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正文完
第五十四章正文完
握著刻有自己漢語名字的紅豆,呂遠笑了笑,最後叮囑完路音注意身體后就沒再停留,很快轉身離開了。
沒有讓兩人送,自己在手機上叫了輛車,男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了視線里。
看著漸行漸遠的人,站在原地,路音忍不住抿了抿唇。
是她想得太多了嗎,還是說,呂遠哥真的……
「在想什麼」
脫下外套,蓋在路音肩上,林原的聲音落在耳邊。
仰起頭,看了眼從出現到現在始終淡定的人,路音笑了笑,轉身抱住林原的腰,腦袋埋進溫熱的懷裡,聲音有些輕。
「沒什麼」
不管是什麼,終究也只是過去了。
想想剛才林原在身後隔著的距離,路音有些不確定。
是啊,都這麼久了,現在才想起來。
其他可以不著急問,這個問題路音卻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晚風帶著月華,輕柔地落在女孩揚起的嘴角,被牽住手的男人點點頭,終是沒有反駁。
「……」
從最開始叫錯的那個名字,到後來想在去F國前跟路音告白卻意外聽見她夢囈的人名,呂遠很早就知道,路音心裡那個人的分量有多重。
對於路音珍視的人,林原似乎總是知道該怎麼合適地對待。
看著上面刻畫清晰的『路音』兩個字,女孩忍不住笑著彎了彎眉。隨後,還不忘讓林原給她也戴上。
「你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下頜蹭了蹭她的發頂,被問的林原回答得很簡單,「下午開完會還有機票,就提前回來了。」
「他猜到我不會去,只是想問一遍而已。」
他剛下飛機就看到了路音發來的消息,見她說在這附近陪人散步后,便直接打車跟了過來。
「沒有假如」
「戒指」
雖然不放心路音的身體,但到底還是尊重地給兩位許久沒見的好友留出了空間。除了偶爾音調教高的兩三個字外,林原並沒有聽見什麼。
「嗯?」
「他讓你去F國?」
「那你不好奇我在M國的生活?今天我才想起來,你好像都沒問過我」
不過看了看紅繩,林原還是低聲道:「做手術不能帶這個」
老實說,雖然這手串樣式很簡單,但的確不算難看。
不過,有些話就算只是兩三個字,也能大概猜到了。
沒有對她這句話做出任何評價,看著路音的眼睛,林原輕揚了揚眉,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赤紅色的紅豆,用紅繩牢牢地綁在了男人腕骨堅硬的手腕上。
也幸好晚上湖邊的行人不多,林原倒是不難找到兩人。
不算太冷的語氣,聽著似乎並沒有因為這句話而生氣。
「伸手,我有禮物給你」
原本買的機票之所以是明天,不過是因為幾位同事想多待一晚休息休息,別那麼趕而已。但其他人可以不著急回來,林原卻是難得有些待不住。
夜色里,相伴而行的兩人沒再繼續逛,而是同樣緩慢地朝公園外走去。只是邊走,邊隱約能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
林原的體貼,從來是細微而無聲的。
牽起他的手晃了晃,路音不介意地笑了笑。
彎了彎唇,對林原點到為止的醋意路音很受用,這會兒抬眸看了看他,也就忍不住笑著把帶著戒指的手伸進了衣服荷包。
點點頭,路音鬆了松抱著林原腰的手,仰頭看他。
漂亮的鑽石戒指,沐浴著月光,很輕易就能吸引人的注意。
只是——「你聽到我們說的話了嗎?」
不管是有沒有猜到呂遠的想法,在他面前林原也始終收斂了些情緒,一直等到呂遠走後才脫下了外套給路音蓋上。
或許其他人不知道路音有多喜歡林原,但呂遠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感受著肩上的厚度,被抱緊的路音彎了彎眉,心口有些發燙。
「假如我真答應了去F國怎麼辦」
但事實證明,林原只是跟在兩人身後,卻並沒有刻意拉近距離。
「那你就在家裡偶爾帶給我看看」
「很聽話」
寂靜的夜色里,男人似乎輕輕嘆了口氣。
「你嘆氣幹嘛,你不好奇……」
還在追問的路音不知道,她的事,早在關曉莉走之前,林原就都問過了。
問了她的生活,問了她的狀態,也問了她過得好不好。
最後一個問題,關曉莉也沒能給出一個合適而肯定的答案。
但在關曉莉的記憶中,在她描述的路音過去的生活中,『呂遠』這兩個字提起的頻率幾乎就像是吃飯那麼自然。
想想關曉莉回憶的路音和呂遠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牽住旁邊人攥緊自己衣角的手,男人無聲地閉了閉眼。
呂遠走後不久,路音很快收到了他讓人送來的禮物。
知名年輕雕塑家舒爾在國內的首個個人雕塑展,三個月後即將在B市舉行。
這次雕塑展的花藝工作早就已經定下了由國內一家知名專業花藝設計公司負責,但在呂遠的推薦下以及看了路音以前的作品后,舒爾最終親自邀請她來為自己的中心展位設計花藝。
原本還在猶豫的路音,看著知道消息后激動萬分的李嬌和岑風,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三個月的時間,只需要為中心展位設計花藝,不算太麻煩,但也的確有些難度。
需要和負責其他展位的花藝設計師溝通,需要定下設計方案,需要準備一系列的花材和植株。
小小的花店,平時最大規格的活動也就是承擔各類沙龍,驟然提高標準,李嬌和岑風做事都有些跟不上,但好在路音向來是讓人安心的存在。
一點點地開始教,耐心地說著自己的想法,鼓勵著兩人去做自己所擅長的事,無意識的,原本還有些心浮氣躁的兩人,不自覺都穩了下來。
看著這樣的路音,對林原是一種新的體驗。
即使他依舊不算喜歡花,但路音手下的花,似乎跟其他的不一樣。
就像是路音,即使世界上有很多花藝師,但路音跟每一個都不一樣。
很快,路音的設計圖終稿定了下來。
沒有修改,沒有變動,看了終稿的呂遠和舒爾同時給了反饋意見,都是十分期待見到最終的成品,並表示非常滿意路音的想法。
而這樣的反饋消息,所有人看了無疑都很高興。
唯獨林原
「真不能給我看?」
看著抱住電腦的女孩,男人揚了揚眉,神色有些不善。
堅定地搖搖頭,路音笑著彎起唇。
「不能,商業機密懂不懂。」
「家屬都不能?」
「還沒結婚了,你不算家屬。」
毫不客氣地否定了林原的地位,看著眯起眼的男人,路音絲毫不怕,只笑著強調道。
「想看你就現場去看,票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這麼著急幹嘛。」
「還有一個多月」
「那我就沒辦法了」
站起身,抱起自己的電腦,從林原的胳膊底下穿過去,路音笑著跑遠了。
說來也奇怪,設計圖除了跟李嬌和岑風討論過以外,彷彿是真的很怕方案泄露,路音再沒給其他人看過,尤其是林原。
眼見這次也沒問出來,彎了彎唇,林原倒也沒追,只坐下來繼續工作了。
反正只有一個多月,向來耐心好的男人,倒也不是真的這麼著急。
時間過得很快,或許是林原照看得好,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路音身體一直都很好,中間去醫院檢查結果也都很不錯。
因此最後看了眼檢查報告后,確定路音身體沒事的林原,終於允許她坐上了前往B市的飛機。
活動開始在即,路音需要提前去現場準備了。林原因為工作原因暫時走不開,只能等展覽開始當天才能到。
「原哥,這邊這邊」
展廳門口,收到微信就出來接人的李嬌,連忙揮了揮胳膊。
而看著他走過來后,李嬌忙笑著解釋道:「音音剛剛被那個雕塑家拉走了,說是要給她介紹幾個朋友認識,就只能我來接你了。」
說完,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讓林原看見什麼東西,李嬌不等人答話,就催促道:「快走吧,主展廳那邊人可多了。今天展會變得特別成功,音音弄得花也特別好看,原哥你快點去看看。」
從展覽館門口進到主展廳,中間不會有太短的距離。
帶著林原,一路目不斜視地穿過其餘分展廳,沒有過多停留,李嬌很快把人領到了整個雕塑展最惹人矚目的地方,也是人最多的地方。
「你看,漂亮吧」
看著面前的場景,沒急著說路音的設計,李嬌只笑著指了指前面。
垂眸,林原輕皺了皺眉。
青年雕塑家舒爾,跟呂遠同樣都是年少成名。
他雖然年齡不大,但創作的作品卻完全不會讓人覺得稚嫩,整體的創作風格也都更傾向於現實主義,這次展覽的主展廳這件雕塑主題更是深刻,名為『向死而生』
向死而生的意義有很多種闡述,但簡單來說,可以理解為當你無限接近死亡,也就能更深切體會生的意義。
很大的主題,也很難的主題。
關於生命的討論,總是惹人深思的,生與死的解讀從來都不容易。但這位青年雕塑家卻很大膽,不止主題大,雕塑更是龐大。
沒有使用任何柔軟的材料,堅硬的金屬遍布了整個展廳,鋒利的光芒寓意著危險,那是成百上千雕刻而成的手術刀刀鋒。
刀鋒朝下,刀柄被手術縫線繫緊懸空拉了起來。
而正對著銳利刀光的,則是一個躺卧著的年輕女孩。
側著頭,女孩的臉被散亂的髮絲遮擋了大半,看不清具體面容。站在前方,大多人只能看見她閉著眼睛,手腳微微攤開。
這是一個十分自在的姿勢,陷入深度睡眠以及手術麻醉狀態時,都容易見到。
但哪怕睡得安詳平靜,女孩身上的病號服依舊昭示了她的身體狀況。
沒有絲毫遮擋的,病弱而瘦削的女孩,就這樣暴露在了眾多刀鋒之下。
誰也不知道這些刀落下來,最後到底是救贖還是終結。
向死而生,原來如此
沒有人說話,即使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但除了偶爾的低語,空氣里始終保持著一絲安靜。
強烈的畫面衝擊,分割又糾纏的空間劃分,栩栩如生的雕刻技藝,整個雕塑所呈現出來的寓意和震撼,幾乎讓在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下意識放低了聲音。
只是——
抬眸,看著刀光落在下方女孩的身上,握緊拳,林原很久才顫了顫眼睫。
不怪呂遠會推薦讓路音來負責這個展會,原來是有這層含義。
但,路音的作品在哪兒
彷彿是知道林原在想什麼,李嬌壓低聲音,小聲提醒道:「順著線往上看,在最頂上,原哥你看見沒有。」
線?
抬眸,目光聚焦在那些亮光下隱約可見的手術縫線上。
順著線往上仰頭,剛到中間位置就隱約看見些綠藤,最後直至天花板頂端,林原握緊的拳驟然鬆開。
幾不可見的絲線,一頭繫緊刀柄,另一頭卻是被緊緊地固定在了天花板上。相比其他展廳沒有任何裝飾的空白天花板,這裡卻滿是鮮花。
嫩綠色的藤蔓,繞著縫線往上纏繞,原本冰涼滲人的白色絲線最後被緊緊包裹,匯入了頂端的一片繁花。
如果說刀鋒寓意的冷光有多冰涼,那頭頂這片鮮花的顏色就有多麼熱烈,那是美到足夠刺傷人雙眼的畫面。
沒有吝惜顏色,也沒有吝惜繁華
綠藤拽著刀柄使勁地往上拉,和下方的靜謐又警醒的畫面相比,路音相配的花藝卻是熱烈又灼熱的色調。
生與死,靜與動的對比,在這一刻似乎做到了極致。
看到路音設計的成品那一剎那,舒爾瞬間明白呂遠當初跟自己說的關於路音的評價。
向死而生,這個女孩或許比他更明白。
沒有像其他花藝師那樣拘泥於地面做文章,也沒有直接簡單地多添些擺設了事,直接參与到舒爾的雕塑中來,在不干擾他雕塑的設計情況下,卻將整個畫面詮釋的更加生動。
攥緊縫線往上拉的藤蔓,將原本上與下分割開的空間聯繫起來,蓬勃而有生命力的花藝設計,和下方硬冷的雕塑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個女孩是有魔力的,舒爾很確信。
「發什麼呆了?」
悄無聲息地走到林原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終於有空過來了的路音,輕輕戳了戳仰望著天花板不動的人。
路音剛才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和周圍其他大多還是主要在看雕塑的人不同,林原卻是始終望著天花板沒有移開視線。
就這麼好看嗎,還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低頭,看著滿眼笑意的路音,林原沒有回答,只反問道:「有名字嗎?」
名字?
看了看旁邊牆上寫的大大的『向死而生』四個字,路音抬手指了指,無奈地笑著彎了彎眉。
「你沒看見嗎?那裡就寫著啊。」
「我說你的名字」
那是舒爾雕塑的名字,我好奇的,是你作品的名字。
笑意停在臉上,看著望著自己的林原,路音咬了咬唇,最後忽又輕笑著搖了搖頭。
「知道嗎,林原」
「你是今天,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
早在把設計方案給呂遠和舒爾的時候,那兩人就知道了路音的設計主題。
但今天正式展覽開始,即使舒爾給路音介紹了不少人認識,也有很多人在誇讚她的想法,可沒有一個人問路音她這個設計的名字。
所有人都默認了,這個作品的主角是這件雕塑。雖然的確也如此,但是
「別讓她墜落」
抬眸,女孩的眼裡是再耀眼不過的光。
看著眼前的人,路音忍不住靠近,踮起腳尖,小聲地,唯一地告訴對方。
「林醫生」
「別讓生命墜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