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從前
第五十一章從前
看著發送成功的消息提示,李嬌樂呵呵地收好手機，繼續邊上班邊看戲了。
「恭喜你，我看見新聞了。」
抱著水杯,想起之前在手機上看到的報道,路音笑得很高興。
「你以前就說一定要在F國開家自己的工作室，還要是最厲害的工作室，現在終於成功了。」
「我們國內很多花藝師都被你的經歷激勵到了,我看很多報道底下的評論都在說,受你的影響,他們也打算努力去參加國際賽事試試，我們不一定就比別人差。」
雖然呂遠從小生活在國外,但只要他是華人，總歸對國人的意義還是不一樣。
從坐下後路音就開始說自己回國后收到的關於呂遠的消息,聽到獲獎和榮譽都神情不變的男人，直到路音說完最後一句話，溫潤的眉眼才終於動了動。
「那你了」
「嗯？」
「別人都願意試試,那你了？」
點點頭，看著呂遠打量著四周，路音見他望得仔細，忍不住笑著輕敲了敲桌面。
以前在M國的時候，呂遠就愛這麼說路音。
「好了好了，別光說我。」
的確,跟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歡花藝的呂遠相比,路音是出國以後才開始接觸這方面的知識，更沒有像呂遠那樣經歷過系統的學習。
湊近了些，路音放低了聲音，「我媽拜託你來的？」
路音剛到M國的那段時間，整個人沉默的厲害，吃得東西也少。雖然身體上檢查沒什麼問題，但卻肉眼可見地越來越消瘦。
愣了愣神，沒有想到呂遠會這麼問自己，路音安靜一瞬后,卻是淺笑著抱起了水杯。
放著更好的工作室和其他去處不去，而是和兩個完全沒有基礎的新人開了家偏僻的小店，這哪裡是像要面子。
但是
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呂遠沒有接話，只望了眼店裡的環境，「這家店是你在打理？」
「呂遠哥你別開玩笑，我只是感興趣跟你學了幾年而已，就連IFI的認證都是勉強才通過,怎麼有能力像你這樣。」
要面子？
聽到這句話，呂遠終於無奈地彎了彎唇，笑著收回了視線。
「不是說已經化療結束了？怎麼還是這麼瘦，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習慣性地問完，兩個人相互對視，最後，卻是都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熟悉的話，讓人忍不住回憶起過去。
抬眸,好像只是隨口一問，呂遠聲音溫和不變，只看著路音的眼睛好似認真了兩分。
垂眸，視線落在路音白皙的臉上，呂遠嘆了口氣，長眉輕輕皺起。
「不過我剛回國存款不多，所以店裡布置的也比較簡單，跟你的工作室肯定是不能比了。你可別當著我們店其他人的面批評我們店不好啊，我還是要面子的。」
關曉莉對於他們兩人關係的誤解，一直讓路音有些無奈。
「阿姨沒有拜託我，是我想來看看你。」
「你了，你不是剛在F國比完賽嗎？現在工作室應該是最忙的時候，怎麼突然跑這兒來了，是有什麼事還是說——」
「嗯，我回國后想著沒事，就和朋友一起開了這家店。」
一方面是因為家裡的變故，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完全陌生的環境。
關曉莉選的居住地華人不算太多，其中不少還是從小生活在M國，並不是很會講漢語。
因為這個原因，那時候的路音並不愛出門，除了關曉莉以外也很少和人講話，沉悶得跟她以前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擔心路音的關曉莉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搬家，但偶然登門拜訪的呂遠，卻讓關曉莉改變了原本已經定下的主意。
由於都是華人，剛從外地比完賽回來的呂遠，到家的第二天就跟父母來新鄰居家拜訪。
和呂遠不同，他父母早在關曉莉剛搬過來不久就已經認識，於是需要自我介紹的便只有他。
但……
走進客廳，看著安靜從沙發上站起的路音，習慣性全英文介紹完的呂遠，並沒有在面前的小姑娘臉上看見任何反應。
拍了拍腦袋，呂遠的媽媽這才想起來忘了告訴自己兒子，這家的小姑娘英語不好，最好用漢語來交流。
不過用漢語嗎？
彼時漢語並不熟練的呂遠，面色淡定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難色，好在雖然說的慢，但意思他大概還是表述清楚了，就是口音有些模糊。
『呂』這個字發音有些難，英文名介紹得順利的男孩，中文名卻是坎坷地重複了好幾遍。
「我是Eric，如果你喜歡的話，也可以叫我中文名字，里……劉，嗯……林遠？」
『呂』的發音掙扎了好幾次，最後依舊沒有成功說出來。
旁觀的呂遠父母不意外地看著這個場面，卻是沒有急著幫忙解釋，反而都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打趣著呂遠平時不好好學習中文，現在連自己名字都說得不好。
鬧了笑話的男孩無奈地彎了彎唇，看著被逗笑得眾人面色平和，倒是沒有羞惱的模樣。
只是——
視線落在前方，和周圍笑鬧的眾人不同，聽清呂遠話尾的女孩，原本沒有多少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些波動。
眼睫輕顫，明明是在看著呂遠，但呂遠卻莫名感覺對面的人並不是在看自己。
和他大多數金髮碧眼的朋友不同，面前的女孩黑髮白膚，瞳孔是透徹的棕黑色，安靜看著別人的模樣，像是一個沉默的瓷娃娃。
瓷娃娃很好看，但最漂亮的地方卻是眼睛。
只是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又或者是聽見了什麼，望著呂遠，那雙沉默漂亮的眼睛卻是慢慢滿溢了眼淚。
呂遠見到路音的第一天，就把她弄哭了。
沒有人知道路音為什麼哭，就連關曉莉一時都想不通。只是看著安靜流著眼淚的女孩，所有人都覺得今天會是個失敗的拜訪。
但出人意料，來到M國幾乎從不主動跟人交談的路音，那天卻是第一次叫住了同樣黑髮黑眼的呂遠，聲音低沉。
「林遠」
「我是路音」
林原，我是路音
看著垂下眼的路音，雖然被叫錯了名字，但呂遠卻沒有著急糾正。
下意識的，他總覺得如果自己當時否認的話，面前的姑娘會很難過。
會比聽見自己名字時，還要難過。
充完意外的第一次見面，雖然不算太歡樂，但是看路音似乎和呂遠難得談得來，關曉莉也就歇了原本想要搬家的心思。
畢竟就算換一個地方，也不好保證路音就能碰見談得來的朋友。
兩家人的住房隔得不遠，剛到M國的路音，即使後來知道了呂遠的正確名字，依舊喜歡跟他說話聊天。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惹哭過路音，呂遠對她似乎也總要比其他人照顧些。
兩人語言不通，但卻剛好互補，時常你教我英語，我教你漢語。時間久了，雙方的中英文倒都是進步飛快，也算是意外之喜。
只是就算英語變得好了，路音也還是更喜歡用中文和呂遠說話，哪怕到了現在也是如此。
「我還記得當初你剛來M國的時候，瘦的就跟現在差不多。」
想到了以前，呂遠臉上忍不住笑意深了深。
跟現在相比，那時候的路音不止瘦，也安靜很多。
每次看著路音不說話只瘦瘦小小地坐在原地發獃的時候，呂遠就忍不住皺眉。
她太安靜了，跟同齡人格格不入的安靜。
怕她悶出病來，呂遠想了很多主意。
邀請路音去爬山，游湖，參加社區活動，甚至是介紹更多同齡的華人朋友，各種方法他都嘗試過，最後卻發現路音都不喜歡。
反而，她好像很喜歡看他擺弄花。
那麼不愛動的人，每次見呂遠插花，就在旁邊默默地幫起忙。
撕膠帶，打包花泥，遞花泥刀……像是呂遠的專屬輔助花藝師，明明都是些年輕人覺得枯燥乏味的事情，路音卻很喜歡。
而且出乎呂遠的意外，路音在色彩和美學方面的天賦很好。
所有呂遠扔掉不要的鮮花殘枝，或許是覺得浪費，路音每次都默默收拾起來帶走。
等到某次偶然進入路音卧室，看清楚她窗前擺著的花籃時，饒是向來淡定的呂遠，也難得怔愣了許久。
你見過身處陰暗的室內，卻茂盛蓬勃的生命嗎？
呂遠見到了，哪怕眼睛里幾乎看不見光，哪怕總是無意識地望著某個地方發獃，哪怕偶爾一個表情都能讓人發現她很難過。
但路音手底下的花，卻從來都是能讓人感動的絢爛與溫暖。
當時，又或者是很久以後，呂遠問過路音插花時都在想什麼。
沒有猶豫的，安靜的女孩很快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從前」
從前？
抬了抬眉，看著只是說起這兩個字，嘴角就不自覺往上揚的路音，呂遠忍不住也彎了彎唇。
該是多好的從前，才會讓你這麼喜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