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動人春色不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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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末,皇帝回京

康熙還來不及給皇太后仔細述說一路上的見聞,就病倒了。<冰火#中文高熱不退、伴隨著間歇『性』寒戰、夜間盜汗,太醫院裡大方脈科、小方脈科、傷寒科的院使輪番號脈,尚不能確診,有的說是傷寒,有的說是邪風入體,有的說是神思欠安。每張方子都斟酌再三,一服一服的『葯』湯灌下去,猶如清水澆石,毫不見效。

太子負責監國,還要守在康熙身邊,早已疲憊不堪,逢著號脈的日子,康熙卻連坐起身都難了,太子不敢自專,派人去慈寧宮送了信,終於驚動了皇太后。

太醫院堂官李德立引著幾名院使先在中庭行了三跪九叩首禮。禮畢,皇太后問那院使姓名籍貫年齡后:「皇帝身子久不見好,病要小心看。」太子入了內殿,輕倚在龍床旁,扶起了皇帝,康熙身子一片滾燙,觸手之處,皆是冰冷的汗意,猶自強睜開眼,見是太子,微微點了點頭。

皇太后命請脈,院使依次行至榻前,榻外設小几,幾安小脈枕。太子親自捧著康熙的手放枕上,旁邊的小太監用素帕蓋住,惟『露』診脈之三部。院使先請右部,次請左部。約兩刻許,又請看了皇帝的舌苔,片刻回奏

:「聖躬脈息,左寸數,左關弦;右寸平,右關弱,兩尺不旺。寒戰壯熱,休作有時。先有呵欠乏力,繼則寒慓鼓頷,寒罷則內外皆熱,頭痛面赤,口渴引飲,終則遍體汗出,熱退身涼。舌紅,苔薄白或黃膩,脈弦。」

皇太后也不耐煩聽他掉書袋,急急問:「此病要緊否?」

院使回奏:「徐徐調治,總求節勞省心,不日大安。」

皇太后一時氣結:「我豈不知?無奈不能。到底幾時皇帝才能大好?」

那幾個院使也不敢回話,只是回說要敘了病源再定方劑。

太后是宮裡的老人,心裡明鏡似的,有什麼不清楚,但凡是驗方鮮有不用虎狼之『葯』的,御醫們給皇帝治病都怕擔責任,下方謹慎之極,所謂合計方劑不過是個拖字訣,用些溫補的『葯』劑把命吊著,真正治病的方子從來不敢上呈,就怕病情起起落落要他們的頂子脖子。可這皇帝網打熬不住了,太后是打心底地難受。

無逸殿里的皇子們這幾日也停了課,由太子安排每日里在各個宮內請安,大點的阿哥去各部總領事務,小點的阿哥就輪流去跪經。

大阿哥胤褆近日很是不樂,皇帝病重,太子監國,他素來跟太子不和,平日里仗著自己是長兄,又有軍功在身,很有幾分跟太子分庭抗禮的氣勢,現下皇帝病重,太子趁機借著阿哥總領六部之際將他塞到禮部去處理羅剎人建教堂的事項。.zhuzai.cc回到宮裡每日里給皇帝請安又有太子一旁守著,便是太后合計『葯』方那也沒自己『插』手的份,朝堂上明珠之勢跟索額圖相較還是不夠有分量,目前的情況猶如困獸在籠,只能幹著急卻沒處使勁。胤褆每每想到萬一康熙就這麼去了,太子登基,自己的努力不就全白費了?難道真要衝著弟弟俯首稱臣,三呼萬歲?心火沖得他滿臉都起了疙瘩,別人不計較,只當他是孝心虔,惠妃娘娘可心疼死了。

禮部的大阿哥、監國的太子、修書的三阿哥、戶部的四阿哥、隨駕的五阿哥、統著禁軍的七阿哥,各個大點的皇子都心神不寧,獨有胤禩絲毫不放心上,每日里除了跪經就是逗引著自家的幾個幼弟,偶爾出宮去給裕親王請安。

出巡京畿時胤禩沿途派了『奶』公著人好生打聽好醫生,都還沒有音信。回宮后,原打算稱病喚幾個御醫來,又碰上康熙卧病。胤禩也不好多些動作,只得細細默下了前世宮裡幾個調理單方,說是民間奇人驗方偷偷獻給了惠妃娘娘,打著給大阿哥進補的名號,哄得惠妃多多備下,然後自己順了一堆送給裕親王府里。裕親王本沒什麼大病,不過是出兵染了點瘴氣,好生調養就能大好,不巧當年兵敗而歸被皇帝訓斥削了王爵,心內鬱結難消,難免病情纏綿反覆。胤禩本就是個玲瓏剔透的水晶玻璃心肝,字字句句勸勉都能落在裕親王心坎里,幾番開解,裕親王也逐日地大好起來。胤禩心裡也放下一半,離裕親王去世的康熙四十二年還有十年時間,一定有機會留住這位伯父的。

反觀卧病在床的康熙卻得不到胤禩的關心,每日請安不過是虛應故事,如何請醫延『葯』,如何下針號脈,太子如何日夜侍奉,大阿哥如何燒香許願,都如風吹過牛耳。自家父親可是足足能在位六十一年,豈會這個時候就去了?何必枉『操』心?

再說了,胤禩可沒忘記,康熙五十五年九月,自己得了傷寒病,情況頗為不妙,隨時有掛掉的可能。三阿哥胤祉把這事上奏后,自家的皇阿瑪只批了「勉力醫治」四字,想來都覺得天家無情。幾天後,御醫再報病情加重,康熙在折上批道:「本人有生以來好信醫巫,被無賴小人哄騙,吃『葯』太多,積毒太甚,此一舉發,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氣不凈再用補劑,似難調治。」語氣中頗有譏刺之意。

自己奪位犯了天顏,失了父心,原來不該再奢求什麼,可後面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怎能讓人不心寒?熱河返回西郊的暢春園之時,要路過自己養病的園子於是,康熙居然先傳旨給料理病務的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若阿哥病篤失音,不省人事,則可令遷移。著諸皇子議奏。」

皇帝的意思昭然若揭,他是要把自己移回城裡府中,怕萬一在回暢春園的路上,自己兒子不巧死掉了太晦氣。為此,康熙還星夜遣三阿哥前去察看自己是否彌留,幾時身故。

每每想到這,胤禩都無法忘記自家的好四哥,父皇的好兒子胤禛,為了體貼老父親的心,竟然在諸皇子私下討論時不顧自己已經病危,建議連夜將自己移回城中,完全不念兄弟之情,想想都令人齒冷。只有小九胤禟憤怒的跳起來說:「八阿哥今如此病重,若往家中,萬有不測,誰即承當?」諸皇子聽了不敢作主,趕緊回報康熙。康熙很不高興,說「八阿哥已不省人事,若欲移回,斷不可推諉朕躬令其回家」。

虎毒尚且不食子,無情最是帝王家。康熙只以自己為重,不顧兒子的死活要將兒子移回府中,還推卸自己的責任,胤禩再難對他有絲毫父子之情。胤禩病癒后,皇帝估計是心中有愧,立刻恢復了自己的俸銀俸米,並特意派人詢問自己病後想吃什麼:「朕此處無物不有,但不知與爾相宜否,故不敢送去。」

作為天下最大的皇父,居然用了「不敢」二字,胤禩那敢承受,又拖著病體到宮門內跪求免用此二字。康熙卻又反過來責備胤禩「往往多疑,每用心於無用之地」,「於無事中故生事端。」這就叫話不投機半句多,皇恩之情比紙薄。自己怎麼做總歸都不討好。既然討好不了,那又何必太用心?自有他的孝順兒子太子近身伺候,只怕太子唯恐自己伺候的太好,又多了幾年皇太子的位置坐,太不甘心。

這日胤禩又拿著幾個稀罕扳指哄逗著小九小十拉弓『射』箭,他也沒忘記,本是兄弟間最俊秀的小九後來耽於酒肉,成日家作樂,活活吃成個胖子,怕熱厭寒,最後被雍正著人鎖拿圈禁,幾乎是被熱死的。小九小十對胤禩實心得很,他捨不得他們再受罪,一有時間,就帶著他們東遊西逛,哄著求著騙著他們習字讀書,拉弓『射』箭,就是怕他們不成事,日後被厭棄。就算不能入了雍正的眼,至少得讓康熙給個青目,若是能讓康熙給他們封個親王,日後只怕誰也對他們下不了狠手。

小九愛俏,胤禩搜羅了一堆好扳指,新樣荷包,背一章書就送一個給他,小十愛鬧,胤禩就派自己的內侍去天橋下淘些竹蜻蜓、小鼓小鑼,『射』草靶子連中三元就換一樣給他。

兄弟們正熱鬧著,陰沉著臉的大阿哥帶著幾個屬官一路急行出了宮門。胤禩想了想,丟了幾樣玩物給幾個小兄弟自去戲耍,整整衣袍快步追了過去。

好容易在內庭二門那看見大阿哥的身影,胤禩加快腳步趕上前去

端端正正施了禮,:

「給大阿哥請安,大哥最近辛苦了,都這時辰了還匆匆忙忙的?」

大阿哥見是胤禩,草草吩咐了那幾個屬官,回過頭來忍不住對著胤禩訴苦:

「這幾日請安,看著父皇情況很不好,有心多多侍奉湯『葯』,太子偏偏只是把我往禮部使得團團轉,那些羅剎鬼子,西洋人建教堂有什麼要緊,值得批複了又再議,再議了發還繼續議?」

胤禩笑笑:

「太子這般作態,無非是想在父皇面前抓尖賣好,顯見得只有他把皇上放在心尖子上。大哥你且放寬心,父皇乃是天子之身,又正值春秋鼎盛,心裡有什麼不清楚的,都是天家血脈,哪個兒子不是憂心忡忡,巴望著父皇早日大好?」

胤禔瞧了瞧胤禩一派輕鬆,心裡仍是發急,老八還小,哪裡知道厲害,胤禔早買囑了太醫院的人,偷偷把康熙的醫案抄了份出來,自己私下發給自己得用的醫官看過,都說是溫瘧。十瘧九死,宮裡御醫們的方劑水一般下去,康熙卻是日漸渾噩,完全沒有見好的跡象。胤禔只怕康熙撐不過這回,自己的萬丈雄心就都如白蠟向火。

胤禩知道大阿哥的心結,雖不想便宜了康熙,但也見不得惠妃這幾日的焦心,連帶著自家生母衛氏也減衣縮食,都只為了替康熙祈福。當下有心提點:

「宮裡那些怕掉腦袋的庸醫,盡拖著不敢下『葯』。父皇的病都是他們耽誤的。大哥你現管著禮部,那些西洋鬼子也有些奇技『淫』巧,何不問問他們有沒有什麼海上方兒,說不得就醫好了父皇?」

大阿哥得了這話,彷彿得了金綸玉音,劈開頭頂兩扇門骨,一盆雪水澆下來,慌慌忙忙就別了胤禩,直衝向禮部。

當晚,大阿哥領著法國傳教士洪若翰和劉應進宮,獻上了西洋治療瘧疾的特效『葯』品—金雞納霜。不出幾日,康熙皇帝便能起身處理政務,皇帝病癒,自然是大賞群臣,這次佔得先手的大阿哥走路是越發昂揚起來,就連平日里倨傲的皇太后也彷彿突然發現了這個長孫的可疼之處,就連他臉上冒了漿的火疙瘩都落得個為君盡心的褒揚,送湯送『葯』,時時關心,處處照拂,對著每日請安的惠妃也是言語和煦,慈顏以對。^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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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不是一隻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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