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雨幕中的分離
第六十八章雨幕中的分離
威脅完封悅信,林燁神清氣爽，不光為自己出了口氣，還不用擔心封悅信自殺,一石二鳥。
林燁看了一眼封黎川發過來的位置,驚訝的發現他居然在婦產科。
林燁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見封黎川站在屋子中間正認真的看著一踏文件：「看什麼呢？又想起你想做醫生的夢想啦？」
封黎川輕輕嘆了口氣，把資料遞給林燁，上面詳細的寫著一位女性孕育一個孩子都要經歷些什麼,林燁也曾專門來醫院要過這份資料，他懂封黎川的感受。
林燁攬住封黎川的腰，柔聲說：「悲傷和快樂總是同時出現，這很神奇。」
封黎川紅著眼眶低頭笑了：「我母親擁有了不起的靈魂,但面對這件事，她和其他女性沒什麼不同,她們都付出了很多。我這輩子，其實沒能給她什麼。我為了被她看得起，拚命學習，那是為了我自己。她看得起我或是看不起我，對她似乎沒什麼干係。」
林燁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傾聽著,他們都是缺乏母親陪伴的孩子,但其實也沒人規定一個孩子一定要被母親悉心伺候到大，在十月懷胎這方面,所有孩子得到的都是一樣的，這就夠了。
「人們因為不被愛而難過,而我卻因為親情而備受折磨，這些天,我總懷疑所謂感情是人類編造的騙局，」封黎川自嘲的笑了，「但這份文件令我堅信，那不是騙局，因為如果沒有愛，這一切根本說不通，沒有人該無條件的去吃這一份苦。」
「嗯，我覺得你說得對。」林燁專註的看著封黎川，看著他的愛人一步步成長，釋放出內心那個真正迷人的自我。
從脆弱柔軟到冰冷無情，再到真正的堅韌，這是一條不好走的路。
在遙遠的天際線，一道神秘的紫色光盲若隱若現，紫光越變越大，在小王子震驚的目光中，那紫色的光芒變成一隻巨大的眼睛，那眼睛猛地撕裂天際線，睜開幽深的瞳孔，平靜的觀望著他們。
他沒能見證自己的母親和她的真命天子結婚，但封黎川做到了。
封黎川點點頭，沉默著推開門進去了。
偶爾，這裡還會下黑色的污泥雨，這是那場浩劫留下的後遺症，無法完全消失，但也無傷大雅。
本體正在為小封黎川建造足夠大的島嶼，小王子站在本體肩頭，一會兒要吃東西一會兒要抱，本體總會耐心的對待他的需求。
林燁擔憂的看向封黎川：「你確定要去嗎？今天周五，下周一你父親還沒恢復，要是他知道你……」
「我母親要和陳叔結婚了，這是我們的請柬，時間定在下周一。」
封黎川的意識世界里，那片污泥一般的黑海徹底化成清澈深邃的海水，正泛起一層層潔白的波浪，海水並不激蕩，它很平靜。
封黎川坐到探視椅上，沉默的看著封悅信，沒有說話的慾望。他曾為和親朋好友之間的沉默感到局促，可如今這種感覺再也不會有了，對任何人都不會。
現實世界里，封悅信難以忍受沉默，他不太適應的問：「你沒什麼想問我的？」
封黎川細細把這份文件讀完，這才拿出一對兒精美的請柬，那細膩的刺繡一看就是陳思睿喜歡的風格。
「它沒有記憶，不會評判，只是在看我們，別怕。」本體把小王子捧在掌心，「今天想玩什麼？我陪你。」
林燁充滿愛意的觀賞了一會兒封總，然後突然湊過去親了他一口：「你這個決定做的漂亮，我為你驕傲。」
十五歲的封黎川划著小船在海面遊盪，拿著一張大網努力捕撈著，這是兒時最愛的建築模型、那是青年時期沉迷的人體骨骼、還有他演奏的最曼妙的大提琴……
林燁接過請柬細細打量著，雖然這事兒與他無關，他卻開心的像個孩子，不過……
病房裡依舊陽光明媚，護工在床頭放了粉嫩的玫瑰花。
「該說的你都說過了，」封黎川很平靜，「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可以告訴我。」
這些雜七雜八的物品都被他堆在小船上，他準備湊夠東西后，就建一個小島，小島就是他今後的遊樂場，他會在島上做最了不起的事情。
小王子扯了扯本體的袖子：「它在看什麼？」
林燁把封黎川送到封悅信的病房門口：「今晚你姑姑負責守夜，我在外面等你，聊完我們就回家。」
「我必須去祝福母親得償所願，這場婚禮已經遲到了三十年。」封黎川神情堅定。
封悅信想了半天，發現確實沒什麼好說的。他的苦楚、憤懣，早就跟封黎川抱怨了無數遍了，封黎川是他最好的聽眾、最無怨無悔的撫慰者。
「連你也厭煩我了？」封悅信絕望的問。
「是我對不起你，若沒有我一直縱容你，也許你早就走出情緒的深淵，開始新的生活了。」
「怎麼會呢？」封悅信拉住封黎川的手，「你怎麼能這麼想，你以前對我多好啊，現在你才是對不起我。」
封黎川緩緩把自己的手從封悅信手中抽出來：「在父權時代，能成就一番事業的女子，要麼年少喪夫，要麼被丈夫欺辱只能逃家。被丈夫寵愛的女子沒有做一番功業的機會。我現在，也要給你這樣一個機會，讓你一個人走一走。」
封悅信不安的問：「你什麼意思，你要離開我？」
封黎川神色複雜，有柔情也有悲傷：「我要去參加母親的婚禮了。」
封悅信抓著被子，無助的看著封黎川：「但是你會回來的對吧？婚禮只需要一天，參加完婚禮你還可以回來陪我的，你母親不需要你，我需要你。」
「我不會回來了，」封黎川笑了笑，卻像是在哭，他站了起來，氣質疏離，在封悅信眼裡，他彷彿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如果有一天你成為了更好的人，並且還願意來找我，那我一定會感到非常快樂，但如果沒有那一天，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封悅信無助的祈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
封黎川只當作沒聽見，留給封悅信一個無情的背影。
回家的路上，封黎川一路都在發獃。林燁氣定神閑的在一旁喝茶，直到司機為他們打開車門。
回到熟悉的房子，封黎川明顯放鬆多了。林燁先去洗澡放鬆了一下，這才穿著浴袍走出來。
落地窗外下起了小雨，院子里的老樹和玫瑰被都水滴沾染，天空霧蒙蒙的。
一直呆在客廳默默看天的封黎川突然有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他急迫的撲進林燁懷裡，深深的吸了口氣。
他想起小時候那個被交給保姆時大哭不止的孩子，一整天，那個孩子不吃不喝，執著的站在門口等父親回來。那個柔弱無助的孩子停留在五歲，無望的面對著殘酷的天地，到現在都沒能長大，也始終沒等來他真正想要的安全。
「害怕？」林燁微微低頭，輕聲問。
封黎川無聲的點頭。
林燁笑了，他推開門，把封黎川推進雨幕里。封黎川無措的站在雨中，心中那種可怕的感覺卻奇迹般的淡了下來。
林燁靠在門框上，抱著手臂說：「堂堂封總，怕什麼淋雨。」
封黎川哭笑不得：「鄰居家看到還以為我犯錯誤了才被你趕出家門呢。」
林燁笑的陽光明媚：「你早就說過你們妻管嚴行的端坐的直，現在，證明給他們看看，去給我摘朵雨中玫瑰回來。」
封黎川在瓢潑大雨中走向花園，鞋都被水灌滿了，一開始很冷，但很快他的體溫就回暖了，他伸出手感覺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那瞬間，天寬地闊。
林燁隔著雨幕遠遠看著他的封總走遠，他很愛封黎川，是那種不帶目的的愛，而不是曾經對那些前男友那樣，迫切的攝取他們的依賴和仰望。
他希望封黎川沒有他也能好好生活，哪怕封黎川被治癒後會不再需要他，也沒關係。
他們相識將近一年，他了解了這個男人的一切，他的善良、堅韌、真誠、熱烈，都夢幻的不屬於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這樣純潔溫暖的男人。
林燁見證了太多人性的晦暗，世界上有封黎川這種人，對他來講是莫大的慰藉。
封黎川玩了會兒雨水后，乖乖為林燁摘下了一朵純潔的粉色玫瑰，這個顏色代表初戀，也可以完美代表他這輩子的情竇初開。
封黎川回過頭去看林燁，此時林燁好像離他很遠。
林燁笑著朝他招招手，封黎川笑的像個黏人修狗，他把玫瑰小心的護在西裝外套里，快速沖回林燁身邊。
林燁接過玫瑰，扔掉那濕淋淋的西裝外套，然後捧住封黎川的臉，肆意而狂野的吻住。
封黎川聽見了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那一刻最深刻的感受不是那個狂野的吻，也不是身邊這位溫暖的男人，而是他自己。
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是如何熱血沸騰，如何為自己的生命而雀躍。他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和他人產生反應，可這些反應完全屬於他自己，與他人無關。
熱烈而年輕的愛意在雨中肆意蔓延，像一首悠揚華麗的小提琴曲，這是他的生命力量，是他二十多歲稚嫩而真誠的愛，此時正為這世界上的另一個人綻放。
封黎川感覺臉上熱熱的，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但這不是苦澀的眼淚。
他們回到家，坐在鮮紅的地攤上，保姆為封黎川擦頭髮，他們的貓咪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林燁咬了一口溫熱的燒麥，然後舔了舔淡粉色的唇瓣，把他咬過的燒麥遞到封黎川嘴邊。
封黎川微微側頭咬了一口：「有點咸。」
「那喝口湯中和一下。」林燁勾起淺笑，把湯遞到封黎川嘴邊。
封黎川喝了口湯，突然冒出來一句：「林燁，這種感覺好奇妙。」
「嗯？」林燁疑惑的看過來，神色依舊溫和慵懶。
在雨里的時候，我回過頭，感覺你離我好遠。那時候我好像沒那麼需要你了，但是，卻又彷彿更愛你了。」
雨幕中男人熟悉的身姿和那若有若無的氣質，不再是他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可又變成了一些更深刻的東西，像是生命中的一個烙印，一種極度美好又雋永的存在。
「寶貝，當你可以獨立於天地間的時候，真正的愛情才會出現。」
「林燁……」封黎川輕輕拽住林燁的衣腳，又有點患得患失了，「我一直很愛你，我會永遠愛你的，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
「這次你對自己很有信心，我很欣慰。」林燁調笑道。
封黎川拽著林燁衣角的力道更大了:「那你對我有信心嗎？」
「我一直都有，寶貝。」林燁絲毫沒有猶豫，他很篤定。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封黎川立刻就想給林燁一個承諾。
「我不會失望，就算和我期望的不一樣，我也會理解你。」林燁隨手抽出一本他經常看的書，準備開始閱讀。
「我做什麼你都要理解嗎？那我寧願你不要這樣，萬一我辜負你了怎麼辦呢？」封黎川咬了咬嘴唇，心裡亂亂的。
林燁被逗樂了，他勾了一下封黎川的鼻尖:「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有一萬種方法對付你。」
聽林燁這麼說，封黎川就放心了。
林燁看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心臟最柔軟的部分被戳了一下，聲音不禁又溫柔了幾分:「好了，別想這些了，繼續享受我們美好的夜晚吧。」
「嗯!」封黎川乖巧的點頭，他拿起林燁的眼鏡，幫林燁戴上，然後掏出手機，「我要告訴管家今晚我們吃火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