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狩獵活動正式開始了,顧榮安牽著馬往顧談雲和沈清瀲的方向走來。

護衛攔住了他，顧榮安站定在不遠處，看似恭順道,「陛下大病初癒,還是小心顧著身子為好。」

顧談雲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推了一把抓著韁繩縱了幾次還沒上馬背的沈清瀲。有了顧談雲的推力,沈清瀲穩穩噹噹地坐上了馬背。

馬抬起蹄子，走動兩步。

馬一走動，就顛簸起來,沈清瀲的身子左右搖晃。

顧談雲迅速扶住沈清瀲，輕聲安撫道：「沒事，我在。」

沈清瀲心裡發憷，她一隻手緊緊抓著韁繩,一隻手摁著馬脖子,生怕從馬上摔下來。

顧談雲抬手拍了拍馬頭,瞧了她緊張的姿態,他輕笑一聲,縱身上馬，護著沈清瀲揚鞭躍馬而去，從頭至尾沒分給顧榮安半個眼神。

顧榮安陰惻惻地看向顧談雲的背影，半響他冷冷一笑。

顧談雲知道沈清瀲害怕,他拉著韁繩，控制著馬兒的速度。

她按照顧談雲的話來做，發現果然舒服了些。

他牽住她的手，他的手微涼，她的手是暖的，溫度不同的兩隻手握在一起，觸感顯得更加清晰。

顧談雲無奈一笑。

他微微蹙眉。

他的聲音很輕，但很清晰，「我是王子，那你就是公主。」

「他們成婚後，就變成了國王和王后。」

顧談雲學著沈清瀲的動作，躺在了草堆上，幾簇青蔥的草尖戳到了他蒼白的耳根。

風在耳邊呼呼的吹。

「王子和公主會在一起。」他的嗓音如同一條流動的春水，溫玉般的眸子注視著沈清瀲。

「是啊。」沈清瀲輕吐一口氣，「第一次遇到劇情，不用被強迫走劇情。」她偏頭看向身旁的顧談雲，「這種感覺真好。」

她閉著眼，張開手，貪婪的呼吸著自由的味道。

沈清瀲補充道：「後來王后得到了魔鏡，她問魔鏡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魔鏡說是白雪公主。」

熊會追著『顧談雲』不放，只因顧榮安安排的人，在『顧談雲』所穿的衣物上，灑了一種香料。

除非他把所有符合繼承皇位的人殺了。

只要廢了顧榮安一條腿，這個世界的劇情就完全不可能繼續下去。

每一次的表白都出師未捷身先死，全部被沈清瀲打斷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這個月來，顧談雲無數次想對沈清瀲說，他喜歡她。

坐上馬上看風景，別有一番滋味。

沈清瀲習慣了馬的速度，她不再害怕，心裡不由得多了些好奇，如果快一點會是什麼感覺。

她看向遠方，「你猜，那熊開始了嗎？」

顧談雲臉部的線條柔和了幾分，他輕聲道「憋壞了？」

好似有一陣細雨落在了她的心上，那雨水，有點甜，又有點澀。

耳畔是顧談雲溫和的嗓音,在清脆的馬蹄聲中，沈清瀲的緊張感慢慢消失,她綳直的背柔軟下來。

殘疾之人，是不能登基的。

沈清瀲彷彿被他的眼神燙到了一般。

沈清瀲和顧談雲並排坐在山坡上，遙望著滿目的綠意，輕柔的風拂過面頰，帶著清新的青草土味兒。

顧談雲這次不想輕易放棄。

他溫和又淺淡地笑了笑，將兩人相握的手舉到眼前，他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原著中，『顧談雲』下令徹查，卻什麼也沒有查到。

沈清瀲偏著頭看他，她眼波流轉調笑道，「豌豆公主。」

沈清瀲嘴角的笑紋越來越深，「我是公主的話……這麼一算，咱倆豈不是兄妹？」

等顧榮安安排的熊出現，就是顧榮安下線的時間。

顧談雲笑道：「他說快了，我們等著吧。」

最後馬跑到了一片草原上，它大概是累了，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而現在，那個香料已經到了顧榮安的身上。

顧談雲看她一眼，向來淡然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來：「公主？」

按照原著設定，在狩獵中出現了一隻暴躁的熊，那頭熊追著『顧談雲』不放，最後咬殘了『顧談雲』的腿。

沈清瀲想了想，換了個詞：「那王子？」

馬在森林間奔跑，樹在快速後退，它四蹄翻騰，長鬃飛揚。

他輕聲說著騎馬的常識，「屁股不要緊貼在馬鞍上,要順著馬蹄的一起一落。」

護駕的侍衛跟在顧談雲和沈清瀲後面，他們的馬哪裡追趕得上顧談雲的馬，被落下了老遠，只能「陛下，陛下」的叫著。

顧談云：……

顧談雲無言，他兩目低垂，遮住眼底失落的光彩。

她心中有些不忍，不想看到顧談雲黯淡的神情。

他一步步堅定的朝她走過來，他一次次表現的那麼明顯，沈清瀲自然不可能看不出來。

沈清瀲輕聲道：「等所有事情結束，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她扯了扯嘴角，「如果到時候你還確定……我或許會拋棄大宅子和一百個侍衛。」

顧談雲黯淡的眸子重獲光澤，他用眼神表達了他的堅定。

天忽然陰沉下來，一朵朵烏雲憑空冒出來，相互擁擠著遮住了碧藍的天空。

風呼嘯地吹著。

很快烏雲就遮住了最後一片光亮，顧談雲心中暗淡的情緒盡數消失，他拉著沈清瀲直起身，「他們應該就要來了。」

沈清瀲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瀟洒道：「終於快要結束了。」

這裡是他們選擇的，顧榮安的埋骨地。

由於劇情的限制，他們是無法傷到顧榮安的，但他們有『顧談雲』和江葉。

江葉跟他們不一樣，她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她可以傷到顧榮安。

『顧談雲』可以幫他們纏住『劇情』，讓劇情無法顧及顧榮安。

沈清瀲即將鬆開手，去往誘餌處。

顧談雲緊了緊手，沈清瀲茫然回眼，他溫聲道：「不要放鬆警惕。」

「不是有你嗎？」

顧談雲笑了，「對，有我。」

不遠處江葉正在追殺顧榮安，突變的天氣讓她有些驚訝，但她現在只想殺了顧榮安。

一個黑衣人背著顧榮安奮力往前跑著，顧榮安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血跡順著鞋尖匯聚，宛如一條小溪，在地上流下蜿蜒的痕迹。

黑熊在後面緊追不捨，暴躁地盯著顧榮安的方向。

江葉的輕功極好，她打不過黑衣人，但黑衣人跑不過她。

她不斷地糾纏著，只要黑衣人偏離了方向，她就扔過去一枚暗器，亦或者過去攔一攔，打不過就跑開。

黑衣人不知不覺被引向了顧談雲和沈清瀲的方向，黑熊也在後面追著。

他們跑出了樹林，跑到了一大片草地上，他們看到了顧談雲和沈清瀲。

青年躺在女子的腿上，眼睛緊閉，濃密的睫毛痛苦的顫唞著，一絲鮮艷的顏色從他的唇角溢出。

女子神情慌張，不斷地呼喊著「陛下」。

顧榮安看見了他們，他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厲。

「往那邊去，殺了他們！」顧榮安聲音嘶啞的笑著，笑得難聽之極。

女子抬眸望過來，烏雲蔽日下她的眼神看不清晰，她一動不動的看過來，像是嚇傻了，顧榮安心裡愈加興奮，

就算殺不了顧談雲，殺了沈清瀲也不錯。

如果殺了她，顧談雲一定會痛哭流涕吧。

黑衣人手中的刀在滴血，那是黑熊的血，他聽從顧榮安的命令，握緊刀往沈清瀲和顧談雲的方向跑去。

距離越來越近，顧榮安興奮地彎起唇角，卻見神色倉惶的女子神情平靜下來，對她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顧榮安心下覺得不對勁，這一定有詐。

他還沒來得及提醒背著他的黑衣人，眼前景象快速滑動。

偽裝的草地向下塌陷，噗通兩聲下餃子似的，顧榮安和黑衣人摔進了坑裡。

黑熊跑得太快，在坑前搖搖擺擺欲墜不墜，一塊大石頭從後方砸到了黑熊背上，黑熊徹底失去平衡，摔進了坑裡。

那塊石頭正是匆匆追趕的江葉扔的。

伴隨著幾聲慘叫，天地變成了漆黑的一片。

腳下的土地一點點消失，沈清瀲感覺自己彷彿踩在一片虛無之上。

顧談雲緊緊抓住沈清瀲的手，彷彿怕她消失般，他用力抓著她。直到沈清瀲提醒了一句手疼，他才放鬆了些。

一根帶子纏到了她的手腕上，沈清瀲警惕地摸了摸，帶子收緊，將沈清瀲和顧談雲的手牢牢的綁在一起。

沈清瀲鬆了口氣，回過神來卻是哭笑不得。

「你在玩捆綁play嗎？」

顧談雲輕聲道：「這樣比較安全。」

沈清瀲敏[gǎn]地皺了皺眉，她看向身旁顧談雲的方向，他的聲音怎麼好像變了一點？

前方什麼東西響了一下，打斷了沈清瀲的思緒，她朝前方看去。

黑色屏幕亮了起來，泛著白色的熒光，在黑暗中非常的惹眼。

一幕幕畫面在屏幕上閃過，最後定格在顧榮安登基的那一幕。

這是原著劇情？

顧榮安登基的那一幕忽然破開，一幕幕畫面回退，回到了最初，而後畫面再次跳轉，展示了另外一個故事。

這是一個青梅竹馬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正是顧談雲和沈清瀲，亦或者說是原著里的顧談雲和沈清瀲。

在這個故事裡，『沈清瀲』的父親遭人污衊貪污，被判斬首，其他人則被判流放。

『顧談雲』悄悄將『沈清瀲』一家藏了起來。

登基為帝后，他還了『沈清瀲』父親的清白。兩人一帝一后，情意綿綿。

『顧談雲』性情雖然暴躁，但有『沈清瀲』在，『顧談雲』不會殺人。

在這個故事裡，沒有顧榮安，也沒有亡國。

『顧談雲』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

畫面定格在『顧談雲』和『沈清瀲』的吻中。

看著畫面中『沈清瀲』和『顧談雲』的臉，沈清瀲心中有些不自在，她有一種看自己跟顧談雲親吻的感覺。

她想起了初入宮的那個晚上，他們的第一個吻。

「孤和她的故事，你們喜歡嗎？」

一個聲音忽然出現，嚇了沈清瀲一跳，她下意識看過去，看到了顧談雲的臉。

不過那並不是顧談雲，沈清瀲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就知道他不是，顧談雲的眼神要比他溫和些，這人的眼神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卻總讓人覺得有殺意。

結合他剛剛說的話，沈清瀲不難猜出他的身份。

『顧談雲』問的是『你們喜歡嗎』，實際上他只看著沈清瀲。

沈清瀲卻沒回答他的問題，她問他，「這裡是哪裡？」

「孤的夢境，一個噁心的蟲子給孤繪製的夢境。」『顧談雲』眼裡浮出一點悲傷，「你看起來並不想跟孤說話。」

沈清瀲不太習慣顧談雲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她輕咳了一聲，「還好。」

『顧談雲』嘆了口氣，「如果是她，她一定會說她最想跟孤說話。」

顧談雲在一旁冷聲道：「她不是她。」

『顧談雲』攤了攤手，「算了，你們都不歡迎孤，孤走了。」

他轉身走了幾步，停了下來，「你們還有半個時辰，有什麼想說的就趕緊說了吧。」

他看向沈清瀲，挑眉一笑，有些陰翳的臉多了幾分疏朗，「這輩子的你也很漂亮。」

『顧談雲』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黑暗中。

沈清瀲沒能意會他的意思，他怎麼知道她這輩子長什麼模樣？

「不捨得他？」顧談雲的嗓音有些涼。

「沒有，就是好奇他怎麼消失。」

屏幕上的光碟機散了周遭的黑暗，這光雖然不是很亮，但足夠她看清顧談雲的模樣。

沈清瀲眼眸微微瞪大，顧談雲的臉怎麼變了？

與『顧談雲』的臉相比，他的五官柔和清冷些。

他的眼睛很乾凈，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微微垂下眼時，有種生人勿進的疏離感。

沈清瀲一點也不怕顧談雲，她抬起手放在了他的臉上，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捏了捏他的臉。

顧談雲那雙幽深的眸子微微一閃，無奈的抓住了她的手。

他知道她在想什麼，笑著道：「臉是真的。」

「有點不習慣，」沈清瀲嘖嘖兩聲，「有點點刺激。」

顧談雲的眼眸里倒映著沈清瀲的身影，他笑了笑，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磁性魅惑，「你還記得你先前說的話嗎？」

沈清瀲微微一愣，她收起了笑容，垂下眼嘟囔道：「記得。」

顧談雲很平靜地看著她，隱含鼓勵：「你現在可以把那件事告訴我嗎。」

沈清瀲抿唇不語。

顧談雲沒有催她，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眼眸如一灣幽靜的春水。

沈清瀲抬頭看向顧談雲，聲音禁不住低微下來。

她鼓起勇氣說出了秘密：「我就是那個戲耍了你，然後跑路的女人。」

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眸，她想知道他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麼表情。

驚訝？憤怒？厭惡？

她手心裡布滿了一層汗，指尖下意識的摁入掌心，手心的疼痛讓她的睫毛一顫。

一雙微涼的手抓住了她的手，那人的手指摸向她的掌心。

顧談雲嘆了口氣，「傷害自己做什麼？」

她順從他的動作，手指攤開。

他的眼神依舊如初，溫和柔軟。

沈清瀲有些不懂，她問，「你不生氣嗎？」

「我早就知道這件事情了。」

沈清瀲聽到這句話，瞳孔微縮，顧談雲往沈清瀲身前走了一步，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頭，「曾經生過氣，後來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就不生氣了。」

在寂靜的黑暗中，沈清瀲有一瞬間的失語。

她看向這個逼近自己的人，青年的眼裡的情意不是假的。

對上沈清瀲不安的眼神，顧談雲心彷彿被重重地擰了一下，他將她擁入懷中。

他溫聲道：「所以，你那天說的話還作數嗎？」

靠在他的懷裡，沈清瀲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與青年清冷平靜的外表相反，他的心臟跳得很快很用力，劇烈的心跳聲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她抬手回抱住了他，他的懷抱很溫暖，溫暖到她的呼吸也開始發燙。

她昂起頭，看向昏暗燈光下，青年蒼白的下巴，心裡終於不再彷徨，她笑道：「你長得這麼好看，當然作數了。」

顧談雲聽到了他做夢都想聽到的話，他淡白的唇微微上揚。

「只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其實還有一點喜歡。」

「只有一點嗎？」

「那就再多一點。」

他抱了她許久，忽然道：「我們什麼時候結婚。」

沈清瀲心中的各種情緒一下子被這句話清空了，她噗嗤一聲笑出來，「這麼快？」

「不快，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沈清瀲的心口因為顧談雲的話泛起了許多情愫。

她殷紅的唇角微微彎起，輕聲道：「那我們之後民政局見。」

顧談雲只回了一個字，很短也很堅定，他說：「好。」

他問：「還記得我的電話嗎？」

她說：「記得。」

他問：「還記得我的住址嗎？」

她說：「記得。」

他問：「身份證號碼呢？」

她道：「記得記得都記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