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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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識人不清、引狼入室,」謝時觀一邊說,一邊隨手挑選起擱在架上的各色刑具,「說輕點是蠢笨不堪用,說重點,便是你早已對本王生了異心。」

他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卻叫沈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上天封了他的一竅,便叫他此世與那些聰明話絕緣了,此時搜腸刮肚,他也只是虛虛抬手:「屬下沒有……」

他對殿下分明忠心耿耿,明月可鑒。

即便要他在刀山火海中趟上千百遭,他也決計做不出背叛謝時觀的事。

「柃兒她……從不嫌我是啞巴,這府中只有她與沈落肯與我說話,」沈卻艱難地比劃著,「我以為、以為她是……」

是真心待我的。

他低下頭,可落在謝時觀眼裡,卻是一副為情所傷的窩囊樣,愈瞧愈令人厭煩。

這些年裡,沈卻跟著他,世上怎樣繁麗精巧的人兒沒見過,怎麼偏就看上這樣一個心懷不軌的平庸丫頭?

且瞧他那副模樣,還當真是上了心了。

他偏著頭,半張臉貼在那冰涼涼的地磚上,透過那扇半開的側門,瞧見王爺又冷又利的半身側影。

謝時觀隨手拈起一隻帶鉤鐵鞭,在手中掂了掂,這鐵鞭分量不輕,通身又帶鐵鉤,幾鞭子下去,必定是連皮帶肉,傷的沒法看了。

第五十鞭,沈卻終於倒下。

「殿下,」沈向之俯身以拜,「沈卻雖犯錯當罰,可到底是王府舊人,伴著殿下一路走到如今,這孩子心實,斷然是做不出叛主求榮之事的。」

謝時觀像是被他說動了,沈向之立即趁熱打鐵,去取了一條皮鞭,換下了王爺手中的鐵鞭。

第四十九鞭,沈卻再也忍不住,身子微微一傾,喉結滾動,嘔出口血來,怕弄髒了堂下白玉磚,因此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五十鞭,」王爺淡淡然道,「算是念在你這些年侍奉得力。」

沈卻忍著疼,額角與手背的青筋顯出來,眼角微紅,可仍是一聲也不肯哼哼,只是喘氣。

謝時觀背過手,冷哼了一聲。

沈卻覺得自己口鼻中都充斥著血腥味。

沈卻直身跪在地上,任由沈向之一鞭又一鞭落下來。

沈向之繼續勸道:「那刺勾鐵鞭落下去,再是銅皮鐵骨,也要廢了,王府向來不養廢物,何況殿下在沈卻身上又費了一番心血,不如留他一命,叫他日後再戴罪立功?」

很快,沈卻的背上便烙上了條條血痕,傷處有血珠滲出,只消片刻便浸透了裡衣,血霧似隨著長鞭被揚撒在了空氣中。

謝時觀沒說話,只是將手中的鞭子丟給他,自己則坐在上首,儼然是要觀刑的模樣。

王爺就坐在上首,就算沈向之有心放水,手下也有分寸,但到底不敢做的太過了,因此那一鞭子落下去,也是肉眼可見的皮開肉綻。

眼下此處只有他能勸,也只有他敢勸。

見此狀,沈向之再次上前:「殿下,這蠢徒乃屬下一手帶出來的,如今他犯下如此大錯,也是屬下管教不力之過,這鞭刑五十,不如由屬下親執,也免得勞累了殿下。」

沈卻向下一拜,算是謝恩。

侍立在旁的沈向之立即上前,他被祖皇帝挑過來伺候謝時觀的時候,小王爺不過才丁點大,就是如今看起來再難以捉摸的人,小時候也是一團孩氣的。

第四十七鞭落,王爺起身,出了內府中正殿。

王爺選了刑具,卻又覺得挑的太重了,可傢伙取都取下來了,再放回去,未免有些傷面。

謝時觀並不往他這邊看,幾步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

沈卻這一閉眼,再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的黃昏時分。

他後背上的一片傷口又疼又麻,只稍稍一動,便是撕裂般的疼。

這傷還好全在背上,替他上藥的人只拆了他上衣,沒多餘替他再換了褻褲,否則他這會兒也不知還有沒有命在。

沈卻趴在被褥上,悶悶哼了兩聲,便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便是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動靜。

沈卻偏過頭,只見沈落提著兩包葯,一瘸一拐地走進來。

「醒了?」

因為怕牽扯到後背傷口,因此沈卻只敢小弧度地點了點頭。

「方才師父來瞧過你,說你還睡著……」沈落拉了條凳子,本想坐下,可半邊屁股才堪堪落下去,便嘶一聲又彈了起來。

即便如此,沈落還是身殘志堅地朝沈卻笑了笑:「看來師兄來的還挺巧。」

沈卻擔憂的目光立即落在了沈落下半身上。

「沒事,」沈落察覺到他的目光,「你師兄皮糙肉厚,十板子算什麼?再說刑司那群人都是你師兄老相識了,只不過是表面看著慘烈,根本傷不著筋骨,養兩天便全好了。」

「你這實打實的五十鞭,才是要了命了。」

沈卻努力撐起身子,小幅度地比劃:「當時為什麼打暈我?」

雖然比劃的力度很輕,可沈卻的眼神卻帶著幾分憤怒。

沈落心虛,自然不敢看他,只好把目光挪向別處:「背上還一片傷呢,別瞎比劃。」

說完又將話鋒一轉:「對了,這是師父讓我送過來的葯,他自掏腰包,買的上等的傷葯,昨兒你傷重昏迷已給你用過了,也是時候該換藥了——來,師兄替你……」

沈卻瞪著他,還是那句話:「為什麼打暈我?」

沈落不說話,對著一個啞巴裝瞎,兀自上前便要替他換藥。

沈卻顧不得背後的傷,一把抓住他手腕:「沈落!」

他的性子從來不溫不火的,沈落同他認識這麼些年,還沒見他發過幾次火,眼下只好罷了手,很輕地嘆了口氣。

「我不打暈你,難道由著你去死嗎?」沈落反問。

沈卻:「這是我的錯,是我咎由自取,你不該……」

還不等他比劃完,沈落便打斷了他:「我是你師兄,什麼該不該,對不對,我自己不明白,由得著你教我?」

沈落最討厭他這般腔調,不自覺地便來了氣:「昨夜若不是師父執鞭,那五十鞭下去,你哪裡還有命在?」

「也好在殿下到底還顧念一點舊情,又及早察覺到了柃兒的身份,否則真闖下滔天大禍來,你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

他連珠炮似的說完,解了氣,又低眸去瞥沈卻的神色,見他臉色蒼白,心裡便又覺得自己把話說重了。

柃兒這事著實也不能怪沈卻,連他都沒看出柃兒身上的端倪,何況沈卻這個實心眼的?

「這事兒說來也怪我,」沈落的聲調低了下來,「若我能早些看清那小賤蹄子的裹測居心,也不會叫她有機可乘。」

沈卻是個遲鈍的,可沈落卻與他截然相反,他自小是慣會揣測人心的。

柃兒素日里與沈卻待在一起,那說話、神態,連眼睛里都是真誠的光,連他都以為柃兒這丫頭是真對沈卻有意思。

倘若不是他錯看了人,便是這丫頭實在演的太好了。

大概是後背疼得緊了,沈卻看起來有些蔫蔫的,不輕不重地按了按沈落的手背,又收回來。

「師兄,」沈卻道,「不怪旁人。」

沈落看出他的傷心,因此也不再說話了,默默地替他拆了背上紗布,輕車熟路地替他換了葯。

換好了葯,沈落又去點了炭,開了半扇窗,再去打了壺水,放在炭爐上燒。

看著沈落進進出出地忙活,沈卻心裡不好受,便爬起來,試圖翻身下床:「不必麻煩,我自己來。」

「你又逞什麼能?」沈落把燒開的水灌進茶壺,然後跑過去把他按回床上,「麻煩什麼?我是你師兄,若躺在這兒的人是我,你也得這麼伺候我,懂嗎?」

沈卻看著他,良久,才見他啟唇,吐出兩個字。

謝謝,有形無音。

從前殿下看不懂他手語,他便只好學著旁人的樣子,動動嘴皮子,不過也僅僅只能是一些短語,還得手腳並用地幫著解釋,否則王爺便讀不懂了。

沈落倒了一杯水在瓷杯里涼著,見狀嘟囔了一聲:「謝什麼謝。」

沈卻卻很真誠地答:「謝師兄以命相護。」

「少肉麻,」沈落偏過頭去,裝被噁心到了,但眼裡卻是笑著的,「我得先走了——你不在,只好由我們這些人輪班伺候殿下。」

沈卻比個手勢要他快走。

沈落出門前又回頭看了他一眼,因著昨夜那一頓鞭子,沈卻的嘴唇不見一點血色,人也顯得格外虛弱。

沈落知道他疼,明明疼得眼睫都在顫,卻還是努力在朝他笑,笑的時候便帶出了左邊臉頰的半汪酒窩,淺淺的,並不明顯。

「好好休息,」沈落關門前對他說,「我晚些再來看你。」

沈卻點了點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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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侍衛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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