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剛到衛所門口,寧行止就聽到衛所內衛兵的喊聲,他上前輕輕叩門,門從裡面打開,露出一張蒼老的臉,是門房的楊師傅。
見到寧行止,楊師傅愣了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將軍,您回來了。」
寧行止來的時間不多,跟年輕將士接觸較多,跟衛所內其他人不甚熟悉,他微微頷首,往衛所后的校場去了。
行至校場,衛兵們一改往日頹唐,按著他之前列下的訓練計劃訓練,不少衛兵膚色晒黑不少,少了幾分脂粉氣,多了幾分男子氣概,就連季修也在認真訓練,不似之前一樣,一眼看去便是個紈絝。
段逸也晒黑些許,他站在校場邊,認真監督他們,時不時提點一下他們動作是否到位,冷起臉的樣子,還挺能唬住人。
現在衛兵訓練的都是他月前寫下的基本階段的訓練,現下看來,可以到第二階段了。
寧行止沒有打擾他們,直接去到書房開始寫起訓練計劃。
先皇昏庸,對賣官鬻爵一事睜隻眼閉隻眼,致使官場混亂,吏治不清,就連奉宸衛這種護衛皇帝安全的部門,亦是混亂不堪。
如今聶玄登基為帝,朝堂好好清洗了一番,過往那些貪官污吏,借著由頭髮作不少,甚至在外的主要官員,聶玄都讓他們中秋前來京,要開中秋大宴,名為犒賞,實則是考察。
至於衛兵,聶玄自然也不會無視,右奉宸衛大部分衛兵皆是考較而來,多為平民百姓中的佼佼者,已經安插韓琮進去,裡面的衛兵如今應該大部分都在聶玄的掌握之中。
「既然你來了,我便回去了。」
看著正專註伏案的人,段逸有些詫異:「你怎麼來了?」
段逸走後沒多久,衛兵們都探著腦袋來看寧行止,他們聽說寧行止來了,便一個個都忍不住來見寧行止,想要炫耀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進步有多大。
「好。」寧行止頓了一下,道,「幫我照顧下我娘,我近些時日就不回家了。」
寧行止輕輕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長江後浪推前浪,年輕的衛兵尚自強不息,他們若再遊手好閒,怕是衛所便容不下他們了。
「出什麼事了嗎?」段逸看著寧行止臉色有些不好。
段逸道:「你這說的哪裡話?對了,昨日宮裡來人,說新晉的衛兵已經抵京,不日陛下便會在含元殿前廣場閱兵,再由各衛所挑選新兵。」
寧行止搖頭:「沒事,近來辛苦你了。」
最近衛所公務,都是段逸拿回家給寧行止的。
寧行止在衛所的這段日子觀察了下,年輕些的衛兵,雖玩心有些重,卻無甚異心,都是可以留下的。
「將軍,你看我是不是比之前結實了不少?」
左奉宸衛中,多為高蔭子弟,聶玄讓他任將,雖什麼都沒有同他說,但處理那些子弟都是早晚的事。
寧行止專註的寫著訓練計劃,不知何時段逸進來了。
年齡稍大些的衛兵在夏飛光被處理后,也都老實不少,剛剛寧行止還看著他們跟著訓練。
「還有我,還有我,我父親終於說我像個男人了。」
「好。」
段逸本想問發生了什麼,可看著寧行止有些難看的臉色,最終還是選擇了什麼都不問,只點點頭:「放心吧。」
「……」
「我爹爹也誇讚我有個人樣兒啊!」
季修更是驕傲:「我爺爺說我可以上陣殺敵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著,吵吵嚷嚷的,熱鬧非凡。
寧行止笑看著他們,一張張鮮活的面孔,讓他也彷彿回到了幾年前恣意的時光,他站起身:「當真如此嗎?」
衛兵們立刻聽著胸脯:「當真!我們現在都可厲害了!前些日子,右軍挑釁,都被我們打跑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檢視一下。」寧行止帶著大家去到校場,隨手拿來一根木棍,他掃視了一圈衛兵:「你們自行組陣來與我對戰吧。」
「啊?」衛兵們面面相覷,有些不好意思,「以多欺少,會不會有點不光彩?」
寧行止笑道:「那便贏了我再說。」
衛兵們對視一眼,也都學著寧行止去拿長棍,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雖然他們嘴上說著勝之不武,可若能勝,也不是不可以。
寧行止揮舞長棍,虎虎生風,衛兵們見狀,一個個熱血沸騰:「將軍!我們來了!」
數不清的衛兵蜂擁而上,可奈何沒有隊列,上陣就先自己人撞自己人倒了不少,待到了寧行止近前,人已經少了不少。
寧行止並未因為人少而掉以輕心,他躲避襲擊來的長棍,見縫插針去攻擊那些衛兵。
痛呼聲連片響起,衛兵倒了大半,卻沒有一個人能攻擊到寧行止,待衛兵們都倒下,寧行止依舊矗立不倒。
寧行止支著長棍,看著倒在地上哀嚎的衛兵,沉吟了一下,道:「比之前有些進步了。」
衛兵們哀嚎聲更甚,可是他們都沒碰住寧行止。
「好了,先去吃午飯吧。」大家訓練了一上午,寧行止特意囑咐朱師傅做些好吃的。
用過午飯,下午的衛兵便該去宮裡換崗輪值,寧行止也跟著一起進宮了。
他不知道聶玄昨晚怎麼會出現在將軍府,也不知道聶玄是誤打誤撞撞見了昨晚的事,還是早就知道,特意過去,他都該給聶玄一個解釋。
進了宮,寧行止沒有立刻去紫宸殿,此時聶玄應該在小憩,他跟著衛兵巡察了一圈,這才過去。
站在紫宸殿前,寧行止深吸了口氣,剛上去就和殿內走出的一個穿黑色便服,相貌普通不惹眼的青年撞了個正著。
青年名叫趙寅,是先皇後母家專門為保護聶玄所訓練的私兵的頭目,由聶玄直接統領,人數不過百餘人,分散在全國各地,寧行止見他們的次數並不多,聶玄登基后,更是沒怎麼見過了。
趙寅離開后,寧行止托守在門口的宮人去通傳一聲,那宮人進去沒一會兒便出來了,他恭敬回道:「陛下請將軍進去。」
在聶玄近前伺候的,多是東宮的老人,他們不像先皇時御前伺候那些人自以為是,對寧行止不敬,他們知道聶玄和寧行止的過去,雖然如今看著聶玄對寧行止多有苛待,可聖心難測,他們若敢隨意對待,怕是最終要吃不了兜著走。
寧行止進去后,王福喜便識趣兒的帶著人都退下了,前殿內能伺候的人,便只剩下寧行止一個。
聶玄專註批閱奏摺,等了一會兒,見寧行止站在原地不動,道:「怎麼?還要朕請你過來不成?」
寧行止走到近前,聶玄道:「磨墨。」
寧行止拿過朱墨,專心研磨,思緒不禁飄遠。
上次給聶玄磨墨,還是在三年前,寧行止不好好聽講,被溫太傅罰抄文章,直到深夜都在挑燈夜戰。
聶玄起夜,見寧行止屋裡的燈還亮著,便過來看他為何還沒睡,結果卻看到他閉著眼在抄文章,紙上早就是鬼畫符了。
後來聶玄把寧行止叫起來,自己幫他抄,寧行止就在旁邊給聶玄磨墨,待抄完文章,已過子時,聶玄便宿在了寧行止的屋子。
那晚寧行止明明很困了,卻在聶玄身側睜著眼,看了他一夜。
「你在想什麼?」聶玄看著濺到御案上的朱墨,眉頭皺起。
「啊?」寧行止回神,看到被弄髒的御案,忙拿出帕子去擦。
聶玄握住寧行止的手腕,看著寧行止,一字一句重複:「朕在問你話,你在想什麼?」
「我……」寧行止垂下眼,沒有說話。
聶玄站起身,欺身上前,逼視寧行止:「是在想昨晚那位陳姑娘?」
「沒有。」寧行止矢口否認。
「那便是在想朕壞了你的好事。」
寧行止忙搖頭。
聶玄道:「那就是在想著怎麼開口讓朕賜婚了。」
寧行止看向聶玄:「我心悅陛下,心中所思,腦中所想,皆為陛下。」
聶玄呼吸微滯,捏著寧行止手腕的手不覺用力:「寧行止,你說的話,就是個笑話。」
若真心悅他,又怎會那般對他?沒有殺了寧行止,於聶玄來說,已是最大的仁慈,寧行止做的事情,若換成別人,早就被他千刀萬剮。
寧行止苦笑,他知道聶玄所言是何意,若他是聶玄,怕也會懷疑這喜歡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他有千言萬語想和聶玄說,可他卻一個字都不能說,只能忍著聶玄的恨意和怒火,在他身邊守著,護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