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那晚白璇和白嵐回去得有些晚，等到煙花散盡天色將明的時候才從牆頭下去，酒意微醺，白璇拉著白嵐不肯讓她走，白嵐沒有辦法，只能陪著她回去睡，所幸並沒有人發現她們出去了一整夜。

剛一進到房間里，暖融融的氣息就撲面而來，混雜著檀香寧靜安神的味道，白璇幾乎是一瞬間就感覺到了濃重的睡意，兩個人只穿著心衣縮在被子里，頭挨在一起躺在枕頭上，白璇故意把冰涼的手往白嵐身上捂，白嵐笑著回頭握住她的手貼在臉上給她暖著。

白璇記得自己當時寫的時候說女主是一雙桃花眼，眼尾飛紅，硃唇皓齒，膚如凝脂，其實她自己也沒什麼概念，腦子裡就那麼幾個詞，全搜羅出來放在一個人身上了，現在見到了真人，才知道如何是美色天成，雖然現在眉眼還未長開，也能窺見一斑。

在外面待了大半宿，白嵐也有些倦了，握著白璇的手慢慢鬆開，呼吸也平穩起來，白璇見她睡熟了，忍不住用指尖在她眼角輕輕點了點，心裡嘆息一聲，也不知道將來誰會如此幸運，抱得美人歸。

自那天以後白璇就開始仗著自己年紀小，而且白嵐原本就對她不錯，每天像小尾巴一樣跟在白嵐身後，白嵐去學堂她便跟著去，白嵐練武，她就守在一邊看，生怕白嵐不在她眼前的時候出什麼事，別人不知所以，故意逗她，問她怎麼這麼粘著白嵐，她就眨眨眼裝可愛，「因為我喜歡嵐姐姐啊，想和她一起。」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白嵐爹娘早逝，也沒有兄弟姐妹，孑然一身，雖然後來到了越劍山莊，認了白璇的爹娘為義父義母，但畢竟還是寄人籬下，心裡或多或少都有點不痛快，經常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山莊里的人表面也叫她一聲小姐，但是有些人其實並沒有太拿她當回事，背地裡受的欺負是少不了的，只是她從來不和別人說，也無處可說。

白璇開始跟著她以後，見風使舵的那些人也漸漸收起了對白嵐的無視和欺辱，誰不知道莊主最疼愛的就是這個亡妻留下的小女兒，因此再沒人敢去觸霉頭。

白璇自己那時沒想到這一層，白嵐卻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她原本只是對這個長得好看性格又乖巧的妹妹有些好感，現在又生出了許多感激，感念白璇讓她在山莊的日子過得輕鬆了些，也感念白璇或許只是出於無意，卻讓她感覺到了溫暖的陪伴。

雪中送炭的情意總是讓人記得更深刻，白嵐原本心裡有七分覺得命運不公，想要爭搶些什麼，現在只剩了三分，她不是什麼太有野心的人，也不想那麼忘恩負義，如果白璇能一直對她這樣好，她也願意就這樣在山莊里陪她長大，然後等她能夠獨當一面接手山莊的時候去做她的左膀右臂。

後來白溫景忽然把她找去跟她提起學劍一事時，白嵐其實是想拒絕的，她不想離開山莊，也不想和白璇分開，但白溫景雖然態度溫和，言辭里卻是不容她抗拒的。

多年以來白嵐其他放下不提，察言觀色的能力是不缺的，她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權利去選擇，哪怕不願意也只能聽從，只是心裡實在難過，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還，那時白璇還能記得她嗎？

白溫景做了這個決定也是經歷過一番掙扎的，當初收留白嵐是蘭容的主意，他那時沒有想那麼多，山莊里多養一個孩子，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後來他也看到了白嵐的出色，也看到她和白璇相處甚歡，心裡頗感欣慰，但他沒有想到就是這樣在他面前恭敬溫順的白嵐竟然起了那樣的心思，這讓他對白嵐接近他女兒的目的都產生了懷疑。

白嵐的爹娘與他和髮妻蘭容都是多年的摯友，幾年前他和白嵐爹娘一起前往西域處理一場江湖門派之事，卻沒想到中了陷阱，白嵐的爹娘被逼到了一處深谷，眼見走投無路，最終選擇了跳崖自盡，他那時就躲在一旁的樹叢里，身上也受了多處劍傷，他有過一瞬間的衝動想出去救人，但那樣的結果只會是他們三人一同赴死，當年結拜時許下了同生共死的誓言，真到了這樣的關頭，他卻還是選擇了保全自己。

自此以後晝夜難安，只能去補償白嵐，他知道這贖不了自己的罪過，但在一天夜裡經過容園聽到白嵐在牆角躲著偷偷燒紙，在火光和飛灰中訴說自己對他的仇恨，覺得蘭容待她都是虛偽，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再看到白嵐的天賦異稟時，他只覺得這是一個潛藏的禍患，因此有了這樣一個機會，他索性將白嵐遠遠地送走。

不過他沒想到一向聽話懂事的白璇，竟然會因為白嵐的離開跟他鬧得那麼厲害，好言好語說完被他拒絕之後就開始成天地守在他房門前哭鬧，甚至還當真鬧起了絕食，沒幾天小臉就瘦了一圈，整個人蔫蔫的沒精神，一看到白嵐就抱著不撒手。

白溫景實在沒辦法，也覺得可能是白璇還太小，正在一個懵懵懂懂的年紀，對分離的感覺比幼時深刻，又沒有到可以坦然接受的地步，也還好白嵐也連十歲都不到，一切都尚未定性，再晚一兩年也來得及，他願意給白璇一段時間去適應，但不可能更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