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今天天氣真好,是個不錯的日子呢。
我剛想這麼感嘆,就有幾個男生風風火火地跑進教室大喊道:「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家快去攔住山本啊,他想從天台上跳下去——」
我:……
好吧,改下說辭,今天風和日麗,是個適合跳樓的好日子呢。
等等,好像有一絲不對,是什麼呢,哦,是跳樓的人選不對,山本武?他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嘛,這是突然怎麼了?
我轉頭看向一旁的阿綱,然後就看見抿住嘴唇,不斷揉搓著自己雙手的棕色小刺蝟。
這幾天果戈里不知道跑哪去耍了,所以每晚放學都是我和費佳的二人世界(並不是),費佳一般會等學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再走,因此我也調整了我的離校時間,這就導致我並不知道放學后沢田綱吉、山本他們一群男孩子都在幹什麼。
明明昨天下午山本還和我們一起打打鬧鬧,而且還和阿綱一起去打掃了學校泳池,我也沒看出他情緒的不對,怎麼今天就鬧起自殺了,所以是打掃泳池的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嘛?
「阿綱。」
我叫住站起身準備向天台跑去的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看著津島修莉伸出了手愣了幾秒鐘,隨後他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般,拉住了修莉的手。
而且山本武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我並不覺得他選擇自殺會是你害的。
小刺蝟豎起了全部的尖刺,將自己在地上縮成一個團,彷彿這樣就能隔絕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一樣,但就在這時,沢田綱吉感覺到有那麼一隻小小的手掌撫上他的腦袋,並在他的毛毛躁躁的頭髮上輕輕揉了幾下。
我拉著安慰好的小孩來到天台,果不其然見到了站在防護欄外側的山本。
然而,有一點我不理解,為什麼費佳會站在山本身邊啊!!!
雖然他在護欄裡面,但是作為一個柔弱的毛子,能不能注意點,那邊很不安全的好不好!
「嗯!」
他緩緩抬頭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笑得很溫柔。
「出了問題的話,從自身找原因很正常,但不要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有些時候,錯的才不是我們。」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想法,會不會山本之所以會選擇跳樓,是費佳挑唆的,看過一部分魔人情報的我在內心默默吐槽,費佳不會職業病犯了跟山本聊了幾句,然後就把老實孩子給整emo了吧。
「你知道山本怎麼了嗎?」
「所以,才不是阿綱害的呢,那麼現在就是阿綱要發揮作用的時候了,我們去救山本同學吧。」我對沢田綱吉伸手。
「啊——修莉,你幹什麼!好痛!!!」沢田綱吉捂著腦袋後退。
「我…」
沢田綱吉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他此刻非常地想逃避這一切,今早剛來的時候,他就看見了山本打了石膏的右臂,他感覺山本的手臂之所以會骨折,全都是因為他昨天在泳池胡亂說的那一番話,而現在山本想要從天台上跳下去,說不定也是因為——
智者不入愛河,曾經的費奧多爾一度認為這是世間真理,自己永遠不會對誰動心。
「可是——」沢田綱吉低頭,「昨天山本跟我說,他最近狀態不好,下個月的聯賽他很緊張,我也不知道安慰他什麼好,我就,就跟他說只要努力就好了,然後山本昨晚好像就練棒球練到很晚,天黑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手臂弄骨折了。」
這麼說著,沢田綱吉抱著頭蹲到了地上,「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我那麼說,山本的手臂就不會骨折,這下他更無法參加聯賽了,所以才會想要跳樓,是我,都是我害的。」
「山本同學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也正是這份主見使他在棒球上產生了執念,其實啊,很多時候,我們逃不出的,不過是自己的執念罷了。」我一邊順著刺蝟毛,一邊說道。
見沢田綱吉站在那支支吾吾半天也憋不出一個字來,作為他家庭教師的我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朝著他的腦袋就狠狠地敲了一下。
其實這次還真是我想錯了,費奧多爾本來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在天台發獃,由於津島修莉意外闖進了他的生活,導致他近來很多計劃都被迫做出了改變。
「都怪我……」
但總有些東西,它們無法言說,或許很多時候人們最終只能把它歸結為命運。
費奧多爾不得不承認,那個雨天,他靜靜地坐在公交站的座椅上望著遠處給他人遞傘的津島修莉時,他彷彿聽到了上帝在他耳邊的低語。
祂說:在劫難逃。
人的感情是最難以琢磨的,不經意間生根發芽的東西,等費奧多爾反應過來時,說不清的愛欲與貪婪已經扭曲成一片深不見底的沼澤,他明白,對於他這種人來說,一旦陷進去,就再也無法輕易逃脫。
可是——
費奧多爾看了眼自己帶著白手套的雙手,他是清晰明了的罪,亦是晦澀難懂的罰,他終究會毀掉津島修莉的一切,那麼要拉著她一起墮入深淵么?
然而就在他將自己的手套脫下來,把自己的指甲啃得坑坑巴巴的時候,半隻胳膊纏著繃帶的山本武來到了天台上。
費奧多爾只需一眼就能看出這個迷途的少年想要做什麼,於是他將剛剛的陰險藏進老鼠早已腐爛的內心深處,站起身走到山本身邊。
「自殺是會下地獄的哦,所以需要我幫忙嗎?」
時間回到現在,我視線幽怨地盯向費佳。
說,你是不是在搞事情!
費奧多爾無辜地擺了下手,這可真不怪我,我只是給他提供了另一種死亡的途徑而已。
這時我才注意到費佳他竟然沒有帶手套,以及被他啃得參差不齊的指甲。
唔,所以他剛剛在想什麼事情嗎,我觀察到費佳有個習慣,只要遇到了一些需要深入思考的問題時,他就會下意識的想要啃手指。
這可並不是一個好習慣哦,預防手足口病,要從你我他做起!
一旁的沢田綱吉正跟山本說著什麼,Reborn此時也來到了天台上,默默地站在一群人的背後觀察著現下的一切。
眼見沢田綱吉的話逐漸對山本起了作用,我提著的一顆心也漸漸地放下了,不然的話,待會要怎麼辦,開著異能下去救人?然後我就會喜提金剛芭比的稱號。
然而就在山本想要接住沢田綱吉伸過來的手時,意外發生了,由於天台的圍欄一直年久失修,在加上剛剛山本一個用力,導致本就不結實的防護欄就這麼斷了,山本武以及沢田綱吉在慣力的作用下開始向樓下墜去。
隨之跌落的還有正靠在防護欄上的費奧多爾。
我此時心裡一萬隻草泥馬路過,啊啊啊,費佳,讓你小心點你不聽,現在要掉下去了!!!
在Reborn從背後的人群里閃出來的瞬間,我也發動了我的異能。
潘多拉的夢境——感知屏障、扭曲現實。
於是在同學們眼中,山本和阿綱仍舊在那裡對話,雖然現實是阿綱已經開著死氣模式在半空中救下了山本。
他們那邊兩個男孩其樂融融,我和費佳這邊就不太友好了。
在費佳掉落的瞬間我飛身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但是——
真是淦哦,他好巧不巧地沒帶手套,導致我現在正經歷著酸爽無比的反覆死亡,平均每2秒鐘我就要死上一死。
說實話這種感覺很不好,總是剛清醒就立即陷入混沌時間的我,沒辦法用力將費佳拽上來。
與此同時,我感覺費佳的手正在漸漸鬆開,他就像溺水的人,但是卻連最後的浮木都懶得去抓了。
少見的無力感湧上我的心頭,不知道為何我現在感覺無比委屈,我那麼努力的想要拽住的人,不要,不可以,不能放棄求生的意志啊,費佳,你聽到了嗎!
費奧多爾看著頭頂的津島修莉,由於他異能的關係,少女此時正經歷著巨大的痛苦,大串大串的鮮血從她的各個器官流出,四濺的液體一遍一遍地濺到費奧多爾臉上、身上,雖然總是很快就會迴流,但那溫潤的觸感卻順著冰冷的臉頰一直向下蔓延,直至纏繞住老鼠陰暗的肺腑。
「放手吧。」
費奧多爾面無表情地說道,拋下我吧,只要你鬆手了,那麼以後我也可以肆無忌憚地對你做任何事了。
「我…我不…」意識反覆被摧殘,身體遭受著莫大的傷害,我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但是,我不,不想鬆開,不想看著你一人墜入萬般苦難雜糅的深淵。
滴答——是淚水落在臉頰的聲音。
費奧多爾愣愣的感受著滴到他臉上的淚水。
她好像哭了,而且這一滴眼淚是為我而流淚的,此刻永遠運籌帷幄的老鼠腦子裡只有這一個想法。
此刻我的內心真的好委屈,要知道我可是很少哭的,幫幫我,神也好,惡魔也罷,求您幫幫我。
也許是我的祈願被一直守護著我的惡魔聽到了也說不定,在我內心的話音剛落下的那一刻,無窮盡的黑焰從我右手湧出,它們就像攀岩的藤蔓一樣順著我的手臂纏繞交織,蔓延至我的後背,我不知道到底在發生著什麼,我只知道我的身體瞬間變得輕盈了許多,意識也不再模糊。
啊啊——
費奧多爾睜大了雙眼,紫紅色的眼眸里倒映出一對本不該屬於人類的巨大羽翼。
黑色的雙翼從津島修莉背後緩緩張開,鴉黑濃密的烏雲在這一刻遮掩了本該炙熱燃燒的太陽,黏稠的惡意與混沌在空氣中糾葛纏綿,這一刻世界糜亂地彷彿聖經中惡魔撒旦的親臨。
但是費奧多爾卻笑了,他張開雙手輕輕閉上雙眼,莫名的液體從他眼角滑落一瞬,神沒有眷顧過他,但惡魔卻親吻了他的臉頰。
在羽翼的揮舞下,我們平安地落到地上。
而落地的瞬間,翅膀消失了,天空也撥雲見日,剛剛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短暫的鏡花水月。
但我們都知道不是,我緊緊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背,謝謝你,羅尼。
不遠處的Reborn似乎想上前詢問什麼,我向他打了個手勢,表示我想和費佳單獨呆一會兒,Reborn點了點頭,隨後帶著阿綱他們離開了。
我轉身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失神跌坐在地上的費佳,然後說出了一句話:「費佳,你相信神的存在嗎?」
這句話是微笑米奇第一次跟Pandora申請好友時,說過的話。
那時微笑米奇問我:你也是個有神論者嗎?
我說:是的。
你相信神的存在嗎?——是的,我相信。
與從前很多次一樣,我對著費佳遞出了一隻手,手上是一朵盛開著的鮮紅玫瑰。
我的玫瑰不會枯萎,它能與凜冬共生,你想試試嗎?
但這次費奧多爾並沒有很快地接住,他只是靜靜地瞥了一眼后,然後徑直看向津島修莉的眼睛。
「我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
「我知道。」我看著費佳,「但總會有偏愛和例外不是嗎,我所見即你,好與壞都無所謂。」
「費佳。」我輕輕呼喚他的名字。
「你說上帝的長夜沒有盡頭,那麼我來給你點一盞燈,好嗎?」
費奧多爾久久沒有回話,他啊,這一生都在人來人往的地方流浪,所以從來不知道,原來愛是可以被捧在手上的。
微風輕輕拂過,是朝霞,是心跳,是無可替代,時間被無限拉長,彷彿凝固住了一樣,不知過了多久,費奧多爾動了,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接過玫瑰,緩緩握住津島修莉伸向他的手,越握越緊。
「好。」
看著費佳這個微笑,明明沒有什麼,我卻覺得我已經等了很久,所以,我拉住你了嗎?
費奧多爾:是的,你拉住我了。
我將費佳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很自然地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不得不說,費佳的腰真細。
「你還記不記得你欠我一個問題的回答?」
「記得。」費奧多爾點頭,是上次紙牌遊戲的時候。
「那麼,」我咳了咳嗓子,「請問費奧多爾同學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沙沙——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以及——
「當然。」費奧多爾重新戴上手套執起女孩的一隻手,以一個信徒面對自己信仰般的虔誠姿態,慢慢地將頭低下。
「我的榮幸。」
等所有人都走後,果戈里默默地從角落裡站起來,嗚哇,小丑看到了不得了的事,修莉醬可真是厲害呢。
其實早在山本武跌落之前,費奧多爾就把果戈里叫來了,他怎麼可能真的去死呢,只不過是一場對人心的試探。
但他沒想到的是,津島修莉最終竟然真的沒放手,這可真是,真是——敗給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