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落定
第六十九章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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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記得給我寫信,我給你的紙條還留著吧?」程尋抓著池寧寶手不肯撒手。
好朋友之間的離別就在眼前,池寧寶不斷抽噎著,眼睛鼻頭都紅紅的,瞧著有些可憐。
「在,我布,袋裡。」池寧寶一哭就說不好話,此時他的離別情緒上來了,更不想多說話。
庄南星和程歌站在倆人身後都有些無奈,怎的像是要生離死別了。
程尋跟著他哥哥走了,池寧寶也被庄南星牽著上了馬車。
這一趟的馬車不像池寧寶之前坐的那樣悠哉舒坦了,必須緊緊抓著庄南星才能讓身體穩定下來。
池寧寶這會兒也沒了心思難過傷心,光覺得他屁股要被顛腫了。
庄南星看他這樣子也心疼,乾脆就把他抱到了自己腿上,這樣還穩當些。
「咱們,得這樣走多久啊?」
舒憶景輕笑了一聲,捻了一下手上沾到的口水,「終於發現咱們了,我屁股都坐麻了。」
兩列訓練有素的騎兵迅速包圍了驚慌失措的隊伍。
突然一陣響亮的口哨聲在最前頭響起,林中的鳥兒都被驚動得到處亂飛。
還不等趙宥細想,就聽到了他小兒子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司延斜了他一眼,仍舊是抱著劍倚靠著樹不動聲色。
司延就這麼定定地看著漸漸走近的隊伍,真沒警惕心,安穩了這麼些年真當把自己摘出去了?
舒雲廷帶著司榆在後頭,司榆這段時日瘦了不止一點半點,此時大大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哥哥看。
「到晚上,中午會下來吃些東西。」庄南星回道。
司延正在細心擦著自己的劍,好似絲毫不把即將發生的事情放在心上,□□的馬兒也有些無聊地蹬著地。
「欸,你父王怎麼還躲著不出來,不會是自己逃了吧?」司延把疼得發抖的趙宿踩在了腳底下。
反正司延看著是有些可憐的,他為趙宿的可憐笑了,開心的笑了。
「別太擔心,阿延哥那麼厲害,還帶了那麼多人,到晚上定是能平安團聚。」庄彩握住庄白的手安慰道。
舒雲廷突然從倆人後頭冒出來一人給了一棍,警告性地看了他們一眼。
司延哼了一聲,「什麼你的寧寧,那是南星哥的。」
「嘿!你個……嘶……」
趙宿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指頭被砍斷,他甚至都沒法去捂住那流血不止的斷手,可憐嗎?
「父王救我!!啊!!我的手!」
像寧寧這麼漂亮嬌氣的哥兒,就應該從小養在家裡,金銀玉石地堆砌著。
司延虎視眈眈地盯著那一排馬車,「你右我左,人給我留著。」
「來了……」旁邊的舒憶景一揮把刀鞘甩在了一旁,半人高的大刀反射的月光照在司延無表情的臉上。
池寧寶整個小臉都皺了起來,把臉埋進了庄南星的脖子里,悶聲說道:「那你放我下來吧,總不能抱我一整天。」
冬日的樹林變得稀疏,沒有了草叢樹葉的掩蓋,他們的身形在光亮下沒法隱匿其中。
「義父,我哥哥不會有事的吧?」
舒雲廷對司榆遠沒有對司延那般嚴苛,聽聞這話,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相信你哥哥。」
寂靜的林中回蕩著男人們的呵斥聲和女人的尖叫聲。
最後頭馬車上的庄彩和庄白也沒有抱怨路程的顛簸,庄白更是緊鎖著眉頭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舒雲廷派出去的探子來來回回通報著宥王的行蹤,所有的一切盡在他們掌握之中。
中間馬車的趙宥瞬間推開了懷裡的女人,「怎麼回事!」
庄白這時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臉紅跳腳,反而面色發白,身體的發抖被馬車的顛簸掩蓋了。
一行人飛快地穿梭在鮮為人知的小路上,前前後後一共二十多人,每輛馬車旁跟著兩名侍衛。
「駕!」
「王爺!土匪!有土匪把我們包圍了!」車外的太監用尖銳的嗓子喊道。
若是有人經過這裡,再走不過十步就會隱隱約約看到有兩個人騎在高馬上,如果觀察力再好些,就沒看到那二人身後足足有百餘人之多。
「有何不可,瞧你輕得像個小雞崽。」庄南星說完還輕輕鬆鬆顛了兩下。
「阿延,今日便要大仇得報,你怎的瞧著不激動?」舒憶景嘴巴里叼著根草弔兒郎當地說道。
這麼多年來他總是在想若是把他和寧寧換了多好,他是個男的,流浪在外總是要好很多。
他的眼睛定定地望著窗外,好似能跟百裡外的司延對視上。
舒憶景仍舊自顧自地說著,「終於要結束了,也算給我的寧寧一個交代。」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兩側的林子里不時有動物發出陰森的叫聲。
索性就在拐彎處等著,反正那人今夜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
亥時中。
事實上,這一圈,連個蚊子都休想逃出去。
司延說完后就見十多個侍衛擁著中間的趙宥出來了,這張臉他日思夜想,今日可算是面對面見到了。
「我乃西南宥王!爾等好大的膽子!」趙宥厲聲喊道。
司延和舒憶景對視一眼,齊齊笑出聲來,絲毫不隱藏眼神中的不屑。
只需一眼,二人之間的默契就已經形成。
司延踩著腳下的趙宿一躍而起,捲起了滿地的枯葉,手腕翻轉,朝著趙宥身旁的侍衛刺去。
同時,舒憶景揮刀攔向後頭來人,不過片刻,空氣里已經瀰漫了濃郁的血腥味。
趙宥身旁的護衛一個接一個倒在地上,後頭的竟都不敢再衝上來,甚至手裡的劍都握不穩當。
其餘的早已被兩側的騎兵解決,妻妾奴僕之類的也都被趕成一團。
趙宥已是退無可退,發冠也掉了,早就沒了之前的王爺架子。
「好漢好漢,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後頭滿車的金銀珠寶,還有還有,那邊的美人也……」
「許久不見,王爺怎麼成了這副膽色。」
這聲音一出,趙宥似乎獃滯了,雙眼無神地看著從黑暗中走出來的舒雲廷。
眼睛接著平移到了舒憶景和司延臉上,一開始沒認出的臉在此刻竟變得如此熟悉。
他渾身沒了氣力,癱軟在地上,連求饒的話都不說了。
「這是天子腳下,若是你們……」
「那你以為這是經過了誰的授意。」舒雲廷笑眯眯地看著狼狽的趙宥。
他有些失望,原以為這次是故人重逢,沒想到那人早已變了模樣,毫無當年的狠厲氣勢。
舒雲廷擺了擺手,失了繼續交談的慾望,推了身後的司榆出來。
「親眼看看你的滅族仇人。」
司榆恨自己不爭氣,從剛才看到了那幾根手指就開始發抖,這會兒見了滿地的死人和血肉模糊的斷肢,只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馬上要暈過去了。
他顫顫巍巍看向了變得有些陌生的哥哥,他哥哥滿臉也都是血,像從地獄里出來的閻王,但是他卻覺得這樣的哥哥無比可憐孤單。
「害怕哥哥嗎阿榆?」
司榆的眼眶裡滿是淚水,隨著快速搖頭的動作散落在四周。
他在這一刻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他總是在向哥哥抱怨,抱怨他不陪著自己,總是留他一人在家,抱怨他不像別家的哥哥一樣溫柔平和,總是冷著一張臉,抱怨他……
司榆的腦袋有些疼,不願意再想下去了。
司延發自內心地朝他笑了一下,似乎是在安慰內疚痛苦的弟弟,告訴他一切都沒關係,因為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接著重新看向了倒地的趙宥。
這個頭髮花白,眼神渾濁的男人好像跟記憶里那個持刀砍殺他父母的男人重合不起來了,或許是這人已經放下了。
可是他又有什麼資格放下。
司延感覺到累了,這麼多年他終於累了,在今晚之前他設想了很多讓這個人痛苦的死法,可是到了這時候他又覺得沒什麼必要,跟一個死人計較什麼呢。
身後的兩人按著趙宥跪到了地上,司延輕飄飄地說道:「挑了他的手腳筋,扔山上喂狼,盯著他,剩個腦袋給我提回來。」
「啊!!求求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一時之間又響起了趙宥和那邊女人們的喊叫聲,舒憶景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爹,那些人怎麼辦?」
「你和阿延決定吧,我和阿榆先去馬車上了,快些來,還要跟寧寧他們匯合呢。」舒雲廷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夫郎和小兒子了。
司延看了看那群人,都是一群年輕不大的姑娘哥兒,「留他們在這裡吧,不用管了。」
接著又朝其中一名騎兵說道:「替我多謝秦將軍的相助,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們吧。」
一下子又撤走了大半,司延和舒憶景翻身上了馬背朝舒雲廷那邊走去。
「阿延,這也太簡單了,我覺得就我們倆也都夠了。」
司延回道:「難的不是殺了他,而是上頭那位的意思,駕!」
「欸!等等我!」
五公裡外。
池寧寶身上被庄南星蓋了一層被子,仍舊是冷得發抖,但是爹爹說這裡不能生火,只能先這樣委屈他。
他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冷一會兒就冷一會兒,彩彩一個小姑娘還沒說什麼呢。
「庄白不冷嗎?」池寧寶有些擔心地看著車外走來走去的庄白。
庄南星輕哼了一聲說道:「可能消食吧,他剛剛吃多了。」
池寧寶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把半張臉都縮回了被子里,只露出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庄南星。
現在已經丑時了,他們一行人都沒睡,都在等。
池寧寶自然也不能偷偷睡覺,無論庄南星怎麼勸都搖頭拒絕,表示自己要等他們回來。
「沒關係的,他們一回來我就告訴你,你也會第一時間看見他們。」庄南星有些心疼。
池寧寶晃了晃逐漸暈乎的腦袋,「不要!我還不困!我還……」
「有馬聲,你不要動,我去看看。」庄南星說道。
不用等庄南星來跟他說,池寧寶就聽到了阿景哥哥在喊他。
「我,我在這兒!」池寧寶撒開被子跳下了馬車朝舒憶景揮手,同時也被凍得一下子清醒了。
「誒呦,我們寧寧又好看了,臉蛋肉嘟嘟的,真可愛啊。」舒憶景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本來他想著抱一會兒的,結果被寧寧嫌棄的目光刺激到了。
池寧寶吸了吸鼻子,「哥哥,你能不能,先去換衣裳啊,你好臭!」
說完就噠噠噠跑到了庄南星身後,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我臭是吧,好,我臭!」
「啊!爹爹救我!」
舒憶景開始不緊不慢地追著池寧寶跑,跑了兩圈就被沈頌一巴掌打老實了。
「南星,別讓寧寧挨到他們,臟死了,欸!阿延,撒開小白!」沈頌顧了這邊還要看那邊。
庄白聽見這聲嚇了一激靈,連忙扯司延,「快放開我!他們看到了。」
他隱約看到了他哥好像在盯著他。
身上那人卻好似聽不見他說話,仍舊把他箍在懷裡不放手。
「你哥早把你賣給我了,不退不換。」司延哄騙道。
庄白瞪著大眼睛不敢置信,「那,那你給我哥銀子了?給了多少?」
司延立馬裝不下去了,抱著他悶聲笑了出來,笑得停不下來,他從來沒有這麼放鬆開心過。
庄白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了他,滿臉通紅跑向了大隊伍那邊。
兩行人終於匯合在一起,對這時的他們來說,只要大家在一起,天涯海角哪裡都可以去。
最後他們商量著先離開京城,往北邊再跑跑,到時候再好好休息。
舒雲廷他們先換了乾淨衣裳,然後該上馬車的上馬車,該騎馬的騎馬。
池寧寶不知為何,庄彩抱著被子來了他們車上,庄南星給他倆讓了地方,自己出去和舒憶景一塊騎馬了。
「彩彩,你怎麼不在你們馬車上了?」
庄彩笑眯眯道:「我怕我多餘。」
池寧寶擺了擺手接著說道:「沒關係的呀,司榆跟咱們不都是好朋友嘛,不過也是,他們都是男孩子,那你在這兒陪我吧。」
他還單純的以為後頭馬車上多了個司榆,庄彩不自在了。
「寧寧,你怎麼這麼可愛,我都想親你一口!」庄彩的嘴唇有些蠢蠢欲動,眼睛緊緊盯著池寧寶紅撲撲的臉蛋。
池寧寶連忙把臉縮回了被子里,輕輕撞了一下庄彩。
「快睡會兒吧,我估計要到下午才能停下。」庄彩伸出手給池寧寶掖了掖被子。
池寧寶瞪著大眼睛滴溜溜地轉,瞧著一點也不困,「剛剛我還困得不行,下車鬧了一會兒,這會兒又不困了,咱們說會兒話吧?」
倆人開始說起了夜話,暢想著他們往後的日子。
司榆被司延塞進了沈頌他們的馬車裡,此時正躺在一邊蓋著厚被子睡得正香。
舒雲廷也跟沈頌講著今晚發生的事情。
最後一輛馬車上的氣氛顯然有些不同,甜膩的口水聲和嗓子眼漏出的輕哼聲充斥著整個車廂。
庄白整個人被司延抱進了懷裡,有些欲拒還迎地勾著司延的脖子親。
過了好一會兒倆人才放開。
「我哥哥同意我們在一起了,他不會反對。」庄白喘著粗氣說道。
「嗯。」
「嗯什麼啊……」
倆人都有些無心說話,停了一會兒又開始抱著親在一起。
從外頭看也看不出裡頭的情形,舒憶景揶揄道:「養了這麼多年的白菜被豬拱了,唉。」
庄南星斜了他一眼沒做聲。
舒憶景接著說道:「不過你可以放心,司延從今往後再沒有多餘的事兒了,絕對把庄白看得跟眼珠子一樣。」
「希望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