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被拋棄

第五十九章被拋棄

封黎川和封悅葉一路順暢的登上來接他們的船,戴著墨鏡的金髮老外熱情洋溢的朝他們揮手。

封黎川一眼認出這就是在趙家告別宴會上和他姑姑調情的那位：「喲，姑姑，你這是早有預謀啊。」

封悅葉牽住丹尼斯攙扶她的手：「我原本打算帶你父親一起去玩的,不過現在這個結果也不錯。」

「請原諒我擅自來做電燈泡。」封黎川頗有風度的朝丹尼斯笑了笑。

丹尼斯親自坐上駕駛座,挽起袖子開船,風吹過他的白襯衫，能依稀看見他蓬勃的胸肌，他朗聲道：「你的愛人也在船上,載你一程是我應該做的。」

封悅葉舒適的翹著二郎腿吹海風，聽了丹尼斯的話，她開朗的笑了：「我們去給林燁和岳總一個驚喜。」

封黎川穿著一身睡衣就跑出來了，他後知後覺的感到尷尬：「上游輪后我想先換身衣服再見人。」

封悅葉微微皺了一下嬌媚的眉頭：「你這樣也很好看,不必總是盛裝打扮。」

封黎川乾笑了一下：「我這樣自己不太舒服。」

「那些富商都很醜，誰有資格評判你。」封悅葉撕開一包魚食遞給封黎川,「別管別人的想法了，先填飽魚們的肚子吧。」

「作家……哦對，」林燁這才想起來，「實在太多刺激的八卦了，我沒想起來見他。」

封悅葉撐著臉看了封黎川一會兒,回想著他兒時乖巧可憐的模樣，突然說：「其實,我對你有愧。」

封黎川學著封悅葉的樣子，抓了一把魚食扔進海里，立刻有一群奇形怪狀的魚蜂擁而上。

封悅葉撫了撫頭髮，嘆了口氣：「我太蠢了，事實證明他沒被治癒，反倒越發變本加厲，一個人如果一直有人扶，就永遠不會學會自己走路。是我的愚蠢害了你，你的所有不快樂，都是因為我和你父親太無能，和你沒有分毫關係。」

林燁心虛的強行轉移話題：「對了，你姑姑上哪兒去了？」

封悅葉真摯的看著封黎川：「但你小時候不知道，你五歲的時候就要學著做父親的心靈依靠了，安慰他、照顧他，這不是你該做的。我很自私，我明明可以告訴你真相，但我沒說，我想著既然弟弟想要索取關心，那就讓他索取吧，也許時間長了，他就被你治癒了。」

「我媽在那金毛懷裡呢，別擔心！」封令言缺心少肺的說。

封黎川看見林燁就不禁想笑，船員放下樓梯，他急切的兩三步跑上游輪，抱住林燁狠狠吸了一口：「玩得開心嗎？見到那個作家了嗎？」

「姑姑,我父親將來也會像你一樣嗎？」

「好吧。」封悅葉不想強求，「我們到了。」

前方就是奢華的游輪，封黎川抬起頭就看見林燁正站在夾板上朝他們招手，封令言正在林燁身後探頭探腦。

封悅葉的眼神慈愛包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做夢都想有像你這樣的兒子，不管你父親將來會如何,那都不是你的錯。當然……我家那個紈絝小子也還好，我沒有嫌棄他的意思。」

封黎川聽到這裡，麻木了多天的心緒有點翻湧：「我現在也了解他了，我也早已成年了。」

封悅葉把長發別到耳後，秋水般美麗的眸子帶著笑：「當然，過去就是過去了。不過我終究是欠你的，你給我個補償的機會吧，如果……未來你父母真的離婚了，你就專心抓好你的財產和股份，安撫你父親的事，全交給我就好。」

「八卦？什麼八卦？」

看著封悅葉開朗明媚的樣子，封黎川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曾經的封悅葉和封悅信一樣抑鬱悲哀,可她走出來了。

沒等封黎川問，封悅葉就解釋道：「在你很小的時候，你父親就喜歡用自殘、自殺來獲取大家的關心。作為成年人，我了解自己的親弟弟，我知道他不會真的傷害自己，他的那些病有很多都是心病，其實他身體沒那麼差。可你很小，你不知道，你總為他擔驚受怕，替他分擔你不該承受的情緒壓力。」

「您不欠我的。」封黎川有些倔強的說。

封黎川不敢直視封悅葉的眼睛，他不自然的看向大海，又扔了一把魚食，清朗的海風迎面吹來，他眨了眨眼，磕磕絆絆的說：「您不必為我和父親負責任，當年的事情本就和您無關。況且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總是抓著過去的傷痛不放也沒意義，我們就把這些事都忘了吧。」

封黎川淺淺的笑了一下：「令言也不錯。」

林燁和封黎川順著他的視線往海里看去，只見丹尼斯騎著摩托艇在海里疾馳，封悅葉像小貓咪一樣縮在他懷裡，不仔細看還看不見。然而下一秒，封悅葉捧著丹尼斯的小臉，如火如荼的親了起來。

「該死的金毛，竟敢勾引我家太后！」剛還呲個大牙笑的封令言樂不出來了。

林燁對封令言十分無語，他拉起自家封總：「走吧，跟我回房間歇會兒。」

回了房間，林燁先安撫了自己的貓，然後為封黎川做了杯咖啡：「昨晚沒睡嗎，你看上去有點疲憊。」

封黎川聳聳肩：「和以前一樣，父親生病，我徹夜照顧。對了，我母親呢？」

「主辦方約她欣賞歌劇，剛走，大概得要三個小時，等歌劇結束我們就去找她玩。」

封黎川挑了一下眉頭：「怪了，母親評價歌劇為『聽人類不知所謂的嚎叫』，她居然會答應這種邀約，看來主辦方打算和她合作個大項目。對了，陳叔也跟著去了？」

「陳叔他……離家出走了。」林燁揉著大橘的腦袋，「別擔心，一切還在岳總的掌控之中。」

「我不擔心這個，我擔心陳叔。」

封黎川看向林燁，林燁也看向封黎川，他們同時嘆了口氣，然後又心有靈犀的笑了。

落地窗外，潔白的流雲涌動在藍天上，洶湧的海水浮動著陽光灑落的金漆。

林燁推開窗戶，涼爽的風吹起輕柔的白色紗簾。

封黎川放鬆的靠在沙發上，面朝著窗外的陽光：「怪不得人們那麼喜歡假期，群眾的眼光果然雪亮。」

林燁抱著貓坐到封黎川身邊的沙發扶手上：「你從前不喜歡假期。」

封黎川百無聊賴的牽住林燁的手玩著，用慵懶的聲線調侃道：「不用懷疑，那些事業有成的傢伙都和我一樣悲慘，因為生活悲慘所以投入事業來逃避生活，順便享受著他人羨慕的眼光，儘管這些眼光換不來一分錢。」

「你太偏激了，」大橘趴在了林燁的肩膀上，林燁撫摸著它豬一樣的身體，「你說的只是其中一類人。」

封黎川摸著下巴想了想，說道：「我說的是百分之八十的人。」

「那你準備好加入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了嗎？」

林燁眸中帶笑，此時陽光和清風同在，封黎川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在被當下的這一刻滋養，可當林燁問時，他卻不敢說出肯定的答案。

他能想到今後的某天他會回想起這一刻，然後感受到生命帶來的戰慄，但他不敢想象從今以後都帶著這種美妙的滋味活著，光是假設這種可能，他都不敢。

面對美好的東西，他誠惶誠恐，潛意識裡時刻擔心自己會毀掉一切。

「我不知道，」最終，封黎川還是退縮了，「過去我不願把我的神經質歸結於脆弱，我更願意說我感性、善良、孝順……但是現在，我承認我脆弱。」

林燁放下貓，心有戚戚焉的說：「人類都脆弱，男人、女人，都一樣，承認了這一點，就不會和自己過不去了。」

封黎川盯著窗外的天空，神情有些釋然，還有點憂傷：「那萬一不敢承認自己脆弱的原因是怕被拋棄呢？」

「那就被拋棄，如果是我，我會這麼做。感情上的事情不比物質上，你怕挨餓受凍那是沒辦法的。但怕不被愛，這只是你大腦的認知，認知可以是假的，至於到底是不是假的，你試試才知道。」

封黎川驚訝的看向林燁：「這也太……這難道不是一種逃避嗎？」

「我更願意稱之為冒險，」林燁揉著小貓的腦殼，「感情是玄妙的，至今沒有科學家能用邏輯解釋清楚，在這個領域，我們都是冒險家，勇敢者先享受感情世界，我堅信這一點。」

見封黎川不相信，林燁進一步說：「你說怕被拋棄，你怕被誰拋棄呢？如果是怕被你父親拋棄，那被他拋棄會導致什麼後果呢？我見過有人被父親寵愛，養成了溫柔可愛的好性子，也見過有人從小被父母拋棄，於是培養了很多興趣愛好，習慣了不被愛也自得其樂，他們都成為了很好的自己，他們沒有高低之分，他們只是……不同而已。」

「被拋棄只是一場分離，這場分離並不意味著你將會悲慘度日，它只意味著一些未知的改變將要發生在你的生命里。」

封黎川回憶起自己曾經病態的把所有舊物都藏在屋子裡，堅持每天吃一樣的飯，由此他得出結論：「我害怕改變。」

但是，封黎川又進一步想到，他為什麼害怕改變呢，因為他害怕被拋棄，可……林燁說的對，他不自願做那個受害者，就沒人能拋棄他，所謂的『被拋棄』只是一場分離罷了。

「那……如果是被你拋棄呢？」封黎川的手下意識抓緊了沙發扶手，他不敢抬頭看林燁。

「你的生命前二十六年都沒有我。」林燁放下了小貓，他把封總像是抱小貓一樣抱進懷裡。

封黎川吸了吸鼻子，放縱自己依靠在林燁懷裡，他覺得這裡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可沒有你時我過得都很悲慘，難過時都沒人抱我。」

「是你讓我走入你的生活的，主動權一直在你。你愛上我，你追求我，你的魅力吸引我留在你身邊，所以……一直安慰你的人真的是我嗎？」林燁揉了揉封黎川的頭髮，「嗯？你覺得呢？」

封黎川咬住嘴唇，拒絕回答。

等了一會兒，林燁沒說話，封黎川眨巴著紅紅的眼睛惡狠狠的說：「我不想說是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有人跟我說『能陪伴人一生的只有自己』這句話，我會把咖啡扣他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