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郁靈掙脫蕭鐸的手,離開了房間。
「快收拾包袱,我們現在就走!」
「走?外頭追捕你我的官兵有成千上萬,你我踏出這個門口立馬就被捉拿住你信不信?」
「那也比在這強。」
郁正沒有法子,只能順著妹妹的意思。
「這就要走了,我去跟那位兄台道別,問問他家住何處,誒誒誒?」
郁靈一把揪住哥哥,往樓下走去。
此時門口侍衛通報,「主事,外頭來了輛豪華馬車,車夫說他們是慕容循大人的車駕,還請你速速出去迎駕!」
主事一驚,他這個皇家驛站地處偏僻,通常達官顯貴都會直接去洛陽,近日不知是什麼原由,人來了一波又一波。
「兄台客氣了!」
郁正悶頭吃飽飯,準備開溜了,「兄台,酒沒了,我去后廚打酒!」他覺得妹妹很機靈,兩人分頭跑比較好!
黃昏時分,有人敲響了房門,「我們主子請二位下去用晚膳。」
郁靈不言語,事到如今,她沒有什麼可說的。
郁靈不與他們爭辯,吃飽就上了樓。
侍衛道:「在這好好待著,休想逃出驛站!若再逃,就講你們捆到馬棚里。」
「認識?不會吧,我聽說那兄台是來查處貪官的,人看著很正派啊!」郁正道,「等天黑吧,慕容循的人總要用晚飯,我們趁機開溜。」
郁靈聽出來是金永的聲音,她認命,打開房門下樓,郁正也只能跟在妹妹身後。
進入偏廳,只蕭鐸一人,郁靈無可奈何坐下,郁正倒是鬆了一口氣,慕容循不在就好。
「怎麼會呢!我們與兄台一見如故,怎麼會疑心呢!」郁正覺得妹妹真的多慮了,甩開她的手臂,一飲而盡。
他心想這兄台人還真怪好的!
郁靈夾起羊肉。此時樓梯響起腳步聲,竟是慕容循與王長明一前一後下樓來了,進了偏廳坐到他們旁邊的八仙桌上,叫來婢女點菜。
「吃吃吃、」郁正順手就給妹妹夾了一塊魚肉。
郁正立即起身,坐到了郁靈身邊。
她擱下筷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郁靈按住哥哥的手臂,「飲酒傷身,還是以茶代酒吧。」
郁正吃了一口魚肉:「確實不夠新鮮。」
「死了太便宜你了,陛下說了,押你回皇城,慢慢折磨。」慕容循道,「還有你那個不成器的夫君,他可知道你真的身份?知道不知道大難臨頭了?」
「娘子,你吃這個。」順手給妹妹夾了菜。
「他不是我夫君,是我兄長,放了他。」
「嫻妃娘娘,倒是叫臣一頓好找啊。」哥哥一走,慕容循轉而坐到他們一桌,笑得陰森森的,「娘娘見到臣是不是很驚訝,以為臣死了?」
「糟了,是慕容循!」郁正驚呼。
蕭鐸抬手為二人斟酒。
郁靈餓極了,橫豎都是死路一條,當個餓死鬼上路也挺好。拿起筷子開始吃。
未過多久,企圖逃跑的郁正也被抓了回來,揍一頓,扔進房間。
啊?
郁靈的碗里多了一塊羊肉。
王長明驚呼:「還真的與人成親了?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郁靈木訥地搖搖頭,「他們是一夥的。」
郁正道:「不、不必了,我們夫婦二人有些不適,就不用晚膳了,多謝你家主子的好意!!!」
慕容循嗤笑:「嫻妃,你將人當傻子?若那人真的是你兄長,那與你一樣是逆黨,更該凌遲處死。」
郁靈沉默著吃飯,傻哥哥,他們都是一夥的啊,慕容循早就認出他們了,這會兒與皇帝一起逗弄他們呢。
「主子說了,無論如何請二位賞臉,要不他就親自上來請二位下去。」
「夫人不會以為我在酒里下了毒吧?」蕭鐸語氣幽幽。
兄妹二人躲回房間,郁正將門栓栓上,「慕容循是如何找到這裡的?還是說他們只是在此處住宿?若被他抓到,會不會當場砍殺我們?」
慕容循的人將皇家驛站死死圍住了,他們走不了了!
「不動筷子么?」蕭鐸問。
郁靈心裡難安,她知道蕭鐸骨子裡是個怎樣的人。
「要不找隔壁的兄台幫幫忙?助我們逃走?」
郁正雖然沒有與他們打過交道,但是他在洛陽見過慕容循啊!!慕容循也見過他啊!!而且好死不死,慕容循所坐的位置,一抬頭就能看到他。
郁靈知道,慕容循定是追隨蕭鐸才會過來,但這樣並不重要了,她已經插翅難飛。
郁正立即抓起郁靈往房裡逃,「愣著幹什麼?快躲起來!」
「這魚像是死魚,還是吃別的吧。」
郁正狼狽:「原來慕容循早就認出你我了,派人盯著我呢,我剛想爬牆就被抓下來了!慕容循的手下說、說我們插翅難飛,明日就捆了我們送回皇城受審!」
郁正雖然沒有缺胳膊短腿,但渾身都是皮肉傷,郁靈從包袱里取出金瘡葯,為他上藥。
「哎,輕點,疼死了。你怎麼下手比那些侍衛還要狠?」
「多擦些要才能好。」
「好什麼啊,說不定明日就人頭落地了。」郁正唉聲嘆氣,「說真的,我們去找對面那位兄台想想法子。」
「我說了,他們是一夥的。」
「不可能,方才用膳,他們都不坐一張桌子,連聲招呼都不打。」郁正道,「若真是一夥的,你說說那位兄台是誰?在官場是個什麼職位?」
郁靈說不出口。
「我不管,我受了傷,過一天少一天,今日我要睡床!」郁正道。
郁靈也不想睡地板,兩人爭奪起來。
「或許明日就死了,或許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回睡床,你忍心么?」郁正賴在床上,郁靈拿他沒辦法,兩人都累極了,倒在一張榻上休息。
殊不知驛站的隔音不大好,附近都能聽得見他們房間的響動。
隔壁房間慕容循嗤笑:「這都死到臨頭了,他們還有心思親熱!」
王長明:「姦夫淫、婦,就該拉出去浸豬籠,不知為何陛下非要帶回皇城再處置!」
天氣寒涼,兄妹二人將兩床被子疊著蓋,依偎在一起。
忽得一陣推門聲,將正逐漸入眠得兩人吵醒了。
郁正驚坐起來,不會是慕容循要趁著夜色殺了他吧?!
郁靈跟著坐起身,看到的是蕭鐸那張怒意沉沉的臉。
「兄台?」
「聽聞你受傷了,我房裡有跌打葯,可叫手下幫你上藥。」
「哦哦好,兄台你人太好了!」郁正道,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和慕容循同夥!掀開被子就去了對面房間。
郁靈從榻上起身,去桌邊倒茶,「你來是為何事?」
蕭鐸從袖子里取出一把銀匕首,郁靈見了嚇得微微一顫。
「拿著。」他將匕首遞了過來,郁靈不敢接,這個瘋子,不知他有什麼目的。
她被他逼退到角落,郁靈依然不敢接過銀匕首。
他近在咫尺,近得她得意看清他眼底熊熊怒火,還有他抿著的薄唇。
她身後已經是牆,退無可退。
可他還在靠近,若不是那高傲的目光,那不可一世的氣勢,郁靈覺得他似乎想如從前那般吻她,他的視線彷彿一直都落在她的唇上。
當然,這是錯覺。
她毫無回手之力,只能如受驚的幼鹿一般,靠在角落裡,因為驚恐,袖下的雙手攥得很緊。
少女素衣麻布,脖頸間雪白細膩,透著渾然天成的美。
蕭鐸唇瓣微動,移開視線,氣息卻比方才沉重了幾分,硬生生地掰開她的右手,將匕首塞到她的手心。
「你去親手殺了那個男人,然後跟朕回皇城,你還是朕的嫻妃。」
郁靈眸光直勾勾地望著男人,「放了他,我隨你回皇城,任憑處置。所有的罪,我都認下。」
「你對他倒是情深義重!」蕭鐸狠聲低語。
***
驛站裡外三層侍衛,他們根本就插翅難飛。
清晨,郁正道,「你別擔心,我已經找了對面的兄台幫忙,他的手下一會兒帶我們離開驛站!」
然而一直到郁正被金永捆了,甩到馬背上,他還是不明白髮生了什麼,「誒?!誒?!不是說帶我們走么?怎麼捆我做什麼?我自己能騎馬!!」
「陛下,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啟程了。」金永稟告。
「陛下?!」橫趴在馬背上的郁正驚愕地仰起頭看向蕭鐸,「兄台?你別開玩笑!」
蕭鐸給郁靈留了幾分體面,沒有命人將她捆起來。
慕容循看著皇帝將嫻妃拽入馬車之中。
「不妥,不能叫這妖妃迷惑主子!兩人同乘實在不妥。」
王長明倒是覺得他杞人憂天,嫻妃再嫁了,皇帝對她恨意滔天,怎麼可能被她迷惑。
慕容循命令路勛:「你去主子龍輦上坐著,護著主子周全。」
路勛:「啊?我騎在馬上,一樣護著陛下安危。」
慕容循:「誰要你這麼護著了!去馬車裡看著,防止那女人勾引主子。」
路勛並不知道郁靈身份,心想仙女姐姐怎麼會勾引陛下,明明是陛下他對仙女姐姐起了色心!!
路勛甚至不明白,為何要將兩人捆了帶回皇城,問頂頭上司金統領,統領也不說。
馬車裡,兩人昨夜誰也沒睡好。
蕭鐸環著手臂,靠著馬車閉目養神,透著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郁靈坐在馬車側邊,馬車安靜得出奇。
路勛上車來,「陛下,慕容大人吩咐臣來車上隨身護著陛下。」
皇帝沒發話,路勛就在馬車門口坐下了。
一行人緩緩啟程,回皇城的路途遙遠。天氣寒涼,北風呼嘯,縱然華貴的馬車用牛皮紙精密糊過,郁靈坐在其中依舊覺得冷。
她只著了單薄的衣裳,素著一張臉,看上去格外可憐。
路勛看不下去了,皇帝將人虜回皇宮,至少也要讓人穿暖一些,於是路勛脫下`身上厚實的氅衣,遞過去。
「仙女姐姐,將這件氅衣披上吧。」
閉目養神的男人緩緩睜開眼眸,清冷目光看著兩人。
「多謝.」郁靈正準備接過氅衣。
「有夫之婦,隨意接受其他男人的衣袍?」
郁靈與路勛不約而同看向蕭鐸。
郁靈:「.」
他有病?
郁靈默默縮回手:「多謝,我不冷。」
路勛也看出皇帝不悅,只能作罷。
夜裡落腳一處驛站,金永將馬背上的郁正抓下來,郁正狼狽不堪,一抬眸見蕭鐸從馬車下來,嚇得直哆嗦,他竟然就是皇帝,皇帝給他斟過酒,與他說過話,自己竟然與他兄弟相稱!!
最重要的是,現在皇帝還當他是姦夫!!
「愣著做什麼,將這對姦夫淫、婦丟到馬棚里去!」王長明道,「再好好看守,夜裡別叫他們跑了!」
蕭鐸並未言語,只是徑直進了驛站。
事到如今,郁靈怎麼可能奢望他發慈悲呢?她有些傷心。
馬棚里髒亂不堪,幸而有些乾淨的馬草,夜裡不至於凍死。兄妹二人飢腸轆轆,不是凍死但會餓死。
「他真的是皇帝?」郁正著急追問。
郁靈點頭。
「那、那他還不知我是你兄長?!」郁正道,「你同他說啊!你去求他!畢竟多年夫妻!」
「說了,他不信。」郁靈坐在馬草堆里,「況且,父親謀反,他即使信了,你也難逃一死。」
郁正驚呼:「那老東西可害苦我們兄妹了!!」
夜裡時光流逝,沒有人給他們送飯,郁靈倒是還好,她不過坐了一日的馬車,郁正扛不住了,他可是被當做麻袋一樣扔馬背上。
「過來,枕在我腿上吧。」
郁正挪動身體,輕輕的靠在郁靈腿上。
忽得一聲響動,馬棚的門被人推開了,兄妹二人驚醒過來。金永一襲鎧甲,腰佩寶刀出現在兩人面前。
「嫻妃娘娘,跟臣過來。」
郁正看到那刀就發怵,起身攔在郁靈面前,「你、你要做什麼?!」不會是帶妹妹到外頭殺了吧?
「陛下說了,你和你這個姦夫,不能單獨在一起!」金永對郁靈道,金永看眼前這個男人也不順眼,什麼痞里痞氣的人,嫻妃這是什麼眼光?!!
向來不多管閑事的金永伸手將郁正狠狠推開了。
郁靈:「.」
夜深人靜,郁靈被帶到蕭鐸的房間。她不免心想,蕭鐸不會對她還存有幾分意思吧?
進入房間,蕭鐸還未就寢,坐在椅榻上飲酒,抬眸看她一眼。
「還是捨不得那個男人?」蕭鐸問她。
郁靈抿了抿唇,自己是絕對逃不掉了,「放了他,我跟你回皇城。」
「行,你去挑了他的手筋與腳筋,朕就放了他。」
「別這樣!」郁靈驚呼道,「別傷他!」
「心疼?」蕭鐸語氣不屑,「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一無所有,有什麼資格與朕談判?」
蕭鐸拿過矮几上的匕首,起身就要出門。
「別傷他,求你了。」郁靈從蕭鐸身後用力抱住他。
一碰到他,蕭鐸便猛然揪著她的手臂將她推開了,彷彿她是什麼吃人的洪水猛獸。
他的眸光清冷而滲人。
「別靠近朕。」蕭鐸氣息凜冽。
郁靈懸在半空的手無處安放,「放了他,你想怎麼著都成。」
男人胸膛間壓著沉沉怒意,眸光鄙棄。
「事到如今,你不會以為朕對你還有意思?」
郁靈確實有這樣的猜疑,但蕭鐸這句話,硬生生地將她的希望澆滅了。
「臭死了。」
這話叫郁靈愈加無地自容,側首聞了聞袖子,身上沾染了馬棚里的氣味,確實不太好聞。
「去洗乾淨再來同朕說話。」蕭鐸面如寒霜。
在他房間沐浴,不大好吧,孤男寡女的。
「朕對有夫之婦,沒絲毫興趣。」
郁靈:「.」
她的心思很容易被看穿么?
蕭鐸眸光孤傲,「去洗乾淨,否則明日你跟在馬車後面,走到皇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