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清虛道人好酒,若說這西京城中最好的酒坊,便是西市的長盛酒坊,為了方便喝酒,清虛道人每次來京,就宿在長盛酒坊附近的杏花客棧。
出門雇了輛馬車,寧行止和段逸一道往西市去了。
馬車上,段逸托腮看著寧行止,寧行止被段逸盯得發毛:「你看什麼?」
段逸道:「我記得你從來不用香料這些東西的。」
「怎麼?」寧行止就是擔心衣服上有熏香的味道,這才專門換了衣服的。
段逸道:「今早我和季修去了趟青竹館。」
寧行止不語。
段逸接著道:「你身上的味道和樓老闆房間的味道一樣。」
寧行止皺眉:「你想說什麼?」
段逸笑開,眼中滿是欣慰:「阿止,我很開心你能放下,那位並非良配,他對你亦無心,作為兄長,我希望你高興,希望你被珍惜,你也值得。」
杏花笑道:「不謝,你們快去吧,我去把酒坊的門開了。」
寧行止道:「要吃些東西嗎?」
「好。」
杏花是杏花客棧的老闆娘,長盛酒坊的老闆是她相公,夫妻二人都極為能幹。
「怎麼?」段逸看著寧行止臉色不太對。
「多謝杏花嬸子。」寧行止和段逸一道向杏花道謝。
一想到清虛道人對他的重視,寧行止心裡更加發堵,他實在是愧對師恩。
目送杏花離開,寧行止和段逸一道去了清虛道人的房間。
寧行止搖搖頭:「沒事。」頓了下又道,「樓憂是個好人。」
寧行止愣住,似乎還真有那麼些像。
寧行止抿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若段逸知道他去青竹館的目的,怕是要失望了吧?
「說起青竹館那個樓老闆,你覺不覺得他眼熟?」段逸沒注意到寧行止的異常,轉了話題。
到了西市的時候,商賈小販已經出攤叫賣,市集熱鬧非凡,由於人多不好走,再加上離杏花客棧不遠了,寧行止和段逸便下了車步行。
寧行止離杏花客棧越近,心裡便越恐慌。
到了杏花客棧樓下,寧行止深吸了口氣,和段逸一道邁步進去,迎面撞上一個豐盈的女子,那女子看起來三十餘歲,身著青布裙,頭裹同色包巾,見到寧行止和段逸,爽朗笑道:「兩位公子好久不見吶,清虛道長還是在以前住的房間哩。」
清虛道人並非嚴師,相反,他對寧行止極為喜愛,甚至當初收段逸當徒弟,也是因為寧行止不肯給他當,才轉而曲線救國的。
段逸眼巴巴看著那些美食,還是搖了搖頭:「走吧,莫讓師父久等了。」
寧行止剛進去的時候,便覺熟悉,後來樓憂跟溫長陵出去回來后,便洗去了臉上妝容,寧行止就沒在意了,此時想來,樓憂畫出和他相似的模樣等溫長陵來,不禁有些彆扭。
「這次回來,還沒來西市逛逛呢。」段逸忍不住發出感慨。
寧行止一聽,立刻點頭:「確實有些熟悉,但又說不清哪裡熟悉。」
段逸看著路邊新出籠的籠蒸騰騰冒著熱氣,剛剛烤好的金黃酥散著濃郁奶香,還有面脆油香的胡麻餅,便是不貪美食之人,也忍不住駐足多看兩眼。
段逸道:「你就不覺得他同你有幾分相像嗎?」
站在房門口,段逸剛準備敲門就被寧行止拉住,即便做了好久心理建設,寧行止依舊沒有做好面對清虛道人的準備。
「進來吧。」
清虛道人渾厚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即便他鬚髮皆白,年事已高,卻依舊精神十足。
寧行止推了段逸一把,段逸率先推門進去,寧行止緊隨其後,只是站在段逸身後,不敢露臉。
清虛道人微微偏頭,看著寧行止:「躲在阿逸身後,為師便看不到你了嗎?」
寧行止慢吞吞從段逸身後挪出來:「師父。」
清虛道人故意沉著臉:「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父啊?」
寧行止見清虛道人似乎也不是真的生氣,立刻活躍起來,他走到清虛道人身後,討好地給他揉著肩:「怎麼會呢?師父多年在外遊歷,弟子不知道多想您呢!」
「哦?是嗎?」清虛道人捻須,睨著寧行止。
寧行止立刻繞到清虛道人面前,抬手指天:「弟子絕無半句虛言。」
「如此啊……」清虛道人拉長了語調,「不如隨為師入道清修吧。」
「啊?」寧行止愣住,被清虛道人這句話搞得猝不及防,他想清虛道人是不假,可是出家的話就……
「嗯?」清虛道人一副看穿寧行止的樣子,他捶著胸口道,「為師真是痛心啊,阿止是連哄哄為師都不想了。」
寧行止求救的看向段逸。
他少時清虛道人就一心拉他入道,沒能成功,沒想到今時今日了,竟然還沒死心。
段逸迎上寧行止的目光,緩慢把頭轉開,朝情緒道人拱了下手:「師父,徒兒還沒吃早飯,不若我去買些吃食吧?師父一大早來,想必也沒吃呢吧?」
「去吧。」清虛道人自然知道段逸這是給他和寧行止說話的空間。
雖然段逸和寧行止關係親近,可有些話,即便再親近,也難以啟齒。
段逸離開后,清虛道人也不說話了,他盯著寧行止,臉色格外嚴肅。
寧行止本來想活躍一下氣氛的,只是對上清虛道人嚴肅的面孔,咧了下嘴,沒笑出來。
清虛道人道:「你可知為師為何突然來京?」
寧行止搖頭。
清虛道人道:「還記得你出師時,為師對你說的話嗎?」
寧行止慚愧的低下頭,他記得清虛道人說的話,更記得自己的承諾,可是他毀諾了。
清虛道人道:「此事關乎你的性命,你若還想活,那便隨我清修。」
寧行止沉默,若隨清虛道人清修,必然要離開西京,他不想離開。
情緒看著寧行止的臉色,已然明白,他長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遞給寧行止。
「師父?」寧行止不解的看著清虛道人。
清虛道人道:「這司南佩為師已經開過光,你一定要好生佩戴,不可離身,興許逢遭大難之時能救你一命。」
寧行止接過玉佩,瞬間紅了眼眶:「師父,徒兒讓您費心了。」
清虛道人搖搖頭:「誰叫你是我親自選的徒弟呢?」
屋內陷入沉默,清虛道人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的瞬間,街上的叫賣聲湧入屋內,顯得清虛道人負手而立的背影多了幾分寥落。
清虛道人問:「阿止,雖然為師不知你為何非要留下,但你總歸是有你的理由。」清虛道人回身看向寧行止,「為師只問你一句話,值嗎?」
寧行止道:「徒兒心甘情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