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太妃
第一百五十九章太妃
姜杳最不好的預感成了真。
該死的《謀她》,到底有多少不完善的細節!
她眉眼間蓄滿了風暴。
姜杳蹲下來,問正坐在地上大笑的女瘋子。
「談疊霜做什麼了?為什麼會給燕霆生孩子?為什麼又護不住孩子?」
「聞檀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瘋子迷茫地看著她。
這是一張不熟悉的、深秀清潤的臉。
但手腕上面的哨很熟悉。
「談疊霜的哨子……這是談疊霜。」
她獃獃愣愣地說,然後又點頭。
更別提她的要求百年難得一見。
明明已經調動了他們,但卻讓他們去幫襯帛陽公主,明明可以越獄,卻無所事事一樣待在這裡,似乎也不太想出去。
「沈家人……沈家人!沈清評跟我保證過的,他會護送你到外面,他會把你偷偷送回談家!但為什麼沒有——你為什麼又回來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你不是跑了嗎,他們不是幫你跑了嗎?!」
那女瘋子力氣極大,猛然抓住了姜杳的肩膀搖晃。
游渡朝幾乎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牆上。
她指甲大概許久沒有剪過,即使隔了這麼厚的衣物,姜杳也能隱隱感覺到疼。
姜杳低聲說。
但絕不是宮女口中的「瘋子宮女」。
之後女瘋子又恢復了一開始的模樣。
她猛然覺悟了什麼似的,眼眸恨得幾欲滴血。
「連自己和孩子都保護不好……嘻嘻嘻嘻,談疊霜,你也有今天!你就是個廢物!」
「你是談疊霜!」
系統:「宿主……」
年輕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同意了。
那一聲幾乎是凄厲的。
他現在在思考殿下到底為什麼要將自己的哨子和人都留給這位縣主了。
這兩人對話極其明目張胆。
「我說那個老東西怎麼到那種暴怒的時候還能這麼理智,又不敢看聞檀一眼……」
姜杳打斷了他。
原來是這樣。
「那個等等,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求你幫忙。」
姜杳已經聽出來了大概。
幫忙望風的金吾衛頭痛地捂住了額頭。
她一會兒神色慌張,一會兒傲慢冷峻,根本看不出原本她到底是什麼人。
她正想放人離開,女瘋子卻似乎意識到眼前的人不熟悉,「啊」地尖叫一聲,自己坐著挪了挪,猛然站起來跑開。
——因為這真的是個徹徹底底的怪人。
但思來想去的結果只能是他真的很愛。
「談疊霜,談疊霜快跑!」
「原來是這樣。」
「行啊,你說!」
「聞檀是皇帝的兒子。」
女瘋子:「抓你去後宮生孩子——你會變成沒名沒份的禁//臠,你會徹底被抹掉的!」
女瘋子又激動起來。
但只有那一聲。
但姜杳眉目紋絲不動。
游渡朝此人最吃軟不吃硬,姜杳的要求軟硬都同意。
系統想要勸阻,但牆頭已經出現了個人。
「對,我是談疊霜,沒跑成又回來了,燕霆馬上要來抓我了……但是我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抓我,抓我去哪裡?」
「妹!哎我終於來成了,你說的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姐姐叫我跟你說一聲,你要是想咱們隨時可以……」
「跑啊,傻子!!!」
現在也是,明明已經猜出來了殿下的身份,卻慎之又慎,甚至請人再查一遍。
剛才動靜那麼大……
要不是他敲昏了那兩個要過來的侍衛,他們早就過來了!
真是年輕人,一點輕重都不知道!
他正在腹誹,但姜杳的聲音隨之飄了過來。
「我要你幫我查清楚聞檀和談家舊事。」
姜杳一字一句。
「所有——關於談太妃談疊霜,關於聞檀的身世,關於談家和沈家。」
「以及今上。」
游渡朝應該也是驚住了。
因為好一會兒牆頭上都沒聲音。
「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要查誰?」
「我知道,而且我知道,這消息只有世家大族才清楚。」
姜杳幾乎是懇求地看著他。
「……我需要這消息,哥哥。」
聞檀心想這誰不查誰王八蛋。
他什麼都不說了,乾乾脆脆點頭。
「下午我給你送消息來,你等著便是。」
女孩子如淬霜雪的緊繃神色此刻才微微鬆懈。
「多謝了,哥。」
游渡朝利落地跟她揮了下手,輕輕鬆鬆躍下圍牆。
直到這位巡防營的新貴走了,圍牆那邊才傳來一聲詢問。
「還要旁聽嗎?」
她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在這裡的?!
金吾衛幾乎一個趔趄。
「還請將軍現身,我知將軍是金吾衛的人。」
姜杳淡聲。
金吾衛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乾脆從角落裡面出來。
但他一出來就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錯得離譜。
姜杳或許是怪人,但她絕不是個小角色。
明明剛才還在心裏面犯嘀咕,但那一眼雷霆威壓,金吾衛發覺自己根本不敢作聲。
「我知金吾衛手眼通天,也感念諸位過去幾日為我做的事情。」
姜杳慢條斯理。
但金吾衛只覺得脊背緊繃。
「縣主謬讚……縣主的意思是?」
「還有一件事請將軍幫忙。」
姜杳的手掌輕輕按在胸口。
「多謝了。」
片刻之後,金吾衛也離開。
游渡朝的效率確實很快。
當然,包括手眼通天的金吾衛幫忙、以及深諳世家舊事的承恩侯老夫人補充的事情。
但游渡朝來的時候眼圈是紅的。
他滿腔的惱怒都堵在喉間,劇烈滾動了幾下,然後猛然一拳砸向了牆。
故事和知道的差不多。
談疊霜,談家最小的姑娘,也是生得最美貌的一個。
貓兒似的靈動討喜,愛笑愛鬧,靈秀清然的一個女孩子。
「人大概太好了,就會有點傻。」
游渡朝嗓音喑啞。
「太妃娘娘也是一樣。」
她是先帝最後那段日子納進來充實後宮沖喜的,當時不過是個嬪,但因為談家家世高,因而即使沒伺候過,仍然晉了兩次,抬到了靜妃的位置。
先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聰明的都在為自己的後路打算,她卻是個傻的,覺得在妃位一日便要忠君一日,天天費勁心力去蒼生所和太醫院,熬藥煎煮,盡心儘力伺候已經病入膏肓的先帝,想盡辦法哄這和自己父親差不多大的人開心。
這孩子根本就沒把先帝當夫君看。
但先帝的心情也差不多。
一個美貌的、靈秀純然的年輕孩子,若是身子好,那還能想些別的,但是都這把年紀、這個身子骨了,還能想什麼?
左右不過自己百年之後,將後宮遣散,將人都送出去……
也好放這孩子一段前程,就當是她這段時間陪這垂死之人的贈禮。
但先帝是,有人不是。
皇帝不是。
他早在談疊霜在太醫院的時候就一見鍾情。
皇帝彼時還是太子,和其他幾個兄弟奪嫡。
當日他秋獵的時候被另一個兄弟射中了毒箭,危在旦夕,整個太醫院沒人敢下重手救他,最後是來幫忙的談疊霜拍板,說你們儘管治,出事了本宮負責。
從閻王手裡面撈回來一個太子。
太子醒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談疊霜。
年輕女孩子正在整理藥材,猛然湊上來沖著他笑,說你終於醒了呀,疼得厲害嗎?
她話很多。
下回秋獵的時候要主意啊,你這幾天不能吃油膩葷腥,哎呀這個也不行,你怎麼都不直到照顧自己的?
話太多了。
多到他不由自主去注意這位年輕的靜妃娘娘。
好看。
搗葯的時候光潔紅潤的面容好看,眼睛閃閃亮亮盯著人的時候好看,歪著腦袋跟人講話的時候好看,髮絲落在臉頰上的時候也好看。
但他不理解談疊霜這個人。
為什麼有人明明嫁進了這種地方還能這麼開心?
為什麼她明明巴結不上自己的父皇,還一天到晚去福寧殿?
為什麼她明明過得也不怎麼樣,還費盡心力整一些沒甚麼用的小花樣?
皇帝不理解。
但是他盯著談疊霜,試圖理解她。
看著她和一同進宮、似乎很是嫉妒她的冉嬪交好,即使那女人怎麼冷言冷語,但她仍然笑嘻嘻地,軟聲細語地和她講話。
「你是傻子么?對誰都好,她昨日怎的說你的,阿諛奉承、曲媚逢迎!談疊霜,你能不能硬氣一些!」
「可是冉嬪姐姐不是替我討回來公道了嗎?好了好了,為那種人生氣不值得……」
看著她和顏悅色對宮人,看著她逗自己父皇歡愉,看著她……看著她也救治禹王。
母親最小的那個兒子。
最著名的、那位會哄女人開心的風流王爺。
明明沒甚麼傷,卻許多次去太醫院求醫。
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卻總要和談疊霜說幾句。
他從頭到尾都看著她。
所以他什麼都看得見。
直到暮色低垂,夜色一點一點侵染宮牆,被送了漂亮耳飾作為回禮的談疊霜笑盈盈沖著禹王道謝,直到他們都離開那裡,太子卻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手指深深陷入掌心,血淌了滿指。
卻從來沒有放開。
然後他驀地笑出了聲。
原來她對誰都一樣。
冉嬪是,禹王是,父皇是。
原來這隻漂亮的、有活力的貓兒不屬於他。
在父皇百年之後,按照他的想法,會重新放出宮去。
到時候天高海闊,這隻貓重歸自由,吹它的風、接著對所有人好……
而唯獨不能對他一個人好。
但是憑什麼?
憑什麼她可以魚躍自由、天高海闊,他卻要在這高牆之中,驚鴻一瞥發現之後,再什麼都沒有?
太子是個很有掠奪欲的人。
他看上的,很少有不是他的。
從皇位到女人。
談疊霜也不可能例外。
他會讓這隻貓留下來。
太子眼眸沉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