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高考假恰好不在周末,歡樂谷的人流量不算大，最熱門的遊玩設施前的隊伍也就十來米。
蘇令儀是個忠實的遊樂園玩家，上初中前每年寒暑假都會去一次。
初中后,因為發覺每回都是自己一個人玩,蘇德民和周清打趣自己是陪公主出行,僅負責排隊，覺得怪沒意思才去的少了。
說來這次和程皙寒來之前，她也有快一年半沒來遊樂園了。
「我來之前上網搜了一下評價,這家歡樂谷有幾個必玩點……最近限時開放的慈濟病院鬼屋、飛躍地平線的過山車、摩天輪,還有另外幾個，不過彼此離得好像很遠。」
蘇令儀舉著園區地圖認真琢磨了會兒。
程皙寒湊過來,和她一起看地圖。
一股不太熟悉的淡淡香氣穿過來，是一種冷冽而清晰的木質調。
她不懂香水,但能嗅出其中柑橘和某種樹木的氣息。
「咱們先去玩什麼？」
她垂了下眼，目光下移落在對方的鼻尖下方。
程皙寒笑了下，眼睛微微彎起，像是看穿了蘇令儀剛剛在想什麼。
他這一開口，她就想起自己把程皙寒當NPC攻略時，老喜歡雙手勾著他脖子說話。
平日里蘇令儀極少這樣直視他的眼睛，總是一觸即移開，從未細細觀察過。她忽然不解為什麼學校里的人私下說程皙寒是高嶺之花。
羞恥地讓人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雖然無數個乙女遊戲中都會有遊樂園約會的劇情，她打劇情得心應手，可現在她覺得自己才像個被攻略對象。
「噗嗤——」
程皙寒挑眉：「第一次和你約會，查了好多注意事項。」
像是察覺到蘇令儀的彆扭，程皙寒鬆開手，轉而改為攬住她的肩膀。
這大概就是只會口嗨的乙女遊戲資深玩家吧。
往旋轉木馬出發時，程皙寒又自然地牽起蘇令儀的手。
意識到自己想法在跑歪的路上走遠后蘇令儀輕咳了一聲掩飾不自在。
挺傻氣的。
「最近的是旋轉木馬，然後順著過去，慈濟病院、飛躍地平線，摩天輪。」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點在地圖上，順著路線滑動，「從時間看，我們在午飯前只來得及去慈濟病院。」
這麼一下讓蘇令儀的臉頰瞬間發燙。
「你是不是噴香水了。」蘇令儀明知故問。
很好聞,雖然不是程皙寒身上原本的味道,但意外地適合他,不讓人覺得膩味。
他皮膚的白皙乾淨,迎著光都看不出瑕疵,連女生都會羨慕。
嘴唇也很好看，唇形可以去做整容醫院模板，淡粉色，飽滿瑩潤。
明明一年前的情人節，她主動在夢境里送了朵玫瑰花給程皙寒，可在現實里確認關係后，她又萬分被動起來。
還說：「看鏡頭，蘇蘇。」
她坐在起伏的旋轉木馬上，身邊的程皙寒舉著手機專心致志地對著她錄像。
「怎麼了？」程皙寒轉頭看她。
「那是在做夢！」
「我以為你覺得牽手太熱會出汗，這樣不就行了。」說著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尖還勾了勾。
「欸，好吧，咱們慢慢適應。」程皙寒頗有點遺憾地收起手。
「你這樣我也熱。」蘇令儀掙開他的手。
蘇令儀很想讓程皙寒閉嘴。
在現實中約會對蘇令儀來說是初體驗。
程皙寒露出無辜的眼神。
蘇令儀忍不住想象程皙寒這個表面沉穩安靜的人，花了一個小時在衣櫃里選衣服，找香水的模樣。
她小聲嘀咕：「你幹嘛呀，就不能正常好好走路嗎。」
這雙眼睛凝視人時,明明透著水流般纏綿柔和的微光。
想起周清昨天說「和男朋友在一起也得注意形象」，蘇令儀心虛地跳過話題。
雖然曾經在夢境里做過無數次這個動作，但真切的觸感傳來時，蘇令儀還是有那麼一絲不自在。
「可以，就這樣吧。」蘇令儀收起地圖。
「以前不是每回見都可以摟摟抱抱。」
估摸著，是把全衣櫃里的普拉達翻出來反覆組合對比,就因為她隨口說過一次挺好看。
她在腦海中浮現出對著衣服皺眉沉思的少年形象時笑出聲。
蘇令儀抬眸與他對視,這會兒的陽光已經有了灼熱感,明亮的讓人忍不住眯眼。
「不看。」蘇令儀故意把頭扭過去。
少年的輕笑在身後響起，讓她又忍不住轉身回看。
他舉著手機，溫柔地注視自己，彷彿從始至終都是這樣，目光追隨。
些微緊繃的情緒在無聲中鬆懈。
旋轉木馬結束時，蘇令儀還恍惚這裡的設施為什麼時間都那麼短。
離開設施時會經過一間照相屋，裡面是官方高清攝像頭拍下的遊客照片。
一進去，屏幕上恰好播放的就是程皙寒和蘇令儀。
少女扭著頭，賭氣似的不看身旁的少年，少年只是笑，眸光柔軟，安靜地等待她回頭。
「那張照片好像偶像劇誒。」旁邊有幾個明顯是一起出遊的初中女生，對著蘇令儀和程皙寒的照片小聲議論。
估計也是學校是考點所以有時間出來玩的學生。
有同批出來的遊客認出蘇令儀就是照片里的女孩。
一名年紀約在大學的女生大方地朝她說了句：「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
「謝謝。」蘇令儀輕聲道謝。
「現在的高中生愛情都這麼好磕的嗎，老阿姨心動了。」女生一邊同自己的男友說，一邊挽上男友的手離開了照相屋。
眼神是最騙不了人的東西。
蘇令儀安靜地看屏幕上的照片，直到它被另一組照片取代。
她原本對自己和程皙寒的未來充滿懷疑和不安全感。
可每當看見程皙寒的眼神，都會心安一分。
「我把照片買下來了，單反拍的的確要清楚些。」
程皙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照相屋的櫃檯處回來了。
「嗯，發我一份。」蘇令儀學著剛剛離開的那個女生的模樣，挽上程皙寒的手臂。
好像也不是那麼讓人難為情的事嘛。
慈濟病院是最近特別開放的限時鬼屋，額外收門票，但網上的反響極佳。
據說內部空間很大，用的是一棟園區廢棄的辦公樓改造，現在遊客反響好，有要做成常駐的趨勢。
醫院的外牆被故意做舊，周圍的植物也刻意不去打理，野草叢生，荒涼十足。
「你以前去過鬼屋嗎。」排隊等候的時候，蘇令儀問起程皙寒。
「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遊樂園，更別說鬼屋了。」程皙寒笑了笑，「一是沒人與我一起，二是沒有時間。」
「你父母沒帶你來過？」
「他們通常帶我去聽音樂會、看歌劇之類的。平常的周末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不可能抽得出一整個下午玩的。」
「那你現在怎麼可以抽出一整天了？」
「高中後父母就不怎麼管我了，因為他們知道我對自己有安排和規劃。也要感謝小時候他們對我的嚴苛，不然我可能沒勇氣說要你等我十年。」倏而吹過的風將少年額前的劉海掀起些許，露出的眉眼添了幾分英氣和堅毅。
如果他把整個劉海梳上去，這張對著可以喊出「美人」的臉應該會有股極強的侵略性。
蘇令儀這麼想著，伸出手去試著把他的劉海往上捋起。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
或許這樣的冷漠和侵略感才是程皙寒的本性。
他一個從小受精英教育，又天資卓越的豪門之後，怎麼可能是她面前這副無害溫柔的模樣。
「我撩起劉海更好看嗎？」程皙寒笑著問。
蘇令儀鬆開手，替他把劉海撥回原來的位置。
「等你成年後再撩起來吧，現在這樣挺好。」
「後面五組遊客可以進去了。」站在入口處的工作人員揚聲。
慈濟病院原型是日本的同名知名鬼屋，因為用的是一整棟三層的辦公樓做場地，所以分了五個入口，讓遊客短時間內無法遇見彼此。
正式進入前有間小小的等候屋，燈光昏暗，冷氣開得極足，讓人起雞皮疙瘩。
小電視里，播放著慈濟病院的簡介。
「……醫生給患者做手術時趁機拿走他們的新鮮內臟，然後把死去的屍體裝在大木桶里。患者的怨念留在醫院中，化身鬼魂報復醫生與所有造訪這座醫院的人，於是，這裡的怨魂，越來越多。」
進來前工作人員讓了程皙寒和蘇令儀看了地圖，然後給他們兩支熒光棒。地圖上標明，出口在三樓天台，樓梯不是連續的，要自己去找每一層的樓梯在哪裡。
簡介播放完畢，進入的門自動打開，迎面一陣更加寒涼的空氣，裡頭黑洞洞的，只隱隱約約有點紅或綠的指示牌燈光，讓人心頭髮毛。
「你害怕不？」蘇令儀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站到程皙寒背後。
她想了想，覺得站後面背後沒人也怪可怕，又往前挪了一步。
網上說裡面有真人扮演的鬼怪，遇到的概率還不低。
「應該不怕吧，因為清楚這只是個鬼屋啊。」程皙寒面色自然地就要邁步進去。
「等一下！」蘇令儀一把拉住他，「你讓我做一下思想準備。」
「有我在，別怕。」程皙寒笑著笑著，眼裡突然閃過一絲要使壞的意味。
蘇令儀來不及反應，被程皙寒反手拉進懷裡，回過神時，她已經身處黑漆漆的室內，入口的門關的嚴絲合縫，沒有回頭路可走。
內部的溫度好像比等候室還要低，居然有股和真實醫院一模一樣的消毒水味。
眼睛尚未適應黑暗，看不清周圍，蘇令儀下意識地抓緊程皙寒的衣領。
「要死啊你，我沒被鬼嚇死先被你嚇死了。」嘴上抱怨，但身體很誠實地緊緊貼在程皙寒身上。
程皙寒雙手環著她，讓她稍稍感到安心。
她每次都說自己不怕鬼屋。
但那是進去前和出來后。
她安靜下來回想之前經歷過的鬼屋，正如程皙寒說的，心裡清楚這是鬼屋罷了，根本不可怕。
只不過是黑暗帶來的未知讓人有點心慌，身邊有人會好得多。
不知何處傳來怪異地咔嚓聲，前一秒還心想根本不可怕的蘇令儀「嗚」了一聲，瘋狂把頭往程皙寒懷裡鑽。
頭頂傳來輕笑。
「你說你，明明有個忘不掉的毛病，怎麼偏偏還主動要來鬼屋玩。」
蘇令儀理直氣壯：「鬼屋又不會給我留下心理陰影，我就靠這體驗恐懼感是什麼了。再說了，我不害怕鬼屋，剛只是還沒適應環境。」
眼睛逐漸能看清黑暗環境里的事物后，兩人一人一根熒光棒，移動起來尋找方向。
「我記得路線，從我們這個入口出發，不走錯路需要經過解剖室、標本室、太平間、手術室四個關鍵房間。」蘇令儀攥緊手裡的衣物，「問題不大。」
「蘇蘇。」
「幹嘛？」
「你再這麼用力我領口的扣子要被你扯掉了。」
領口的力道減輕，卻沒有鬆手，程皙寒嘴角微揚了下，拍拍懷中女孩兒的腦袋。
「咱們出發吧，爭取三十分鐘內走出這個病院鬼屋，然後我們還來得及按時吃午飯。」
頭一個房間屬於過度地帶，除了黑暗和一些雜物，並沒有嚇人的東西，但找到房間的門推開，就進入了解剖室。
解剖室的光是暗紅的，牆上布滿噴洒狀血跡，幾張鐵的解剖床上有疑似人體的玩意兒躺著。
「程皙寒，你、你看那兒是不是個人，在動。」蘇令儀強作鎮定，指向一張解剖床旁站著的白大褂，白大褂僵硬地邁著步子，正向這邊緩慢靠近。
程皙寒：「嗯，在動的。」
說話間，NPC白大褂離他們只有三米的距離了。
「那邊的門上有一個亮著紅點的卡槽，看起來像需要插門卡才能離開。」蘇令儀雖然害怕，但頭腦還是清醒的，很快找到離開解剖室需要的條件。
程皙寒認同地點頭：「門卡的話，很大可能性在NPC身上，或者某具屍體身上。」
進來的兩個玩家既沒有尖叫，也沒有驚慌失措，白大褂覺得自己有點受到挑戰。
走近了看，好傢夥，帥哥摟著小美女，兜頭就是一包狗糧砸下來。
他伸長脖子發出一聲嘶吼，試圖嚇到女孩兒。
蘇令儀愣愣地看了白大褂化了滿臉血妝的臉，突然伸手把他胸口口袋裡插著的門禁卡用兩根手指夾走了。
白大褂：？
本來按設計他要在玩家取門禁卡這裡給點阻撓，但蘇令儀動作太快，他來不及做出反應。
得手的蘇令儀激動地拉著程皙寒的衣領就往門那邊跑，快而準確地插上門禁卡，火速離開解剖室，進入醫院走廊。
程皙寒一直被拎著衣領，只得全程彎腰低頭。
蘇令儀跑得急，停的也急，他來不及收住力道，順著慣性前撲。
還好走廊狹窄，他一伸手就能按到牆，穩住身體。
蘇令儀被他抵到牆上，兩人微妙地形成「壁咚」的姿勢。
走廊的燈光昏暗，燈管時不時響起電流的滋滋聲。
牆上和地上都有詭異的紅褐色血跡。
另一對小情侶尖叫著從某個房間衝出來，還沒緩過神就看見另外一邊在鬼屋裡上演偶像劇情節。
「打擾了，打擾了，你們繼續！」
小情侶連忙鞠躬後退，牽著手一邊笑一邊飛速跑開，消失在一個拐角後面。
氣氛陰森的走廊中再次只剩下程皙寒和蘇令儀兩個人面面相覷。
「別跑那麼急，這裡頭暗，容易摔倒。」程皙寒收回手，站直，不緊不慢地從容道。
好像剛剛兩人近到鼻尖相貼的曖昧沒有發生過一般。
程皙寒理了理自己被扯得有點松垮的領子，繫上扣子。
蘇令儀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把他襯衫扯開了一顆扣子，隱隱約約能看見他的鎖骨。
程皙寒把扣子系好，她心頭還生出點失落。
沒看清。
整理好衣物后，程皙寒牽起蘇令儀的手。
「安全第一，覺得害怕就把眼睛閉上。走吧，去找樓梯。」
這家仿版慈濟病院雖說氛圍和場景都搭得不錯，但比起原版還是差很多。
雖然每次進入一個新房間，蘇令儀看見鬼怪NPC都會忍不住又抓緊程皙寒的衣領，但總的來說只是會讓人心慌一下的水平，畢竟NPC只會圍著你轉圈、嘶吼，頂多拉一下衣服。
順利通過最後一間手術室，看見恭喜通關的字牌后，蘇令儀眉頭微挑：「看吧，我說我不怕鬼屋的。」
扭頭看見衣衫不整的程皙寒一臉「嗯嗯你說的對」的表情看著自己。
好像的確是自己一路緊張地扯著他衣領，導致他放棄中途整理。
「蘇蘇，下回要玩鬼屋這種地方提前跟我說一聲，我穿件結實點的衣服。」
蘇令儀鼓鼓腮幫子，嘴硬：「我是怕你跟不上我的步伐才拽你。」
「是是——感謝蘇蘇同學帶我速通鬼屋。」程皙寒笑著搖頭，把自己衣服理好。
搭電梯從三樓回到一樓，又到了照片屋。
這回不僅有照片，還有視頻，因為是額外買票，這些都免費提供，只需要留下郵箱。
蘇令儀和程皙寒站在電視機看完了他們倆在第一個房間的精彩視頻。
程皙寒一米八的個子被矮一個頭的蘇令儀拽在手裡跑的模樣著實可憐又無助，連工作人員都笑得前仰后伏。
「您好，請問您兩位願意我們把你們的遊玩視頻發在抖音上嗎，會馬賽克臉部，作為感謝會返現金紅包。」一名工作人員趕在兩人離開前追上來問。
程皙寒沒表態，看向蘇令儀。
「你們發吧，打馬賽克就行，紅包就不用了。」蘇令儀擺擺手。
「那送兩位一個小禮物。」工作人員雙手遞上兩個惡魔角發箍。
蘇令儀拿到手裡，覺得有趣，招招手示意程皙寒彎腰。
少年雖然表情無奈，但還是乖乖按蘇令儀的指示彎腰低頭。
工作人員是位二十來歲的女生，見這一幕下意識雙手捧心。
然後熱心開口：「要拍照嗎？我給你們拍個合照吧！」
蘇令儀戴上另一個發箍，和程皙寒站到鬼屋的留影處，程皙寒攬著她的肩，她的頭微微朝程皙寒的方向歪。
工作人員拍好照片把手機還給程皙寒時臉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你們是高中生嗎？好甜哦，看得老阿姨春心蕩漾。」
「嗯。」程皙寒點頭。
「祝你們長長久久哦~」
工作人員笑吟吟地目送兩人走出鬼屋。
兩人在園區內隨便找了家西餐廳吃午飯。
開始吃之前，蘇令儀看見程皙寒嘴角含著笑意在手機上操作了一會兒。
點開朋友圈，果然看見他剛剛發出的動態。
沒有文案，只有一個被三顆紅心包裹著的微笑小黃臉表情。
圖片有三張，一張旋轉木馬上的，一張鬼屋前的合照，還有一張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抓拍的正在吃東西的自己。
程皙寒的朋友圈僅半年可見，這之前可見的內容為零。
與她相關的這條朋友圈，是目前唯一的內容。
「你什麼時候偷拍的？我完全沒發現。」蘇令儀點開第三張的大圖。
「大概是吃東西太認真了吧。」放下手機，程皙寒單手支頤下巴。
蘇令儀給他這條朋友圈點了個贊。
懶得存圖，就截圖發了一張。
算是在朋友圈官宣彼此的存在了。
這一發卻讓程皙寒發現蘇令儀給他的備註就是簡簡單單的「程皙寒」三個字。
非要蘇令儀換個。
蘇令儀就這習慣，給自己爹的備註都是蘇德民三個大字。
蘇令儀：「我不會起昵稱啊，那就『人間普拉達』如何？」
程皙寒：「不可以。」
蘇令儀被纏得不能好好吃飯，給他改了個「煩人臭狗勾」。
結果這倒還讓他滿意了。
中午的日頭太烈，兩人沒在園區里走動，找了個咖啡館窩著吹空調。
走了一上午，前幾天又一直沒好好睡覺，蘇令儀越坐越覺得困，竟然就靠在程皙寒身上睡著了。
等睡醒，發現自己身上蓋了張毛毯，頭枕在程皙寒腿上。
程皙寒拿著kindle在看書，外面的天已是黃昏的熏橘色。
「醒了？」程皙寒伸手將一縷垂下的髮絲捋到蘇令儀耳後，「前幾天都沒怎麼睡覺吧。」
「嗯。」蘇令儀撐著坐起來，「幾點了？」
「快七點。」
自己一覺竟然睡了五個小時。
很安穩的五個小時，沒做任何不好的夢。
「咖啡館有簡餐，吃點什麼？吃完正好去坐摩天輪，晚上的園區夜景應該不錯。」
沒什麼胃口，蘇令儀只要了一杯檸檬水和一塊提拉米蘇蛋糕。
她用小勺挖了一小塊蛋糕送進嘴裡：「剛剛是我這幾天睡得最長的一次。」
「嗯，我猜到了，今天早上看見你眼下那麼重的黑眼圈就知道。」程皙寒也點了一份芝士蛋糕慢慢吃著，「為什麼不睡，也不進入夢境？因為害怕看見什麼嗎。」
「也許吧，畢竟有夢境失控的先例在。」
「有我在，不論失控到何種程度，也一定能將你帶回來。不直視自己的內心，又怎麼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程皙寒輕聲說。
蘇令儀不再說話，只是一口口地吃著提拉米蘇，直到吃完。
「吃完了，去坐摩天輪吧，玩完這個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
興許是時間已經到了晚上的緣故，摩天輪前排隊的人不對，順著隊伍慢慢移動，很快就到程皙寒和蘇令儀。
進進球型外觀的座艙，工作人員從外面將座艙鎖上。
高度緩緩爬升，慢慢能看見整個園區，各式各樣的設施、景觀都亮著燈，和白天比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朝遠處望去，能看見燈火璀璨的城市群。
蘇令儀進了座艙便不再說話，也許是剛睡醒沒什麼精神，也許是方才程皙寒提起的話題讓她興緻不高。
「今晚回家要好好睡覺，你願意相信我的話，就進入夢境試試。」程皙寒開口。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入夢，等過段時間，心情平復些了再說吧。」
座艙外城市與園區的燈光落在蘇令儀眼中，柔和地映亮半個輪廓。
「有些事不是用時間逃避就能解決的，蘇蘇。」
「你想說什麼？」蘇令儀回正身體，眼神里已經帶了些淡漠和警告的意味。
讓程皙寒不要再說下去。
「我知道說了你會生氣，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做的決定，並不是你內心真正期望的方向。蘇蘇，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和懊悔。」程皙寒直視進蘇令儀的雙眼。
對方懇切的眼神讓蘇令儀些微煩躁。
好像所有人知道了她身世的人都覺得，她說不想再與季家有瓜葛非她所願。
就連蘇德民和周清也明裡暗裡地說，暑假再心平氣和坐下來聊聊。
她真的理解簡如蘭當初的做法，也真的不怨恨她。
可就是，什麼東西在心裡硌著，讓她整日整日的難受。
就像個長在肉里的異物，要看得血淋淋地扒開。
所以她不想知道那是什麼，甚至不想去想，痛久了就沒感覺了
他們所在的包廂達到頂端后，立刻開始往下緩緩運行。
又是一陣無聲后，蘇令儀冷冷開口：「我會有什麼遺憾和懊悔？」
「也許你可以試著回一趟季家尋找答案。」
「回季家？」蘇令儀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遍。
「他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贖罪，假若你說你的願望是他們不再出現，他們真的會那樣做。」
「那正好，我就是不想他們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
蘇令儀音調漸高。
程皙寒的語氣還維持著冷靜：「在這件事挑明前，你是想要放下的，所以你試著和季陸離做朋友，去參加他的生日。」
「你覺得你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想要什麼？」蘇令儀面上染了惱怒。
「或許是，因為你始終都還陷在情緒中無法真正冷靜不是么？」程皙寒伸出手，想將手貼上她的臉龐。
蘇令儀揮開程皙寒的手，眼中隱隱有水光閃動。
「我以為你肯定會一直站在我身邊的。」
座廂回到地面，工作人員拉開門的瞬間，蘇令儀跳出去，飛快地跑著離開摩天輪的場地。
程皙寒追出去，發現夜色下的遊樂園中，已經找不到女孩兒的身影。
打電話過去，第一次被直接掛斷，第二次無法接通。
他沒敢發微信，怕蘇令儀在氣頭上，把微信也給拉黑了。
其實有料到蘇令儀會因為他的話生氣，他也做了心理準備。
只是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樣激烈。
只有等假期結束，回到學校才能再見到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