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金涵和秦睿從慕尼黑回來后,許燕安排了一次公司聚餐,一是為了犒勞兩人的辛苦,二是借著這次聚餐說一下公司後面的安排,定定軍心。
公司的好多員工,是從這個公司創立之初一直跟到現在,儘管呂陳開出的條件看起來要比時茂大方得多,但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留下。
在聚餐的中途,她讓助理公布了新的績效方案,大家本來微醺的熱情又高漲了幾分,都要來敬她酒。她舉起酒杯示意大家安靜,「這個方案不是因為呂陳的走才臨時出的。這個方案本來就計劃在下半年實施,今年確實公司遇到過一些困難,好在我們已經應付過去,大家願意和時茂共進退,時茂也肯定不會虧待大家。」
金涵精神振奮,「許總,時茂肯定會越來越好。」
其餘的人七嘴八舌地應和,時茂對員工一直很好,雖然公司不大,但待遇在業內也算得上是高的,大領導又平易近人,不會陰晴不定發火罵人,也不是那種笑面虎,表面上和藹親切,背後隨時能捅刀,更不會畫那種不切實際的大餅。好多老員工在這個公司這些年,已經通過自己的努力,買房成家了。能夠在這個城市立足,是之前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們當然想繼續這樣一直在時茂做下去。
可許總的未婚夫年初突然車禍離世,呂陳又三天兩頭地散布許總傷心過度,公司會解散的消息,和他們那組的人時不時秘密地開小會,另起爐灶的意味明顯,弄得人心惶惶。呂陳不是沒有拿高利和他們談過,讓他們跟他走,但是許總平時待他不薄,現在許總遇到了困難,他轉頭就拆鍋散火,這樣的人當老闆,縱使開始條件說得好,到後面會怎麼樣,可想而知。
現在許總明確表明了態度,而且呂陳那幾個攪弄渾水的人走了,公司只會更團結。這樣的時茂肯定會發展地越來越好。
許燕捏了捏金涵出差一趟明顯瘦下去的臉,「我覺得也是,時茂會越來越好,我們每個人也會越來越好,這不就是我們奮鬥的意義么。」
許燕和大家挨個碰杯,滿滿的一杯酒一飲而盡,脖頸里如晚霞般的紅暈更加明顯。秦睿把她空掉的酒杯挪到了邊上,換上了飲料,金涵看了他一眼,秦睿回看她,挑了挑眉眼,用口型問她在看什麼。金涵嘴角囁嚅了幾下,最終也沒說出什麼來,只是默默地喝著自己杯里的飲料。
回答他的是沉默的空氣。
許燕提前從酒桌上撤了,誰都沒讓送,只讓助理給她叫了一個代駕,司機是沿著河邊走的,她靠在座椅上,看著河對面的燈光,神思有些恍惚。
「姑娘,是要去河對面的景河苑嗎?」司機放大聲音又問了一遍。
明天還是找個中介把房子掛上去,房子賣掉了,她就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也不想再一次又一次地半夜驅車到景和苑的樓下,卻不敢邁下車門一步。她是該往前走的,不該困在一個回不到的過去,也到不了的未來。
許燕側了側身子,腿下碰到了什麼,她伸手去摸,是一個黑色的袖扣。
房子不過掛出去兩天,中介就打電話過來,說有人看上了房子,全款支付,馬上就可以簽約。許燕沒想到會這麼快,她下了賣房子的決心,可還沒有做好房子要賣掉的準備。她猶豫了片刻,和中介確定了簽約時間。
今晚有和泰誠的飯局,要談慕尼黑那場展尾款的事情,還有明年幾場展的後續合作。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過去,後座的客人靠在椅背上看著外面出神,他不想打擾,但是如果要去景和苑的話,他下一個路口要過橋,不然要繞很長一段的路。
她大概知道是誰的,會戴這種袖扣的,坐過她的車的,也就只有他。
「師傅,不去昆夢了,去景和苑吧。」
司機問,「河對面的景和苑嗎?」
「不了,還是去昆夢,不好意思。」許燕升起車窗,閉上眼睛,不再看外面一眼。
下車的時候,許燕路過旁邊的垃圾桶,手伸出去,滯了幾秒,最終又收回來。還是要找機會還給他,萬一是什麼重要的人送的禮物,她這樣隨便扔掉好像也不太好。
秦睿敲門進來,「許總,我們該出發了。」
所以婚房…還是賣掉吧。
許燕點頭,「稍等,馬上。」
慕尼黑那場展有驚無險的結束,兩個小檯子高價給了當地的搭建商,泰誠的展台連著通宵了一個星期趕了出來。秦睿說方偉在現場一直抱怨塗料的效果沒有烤漆的好,態度也很惡劣,尾款應該不容易給,這頓飯怕也不好吃。
許燕有心理準備,確實是他們這邊的問題,不管你是著火了還是出了什麼事情,客戶要的就是一個結果,所有的解釋在不好的結果面前都是廢話和狡辯。
尾款是小事情,重要的是明年的幾場展,他們這邊合同已經蓋章送了過去,但是泰誠一直沒有回傳合同,卡肯定是卡在了方偉這一環,所以再不好吃的飯也要笑著去吃。
定的是一家私房菜館,許燕讓助理打聽了方偉的喜好,他偏愛本地菜,這種隱秘精緻又有格調的本地私房菜館應該會合他的心意。
秦睿能說能喝,很會預熱場子,方偉心情看上去很好,許燕順著他感興趣的話題聊,氣氛還算不錯。
方偉的腿第一次碰過來的時候,許燕只當他是不小心,到後面又碰過來幾次,偶爾還會蹭兩下。
許燕手碰倒了酒杯,酒灑了衣服上,她起身,「方總,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處理一下。秦睿,招呼好方總。」
「好的,許總。」秦睿應好。
許燕出了包廂,沒有去洗手間,而是走到走廊的盡頭,餐廳臨江,夜風拂面吹過,她長舒了一口氣,內心無處排解的鬱悶才稍微有所緩解。如果可以,她杯里的酒不會是往自己身上倒,而是倒在方偉臉上,她的脾氣從來不算好。
剛才她起身,不是沒看到方偉嘴角的笑,他根本是肆無忌憚,沒有任何顧忌,如果他們還想和泰誠繼續合作下去,那咽下這口氣的就只能是她,他拿準她不能和他翻臉。
確實,她不能翻臉,現在時茂的境況不是很好,呂陳那邊給客戶降價格,給供應商提價格,搶走了時茂不少資源。這個時候,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選擇得罪方偉,儘管她噁心透了這個人。
許燕回到包廂后,方偉變本加厲,說話的時候,手指會有意無意地劃過她的胳膊,秦睿幾次起身敬他酒,給擋了回去。飯局要散的時候,方偉借著醉酒站不穩,身體往她這邊靠,手直接搭在了許燕的肩膀上,秦睿要幫許燕,許燕讓他先去結賬,不用管她。
秦睿皺在眉頭,站在原地不動,許燕催他,「快去,我和方總還有事情要說。」
方偉的手在許燕的肩膀上按得更緊了些,「對,我和許總還有事情沒說完,你們先走。」
許燕給秦睿使眼色,秦睿沒有辦法,只能先往外走。
方偉大部分的力量都壓在了許燕身上,許燕即使身高有一米七,托著一個男人走路還是相當費勁,兩個人走得跌跌撞撞,這正合了方偉的心思,他的身體越貼越緊,根本沒注意到兩人不是往門口的方向走。
兩人到了走廊的拐角處,燈光有些暗,也沒什麼人經過,許燕停下腳步,「方總,您先靠牆歇會兒,我有點走不動了。」
方偉笑,酒氣和熱氣一塊衝過來,「我重吧,許總,男人都重,手重,嘴重,其他的地方更重。」
許燕微微側頭,臉上起了潮紅,不知道是因為酒還是因為他的話。她的眼睛接觸到他的眼睛,如小鹿受驚一般,又很快躲開,細長的眼尾輕輕上挑,牽出一點點羞澀的風情。
方偉簡直要瘋,他直起身子,抓住許燕的手,「今晚跟我走吧。」
許燕掙開他的手,不說話。
「上次那場展說到底你們就是做砸了,我們趙總很生氣,要不是我一直在他面前說你們好話,給你們講情,這次的尾款你們一分錢都不會拿不到。」
許燕睫毛輕顫,還是沒有說話。
方偉被她忽閃的長睫毛弄得起了燥熱,「你應該知道,現在品宣部是我說了算,我說能用哪家供應商就能用哪家。我說讓哪家進泰誠的黑名單,那泰誠後面就肯定不會再用。」他的手挑起她的一縷頭髮,「明年那幾場展你們的合同就擺在我桌子上,只剩我的簽字了,想要我的簽字,其實很簡單,今晚你得聽我的。」
許燕從他手中慢慢抽回自己的頭髮,方偉以為魚要上鉤,臉上笑容得更猥瑣,只是下一秒,嘴裡出了一聲哀嚎,他彎腰躬身,顫著手指向許燕,「你瘋了!」但是因為太疼了,聲音沒出來多少,額頭上的冷汗直往外冒,她是半點力氣都沒省。
許燕拿出濕紙巾,擦了擦自己的那縷頭髮,又使勁擦了擦手,把紙巾扔到垃圾桶里,「方總,這不是瘋,這是被人騷擾時,最正常不過的反應,你要記住這種疼,下次再有什麼下作的想法,想占誰的便宜的時候,要把這種後果也計算進去。」
方偉咬牙切齒,「好,許燕,我記住你了,尾款半分你也別想要。以後的展,泰誠要是再用你們,我方字倒著寫。」他冷笑一聲,「我倒要看看,沒了泰誠,你們公司還能活到幾時。」
許燕扯了扯嘴角,從包里拿出手機,把聲音調到最大,方偉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里響起,格外地清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