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正文完
第六十九章正文完
◎我不太懂喜歡,但我想走向你。◎
069.
客棧中的生活十分樸素,盡最大可能讓嘉賓們體會原汁原味的鄉間生活。
下午秦頌打算做一頓全魚宴給兩位飛行嘉賓接風,招呼著大家去魚塘里摸魚,順便采些新鮮的蓮子。
陸枝和另一位女嘉賓的任務是在家裡洗餐具,等男嘉賓們回來,幫忙打下手。
但陸枝一聽可以下水摸魚,來了興緻,「我能一起去嗎?」
她眼神躍躍欲試,秦頌猶豫了秒:「那池塘水不淺,你會游泳嗎?」
陸枝在學校的體育課選修過游泳,雖然只會狗刨,她看了眼周遲也,「沒事,老闆的游泳技術很強。」
秦頌笑著拍了拍周遲也的肩膀,「那我就把小陸同學託付給你了。」
青城縣位於江南地區,到了春末夏初,荷塘中的蓮子飽滿,小小的一汪池塘被漂浮的荷葉覆蓋,秦頌盪著小木舟載著四個人往深處去。
身上穿著防水服和靴子,陸枝笨重地挪動身子,彎腰撩了撩水。
到了荷塘深處,這一處淤泥衝擊出的灘涂養育出的蓮蓬更是清甜可口。
周遲也往後靠,脊背抵住木舟一側的邊緣,身姿舒展,有股懶散的鬆弛感。
愣在原地兩秒,抓緊指揮工作人員撈人。
結果最深的一腳陷進淤泥里,她使勁兒抽[dòng]腳,但靴子牢牢嵌在泥土裡,紋絲不動。
考慮到剛才她差點跌進荷塘,秦頌把船開得更穩,但女孩的小臉依舊緊繃。
秦頌遞過去紙巾,實在沒忍住在那笑。
他勾唇,十分寬宏大量的口吻,「給你留點,不然下學期交不起學費了。」
秦頌不免湊過來問:「阿也,小陸同學怎麼突然不講話了?」
周遲也走到陸枝身邊,俯身笑望著她:「表演定身術呢?」
其他人漸行漸遠,離她最近的周遲也在三米之外。
三位常駐嘉賓手把手教他們兩人如何採摘蓮蓬,「小心點啊,這淤泥很軟,說不準就一腳陷進去了。」
這種即興的聊天她很可能嘴巴不嚴,把一些不該說的禿嚕出來。
忙碌一下午,陸枝背著滿筐的戰利品,蹦蹦跳跳往岸邊走。
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陸枝:「?」
陸枝機靈地轉了轉眼珠,討好地問:「老闆,這不會扣工資吧?」
秦頌:「今晚的夜聊話題有了——談談你學生時代無法說出口的二三事。」
其他三位嘉賓喟嘆道:「我們的青春去哪了?」
周遲也繞到她身後,手攬住她肩膀下面,一個標準的拔蘿蔔的姿勢。
周遲也更是沒料到這股驚人的力道,被慣性往後一帶。
她用力踩了踩,泥土陷進去,包裹住腳腕,形成一種軟綿綿卻不失力度的壓迫感。
夜聊是《祝你旅途愉快》中最有趣的一個環節,許多飛行嘉賓的糗事和緋聞都是在這個環節中自曝的。
秦頌揚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一同跌進水裡。
陸枝皺皺鼻尖,「快幫我拔出來,丟人。」
周遲也眼疾手快摟住她的腰,把人拉回來,「小心點。」
灘涂的積水不深,但淤泥多,水面被劇烈震動,秦頌他們看呆了。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提醒還有鏡頭在拍攝。
周遲也面不改色道:「她性格內斂,不要緊的。」
陸枝小心翼翼邁著步子,隔著靴子都能感受到腳下泥土的鬆軟,像在做腳底按摩。
木舟突然抖動一下,她重心不穩,險些一頭栽進荷塘。
陸枝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不講話了,低頭在腦袋裡打草稿。
陸枝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往裡走,揪住蓮蓬,用剪刀剪去根莖,然後把蓮蓬放到背簍里。
陸枝哭喪著小臉,大聲喊:「老闆,救救我——」
周遲也仰面倒進去的,背上全是泥,陸枝就沒那麼幸運了,臉朝下,被撈出來時成了小泥人。
陸枝只感覺腳部的束縛感逐漸消失,就要逃出生天時,一股反作用力襲來,她控制不住重心,整個人壓在周遲也身上。
周遲也回過身,冥冥光影點綴在他高挺的鼻樑骨上,與幾位前輩聊天,他臉上帶著淺淡禮貌的笑容,唇畔笑意未散,在看到陸枝努力抽[dòng]腳腳的畫面時,那笑意直接蘊在黑眸中,明晃晃的扎眼。
暮色緩緩降臨,食材準備得差不多,秦頌喊人回客棧。
陸枝:「……我謝謝您。」
其他兩位嘉賓和她搭話,都被陸枝一臉嚴肅的神情逼退。
他們倆的動作熟稔又自然,秦頌是圈裡的老人,一眼就看明白了。
陸枝心理不平衡了,為什麼周遲也還是乾乾淨淨的,感覺一點也不狼狽。
她鼓了鼓腮幫,趁周遲也不注意,把手上的泥巴摸到他白凈的臉上。
周遲也往後躲,陸枝揚聲道:「秦老師幫我摁住他,我要公報私仇!」
秦頌想跑:「我年紀大,不跟你們鬧騰——」
話音未落,一隻沾滿泥巴的手伸過來,絲毫不「尊老愛幼」地抹在他臉上。
「秦老師是從犯。」
周遲也難得看起來像二十歲出頭的男生,朝氣蓬勃,非要和陸枝拼個輸贏。
秦頌反手摁住他,「嘿你這小子,我好心放過你,來啊,把周遲也給我重新丟泥塘里。」
一群人在泥塘里鬧開,沒有鋼筋水泥的喧囂,恬靜的傍晚被他們的笑聲擠占,變得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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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有單獨的淋浴室,陸枝從右側的那間洗乾淨,站在鏡子前擦頭髮。
沒一會兒,周遲也走出來,渾身氤氳著水汽,他黑眸染了水光,清透明亮。
他站在她身後,憑著身高優勢,彎腰把下巴抵在她發頂處,「鬧了一下午,累么?」
陸枝搖頭,不僅不累,還有種千帆盡過,苦盡甘來的喜悅與輕鬆。
她轉過身,抱住男人的腰,臉頰在他胸`前蹭了蹭,「也也,別把自己綳得太緊,你才二十一歲。」
在這個年紀,他可以像同齡人一樣打鬧,享受自由自在的青春。
秦頌的廚藝精絕,一頓全魚宴色香味俱全,陸枝一個不愛吃魚的人都被折服了。
到了緊張刺激的夜聊環節,大家抱著被子來到客廳,另外一位女嘉賓趙婧喊她過去:「枝枝姐,過來坐。」
陸枝挨著坐下,和趙婧相視一笑。
兩個女孩都素麵朝天的,頗有種好友相聚度假的氛圍。
周遲也穿著寬鬆的T恤和短褲下樓,和幾位前輩完美融合在一起,趙婧評價道:「阿也是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啊。」
陸枝笑眯眯地說:「對啊,今天下午我全給他扔泥塘里了。」
語氣聽著還挺自豪。
秦頌拎著一塊格外有年代感的小黑板走過來,上面寫著在木舟上決定的夜聊話題。
這個環節一向是常駐嘉賓先開頭,活躍下氣氛,順便留給嘉賓們組織話語的時間。
趙婧今年才十八歲,童星出道,她的學生時代自然不同於這些前輩。
「我高二那段時間特別痴迷王者,視力下降得厲害,開學那天突然意識到看不清黑板了,你們猜我脫口而出一句什麼話?」
一群人:「?」
趙婧:「我靠,這畫面怎麼還掉幀啊。」
在場的只有陸枝一個人打遊戲,她秒懂了其中的意思,笑得前仰後合。
趙婧找到知己般,眉飛色舞道:「我上自習課打遊戲,讓我同桌幫忙放哨,我家同桌說教導主任來了。」
陸枝從善如流;「你說『在哪,給我標個點』是不是?」
趙婧抱住她:「枝枝姐,你真的太懂我了。」
秦頌問:「枝枝那麼懂,肯定也在自習課上玩過遊戲吧?」
陸枝搖頭,實話實說:「我們學校管得嚴,上課會開屏蔽儀,進了教室就沒信號。所以高中是我人生中最無趣的一段時光……」
說到這,她餘光注意到周遲也抬起頭,一副認真聆聽的模樣。
陸枝抿抿唇,「高一是最開心的時候,多虧我有個好同桌。」
她在「好同桌」幾個字上加重音量,趙婧嘖聲,「你這個誇獎很意味深長啊。」
陸枝回憶著當時的一些畫面,「我同桌吧,很招小女生喜歡,那些情書里誇他長得帥、有禮貌、成績好,簡直是全能型人物,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
「但我覺得他嘴巴很毒,不愛講話,冷酷無比,非常Bking的一個人。」
「那些女生有賊心沒賊膽,情書都不敢當面給他,拜託我轉交。」
趙婧好奇追問:「你對他的印象有沒有改觀?」
陸枝偷偷瞥了眼周遲也,他好整以暇睨著她,似乎也同樣好奇回答。
「你敢信,我們倆打了個賭,誰在月考中考第一,誰就能滿足對方一個要求。」
趙婧話語幾乎篤定:「你輸了?」
陸枝重重點頭:「所以他罰我親口朗讀積攢的那些情書給他聽。」
趙婧著實沒想到,「人才啊。」
陸枝憤憤不平地說:「對啊,我當時就覺得,這和『逼你吃了屎然後承認屎真香』有什麼區別!」
秦頌哈哈大笑:「這句話不知道能不能剪輯進去。」
陸枝吐了吐舌頭,而後聽到身側響起一聲低笑。
周遲也明知故問道:「最後呢,讀了嗎?」
陸枝:「肯定是讀了啊……」
其實陸枝那麼比喻,也不算是誇大其詞,她和周遲也從小一起長大,對他那張臉早就審美疲勞了,她知道周遲也很帥,但青春期的新鮮感作祟,她更喜歡那種陌生的帥哥。
周遲也和其他女生卻是距離感十足,她們在情書中誇讚他的長相。
陸枝聲情並茂念著,什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瀲灧一雙含情的桃花眼」,不知從哪學來的辭彙,陸枝越看越麻木。
直到,少年修長的手指屈起,輕輕敲了下桌面。
她慢吞吞仰起頭,月上梢頭,皎白的光線從窗外溫柔灑落,在他凌厲的側臉線條處鍍上一層虛晃的影子。
他彎唇,湊近過來,語氣帶著引誘;「真不滿意我這張臉?」
陸枝看著他的薄唇翕動,像被洗腦了,忽然就覺得……屎挺香的。
趙婧笑得肩膀顫唞:「請把真香定律打在公屏上。」
輪到周遲也,秦頌當真好奇像周遲也這般的人,會不會瞞著家長早戀,不過礙於他的身份,這個問題只能私下問。
陸枝默不作聲坐直身,演技浮誇極了,「老闆的學生時代我太好奇啦。」
周遲也意味深長瞥了她一眼,「我舉報過我的同桌早戀。」
陸枝身邊有周遲也坐鎮,其他男生都不敢多看一眼,她和誰早戀去?
陸枝當即反駁:「不可能——」
趙婧沒料到她反應這麼大,愣了秒。
陸枝連忙找補道:「老闆的人品我可以擔保,這種事他絕對做不出來!」
秦頌也有些不相信:「不會吧……斷人姻緣這種事可不興干啊。」
周遲也坦然一笑:「那個時候初中,有點混,看著那小孩一直追她,很煩,所以想了這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他將時間定位到「初中」,陸枝瞬間反應過來——原來她和荊溪的事情是周遲也出賣給班主任的!
秦頌不理解了,「人家追小姑娘,你煩什麼勁?」
周遲也沉默不語,片刻,他稍稍側過頭,漆黑的眼瞳中映照出陸枝的身影,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陸枝下意識坐直身。
而後,男人認真又有些無可奈何的聲音響在靜謐祥和的客廳中。
窗外的蟲鳴熙攘,襯得他的聲線磁沉微啞。
「我想,大概是因為喜歡上她了。」
在不知不覺,一朝一夕間,他習慣了身邊有陸枝的存在。
氛圍凝滯片刻,趙婧捂住嘴巴,驚訝地叫出聲:「嗚呼——周遲也自曝第一手緋聞,這期節目的收視率穩了。」
秦頌咳了咳聲:「你們這些年輕人,情竇開得也太早了。」
趙婧:「秦老師,你一個二十二歲就英年早婚的人,就別說我們啦,誰有你速度快。」
話題cue到了前輩身上,趙婧纏著他們自曝糗事。
秦頌率先逃離現場:「餓了吧,我去給你們煮蓮子粥。」
秦頌離開,中間沒有了阻隔。
陸枝悄悄移到周遲也身邊,下一秒,藏在毛毯里的手指被人輕輕牽住。
「出去透透氣?」他屈起手肘,抵在陸枝身後的沙發上,溫聲邀請著。
兩個人一起出去太顯眼,陸枝推了推他,「你先去。」
周遲也起身朝院子里走,陸枝等了兩分鐘,也起身離開。
趙婧一把抓住她:「做什麼去?」
陸枝眨眨眼,高深莫測沖她勾勾手指。
趙婧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你不說我也知道——偷情是吧?」
最後那兩個字眼,她無聲用口形說出來。
陸枝睜大眼:「你怎麼……」
趙婧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外面,然後比了個剁頭的姿勢,意為「周遲也對你的態度簡直不要太明顯」。
陸枝不用再想借口了,腳步輕快地跑出客廳。
客棧的院落寬敞,兩側辟出的田地中綠意盎然,隔絕了城市車水馬龍的喧囂,這裡的一草一木都欣欣可愛。
靠近圍牆的地方搭建了鞦韆,周遲也坐在那,遠遠沖她招手。
月色皎然,他坐在那,穿一身普通的居家服,卻耀眼至極。
陸枝走向他,不等站定,被牽住手腕,跌進男人溫暖的懷抱里。
周遲也從身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窩,眼睛望著天邊的那輪圓月。
今晚月色真美。
陸枝閉了閉眼睛,見他一直不語,偏過腦袋看他。
周遲也若有所思,她努努嘴巴,「你把我騙出來偷情,結果自己在這發獃。」
陸枝追問:「你在想什麼?」
周遲也垂眸,清亮的眼裡映著溫柔的月光,「剛才被秦老師提醒了,二十二歲是合法婚齡。」
陸枝意識到什麼,站起身,環視著四周,不可置通道:「周遲也,你不會要在這裡跟我求婚吧。」
雖然景色優美,氣氛也到了,但……也太倉促了吧。
陸枝口吻堅定:「我不允許!」
周遲也失笑,把她拉回來:「不是現在。」
但一定是未來不久后的某個時間節點。
他家小姑娘看重儀式感,求婚這樣慎重的事情,絕不能是一時頭腦發熱做出來的。
陸枝笑眼彎彎,細數著接下來兩年的重大事件,「也要等我錄完團綜,發布專輯,順利畢業,《微光》上線之後,哦對了,我還要努力和你同台表演一次。」
周遲也灼灼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溫柔又滾燙。
「到時候選《讓我怦然的你呀》那首歌,聽見沒?」
陸枝自顧自說著,忽然,周遲也抬手,柔軟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嘴唇。
陸枝噤聲,隨著他俯身的動作,緩緩閉上眼睛。
腦海中閃現過無數過往的畫面,每一幀皆是與他有關。
十七歲的夏天,回憶被火紅夕陽染成緋色,少年靜立在梧桐樹下,揚聲喊:「陸枝,走了。」
「來了——」她奔向他的腳步,從不遲疑。
在不懂喜歡的年紀,我只想走向你。
而愛你這件事,我總是堅定不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