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克洛格和凱恩經過一上午的詳細調查,發現倫納德這個人並不是粗心大意的性格,相反,此人貪生怕死,生活中也非常謹慎,即便他的墜樓現場沒有發現異常跡象,用「意外」來解釋,依舊很難令人信服,不能完全排除「他殺」的可能性。
而死者在生前接觸過的嚮導,只有莫爾和喻然。莫爾是個非常強大的治癒系嚮導,克洛格跟他很熟,他的白色麋鹿不具備任何攻擊能力;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出現在荒星、大家都十分陌生的喻然。
喻然到底是什麼來歷……克洛格自有一套審訊的方式。
作為偵查科的王牌審訊官,他審訊的手段並不溫和,大部分哨兵在他的精神審訊下都會無所遁形。相對而言,嚮導的精神屏障比哨兵更難突破,所以,他才會在喻然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然襲擊,這樣才能看到喻然更真實的精神世界。
眼前是一片足球場大小的清澈湖泊,湖泊的周圍有濃濃的白色霧氣。這是C級嚮導常見的精神圖景,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小狐狸看到密密麻麻的蝴蝶靠近,嚇得縮成一團瑟瑟發抖。色彩斑斕的蝴蝶群迅速將它包圍,小狐狸想要逃跑,但蝴蝶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從四面八方將它圍得密不透風,小狐狸根本沒有任何退路。
轉眼間,蝴蝶們就如同龍捲風一樣強行將狐狸帶上了高空。
隨著精神體脫離原本的精神圖景,喻然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世界——
那是一間封閉的審訊室,喻然獨自坐在審訊室的中間,頭頂有一束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無比刺眼。仔細觀察周圍,隱約能發現牆壁上掛著些奇怪的刑具,上面還有未乾涸的血跡。
激烈的負面情緒在審訊室里涌動,這才是他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克洛格見審訊有了效果,立刻追問:「所以,你殺了他?」
「當時在醫院,你有沒有用精神觸手接觸過倫納德?」
「你跟倫納德是什麼關係?」
克洛格這種將嫌疑人強行帶離原本的精神世界,並將精神體關進小黑屋的審訊方式,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人確實很容易崩潰。
——但他不是兇手。
「沒有,我不知道怎麼用精神觸手。」
喻然害怕得聲音都在發抖:「我、我叫喻然。」
他確實是礦難事故的受害者,也確實希望倫納德死掉,這一點隱秘的黑暗心思被審訊逼問了出來。
小狐狸驟然被帶到完全陌生的精神世界,驚恐之下連身上的毛都炸了起來。
「去跟我表姐道別。」
「今天上午9點你為什麼要去醫院?」
一個聲音在屋內響起:「你叫什麼名字?」
「……」克洛格皺了皺眉,少年的話聽起來有種孩子氣的天真。
「我不認識他,只知道他是基地的長官。」
喻然愣了愣,無助地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我想殺他,但他的周圍有很多哨兵保護,我根本沒法靠近他……我恨自己只是個C級嚮導,又不會控制精神力!如果我是S級嚮導就好了,我就能用精神力攪亂他的情緒,讓他用最痛苦的方式死掉!對了,他死前應該先把那筆錢吐出來!127個受害者家屬的賠償金,那可是好幾千萬星幣!」
「你是11月21日礦難事故的受害者家屬,倫納德跟礦難事故有關,你有作案動機——你想為父母報仇,是不是?」審訊室內的聲音變得尖銳冰冷。
「……」喻然嚇得捂住了眼睛。這血腥的畫面造成的視覺衝擊,讓少年整個人都在發抖。
人在熟悉的環境中會比較放鬆,容易偽裝,而在陌生的環境里會不由自主地緊張,更容易露出馬腳。
他有作案動機,卻沒有作案的能力。
「是!」少年似乎扛不住精神壓力,終於哽咽著說了出來,「我想讓他死,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他這樣的畜生根本不配活著!他害死了127個人,他還私自貪污了聯邦政府發下來的撫慰金,我們這些遇難者家屬連一分錢都沒有拿到!」
喻然眼前的牆壁突然變成另一幕場景——高樓上,肥胖的中年男人突然從窗戶墜落,男人瞪大了雙眼,那雙眼睛直直盯著喻然,然後,男人在喻然的面前「啪」的一聲腦袋著地,顱骨碎裂,濃郁的鮮血噴濺而出。
克洛格看著審訊室內暴露了內心深處的負面情緒后不斷發抖的少年,一時陷入了沉思。
即便是S級嚮導,也沒法從兩公裡外的醫院用精神觸手控制辦公大樓內的倫納德。何況當時陸則軒就在他旁邊,一旦他使用精神觸手,超遠距離控制其他哨兵,他就必須集中精神力,那麼,陸則軒必定會發現他在做什麼。
將喻然和白狐拉進「小黑屋」審訊的同時,克洛格也在仔細觀察著喻然原本的精神世界。
那片湖泊周圍的濃霧沒有任何變化,說明他的精神圖景確實只有眼前這般大小。
只是,湖泊上方出現了不少負面情緒,全是他當時在礦難現場所看到的——那些死者血肉模糊的臉、挺著大肚子抱住丈夫屍體哭泣的孕婦、失去母親后崩潰大叫的孩子、見到女兒屍體后癱軟在地的老人……
127具人類的屍體並排擺放在事故現場,那一幕畫面如同人間煉獄。
突然,面前的湖泊開始劇烈震蕩,整個精神世界如同地震一般瘋狂晃動,天空中甚至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克洛格立刻收回蝴蝶,將小狐狸放了出來,同時朝旁邊的兩位嚮導喊道:「莫爾,約瑟夫人……快,快救他!他的精神圖景快要崩塌了!」
約瑟夫人大驚失色,厲聲道:「你對我家喻然做了什麼?!」
克洛格也嚇壞了,臉色難看地說:「我……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救人要緊!」
莫爾和約瑟夫人立刻來到床邊,同時伸出精神觸手,兩隻白色的精神觸手小心翼翼地伸入了喻然的精神世界——少年的精神圖景果然在劇烈晃動,無數負面情緒幾乎要將他徹底吞噬、淹沒。
嚮導的精神世界通常比哨兵穩定很多,但是喻然不一樣,他是個剛覺醒的嚮導,他還不會控制精神力,他的精神圖景本來就不夠穩固,克洛格又用「審訊狡猾兇犯」的手段對付他,逼出了他內心深處的全部負面情緒,導致可憐的少年差點精神崩塌!
克洛格真是該死啊!
約瑟夫人和莫爾在這一刻都無比厭惡偵查科的這位審訊官。
怎麼能如此暴力地對待我們的小嚮導!
還好約瑟夫人和莫爾都是治癒系能力,兩人聯手幫喻然整理精神世界。白色的精神觸手靈活遊動,將一團又一團的負面情緒迅速驅散,激烈震蕩的湖泊,在兩人的小心安撫下,漸漸平息下來。
喻然的精神圖景恢復了原貌,只是,小白狐受傷嚴重,趴在湖邊奄奄一息。
兩人退出了他的精神世界。
約瑟夫人沉著臉回過頭,盯著面前的金髮青年:「克洛格,你現在滿意了吧?你差點弄死我的小嚮導!要不是我和莫爾在場,他今天就被你審得精神崩潰,變成瘋子了!」
莫爾也責備道:「你們偵查科的手段是不是太暴力了些?」
陸則軒看向床上緊閉雙眼的喻然,少年出了一身冷汗,衣服已經被汗水給浸透了,他的嘴唇蒼白如紙,臉上也毫無血色,就像是大病了一場,看上去虛弱得令人心疼。
陸則軒皺了皺眉,冷冷地看向克洛格,道:「審完了?沒別的事的話,請你們離開吧。」
被一群人討厭的克洛格,額頭流下一滴汗珠,他尷尬地笑了笑,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喻然沒事就好,接下來……」
陸則軒冷道:「接下來不用你操心,我們會照顧好他。」
這逐客令已經下得很明顯了。
凱恩識趣地拉了拉同伴克洛格的袖子,道:「陸將軍,打擾了,我們先回去寫調查報告。」
兩人逃一樣離開了獵鷹號星艦。
喻然還在昏睡當中,約瑟夫人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可憐的孩子,C級嚮導被A嚮導強行入侵精神世界,一定很痛苦吧?別怕,有我在。以後,那個克洛格別想靠近你。」
陸則軒低聲道:「夫人,他現在需要靜養,給他一點時間吧。」
約瑟夫人站了起來:「好,我們都出去,讓他好好休息。」
三人一前一後走出了房間,莫爾體貼地關上門。
直到所有人腳步遠去,床上「昏睡」的少年才微微皺了皺眉,開始修復自己的精神世界。
A級並且有專業審訊技巧的嚮導果然不好對付,耗費了他不少精神力。
喻然站在原始森林的中央,看著周圍的滿目狼藉,想到了一句話——當有一天你落入敵人之手,面對最嚴苛的審訊,想要隱藏自己真正的目的,那就「示敵以弱」,給審訊者一點甜頭,讓他以為自己得到了有效的信息,他才會放過你。
克洛格以為,自己逼出了喻然的負面情緒,知道了少年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
卻沒想到,這是喻然主動示弱,故意讓他知道的。
湖泊劇烈震蕩,精神圖景差點崩塌,也是喻然故意展示給他的假象,就是為了逼退他的蝴蝶群。
望不到邊境的原始森林裡,有不少樹木枯萎、倒塌,看得出,喻然這次消耗的精神力非常嚴重。小白狐確實是太累了,需要睡一覺恢復精神,九尾狐倒是好好的藏在森林深處,沒有暴露。
喻然輕輕伸出手,治癒系的綠色觸手從他的指尖蔓延開來,那些綠色的觸手如同瘋狂生長的藤蔓,在森林深處快速遊動。它們所經過的地方,原本倒塌、枯萎的樹木,如同被注入了強大的活力,居然神奇地樹立起來,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這是喻然所擁有的,強大的治癒修復能力。
少年修復精神圖景的速度,居然比莫爾和約瑟夫人聯起手來還要快。
作者有話說:
本文哨兵嚮導異能體系設定完整,嚮導能力分「治癒」和「攻擊」兩個大方向。
世界背景:嚮導和哨兵地位平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