的沈南晏半點沒有停下來搭理他的意思,他只得也跟著加快腳步,趕上去。
「我剛數著數玩呢,就剛好數到兩千二百五,這不是看見我車了嗎,我一個高興就……就數出聲了。」
他趕上沈南晏,和他同速往前走,誠懇地看向沈南晏沒什麼表情的臉,然後毫無防備地……看見了沈南晏臉上的淤青。
沒錯,他打的。
儘管對比起來自己被他揍得更慘,但自己身上的傷沒有一處在臉上,反觀對方,唯一被打中的一拳就讓臉上掛了彩。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江逾白覺得比起剛才在公安局裡,這淤青……似乎更青了。
不過這張臉,確實好看。是那種鼻樑挺拔,眉眼分明,第一眼看就讓人覺得俊郎的臉。
此時夕陽正好西下,晚霞漫布山野,落日餘暉在緋紅的背景下散出金黃色的光芒。
沈南晏的側顏在此時的夕陽下,勾勒出清晰好看的弧度。
看在這麼好看的臉被他揍成這副樣子的面子上,江逾白決定再解釋一下:「喂,我真沒罵你……」
「知道了。」沈南晏冷冷開口,這三個字每個字都表達著一個意思:閉嘴。
解釋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
不過江逾白倒是真的閉嘴了,眼看著摩托越來越近,他快步上前,扶起車子坐上去,邊戴頭盔邊沖沈南晏喊:「你不是也去杏花鎮嗎?一起啊。」
沈南晏頭也不回:「不用。」
「別呀,你走回去天都黑了。」
「不用。」
江逾白髮動摩托,往沈南晏的方向騎,眼看著距離差不多,不由分說就把車停在他面前。
「沒關係的,不麻煩,上車,我載你一程。」
沈南晏被迫停住腳步,抬頭看著前面這個牛皮膏藥似的攔路鬼。
江逾白被他盯著也沒壓力,隨口胡說道:「你不用擔心,不會綁架你,我從小就是好學生,比如那什麼,打架抽煙喝酒什麼的,我從來不幹。」
剛才朝我臉上掄拳的是鬼?
他目光又朝江逾白的手上移去——江逾白手上有之前當著沈南晏的面,騎車摔跤蹭破的皮。
江逾白順著他的目光向下。
操,這是得有多缺心眼才能在忙著抓人的同時,記住這個被他順帶看了只有一眼的路人,傷在了哪兒。
江逾白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然而沈南晏並沒有要給他留點面子的意思。
「你有機動車行駛證嗎?」他問。
江逾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