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輕微的骨裂並沒有對許一鳴接下來的工作造成任何困擾。
他順利地完整從沈之初的屍體上取出來他的大腦,放進了還算是帝國機密的那台機器上。
「醜話說在前頭,我也不能保證這台機器能按照我們預想的那樣工作……」老教授一邊操作一邊道,「畢竟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臨床試驗,之前的一切理論都建立在模擬上……」
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最後還是沒忍住,有些好奇地問:「你和沈之初說什麼了,把他嚇成這樣?」
沈之初的死相確實算不上好看,大量乾涸在皮膚表面的血跡讓他看上去像是在褐色的液體里洗了個澡;那雙眼睛睜的老大,不用仔細看就可以看出眼球也有些破裂的傾向,讓原本還算俊逸的五官看上去嚇人了許多。
「沒說什麼他不該知道的,」傅臨淵倒也沒有隱瞞,「就是把沈近善的事情告訴他了。」
老教授聽了,在心裡嘖了一聲。
這樣殺人誅心,看來沈之初真的碰到他的逆鱗了。
「他說的話你也別往心裡去,」想了想,許一鳴還是安慰道,「多虧了小白,你的精神海狀態一直在改善。如果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雖然需要的時間可能很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痊癒的希望。」
傅臨淵嗯了一聲,拿起一旁的大衣,離開了許一鳴的實驗室。
就這樣,在數到三百多的時候,郁白忽地一停。
而男人似乎已經對眼前的機器失去了興趣:「大概什麼時候能出結果?」
他按照許一鳴的叮囑,正守在鄭仁義的病床邊,仔細地留意著對方的精神波動。
「一百八十三……一百八十四……」
儀器依舊在嗡鳴著運行。
幾秒過去,外面隱約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接著他回頭,看向緊閉的病房門口。
托著下巴,他看著鄭仁義正當滴的點滴,繼續數著。
許一鳴倒也不是單純為了安慰而說出這番話的。
經過老教授的搶救,鄭仁義的情況算是穩定了下來。
然後門被推開。
但在這裡守了一下午,小人魚還是有些無聊的。
另一邊,郁白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哪怕他沒有特意去做些什麼,光是呆在那裡,就能讓人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如沐春風的溫和力量。
也是因為這個,他才放心把鄭仁義交給他。
哪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但周圍儀器平穩而又有節奏的提示音都在表示著,病人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下來。
唔……
郁白眼睛一亮,從椅子上彈起來,習慣性地往傅臨淵懷裡鑽:「你回來啦?」
最近幾天,他發現小人魚治癒的能力似乎變得更強了。
「……臨淵,這是在分析人類大腦的神經元,肯定不是五分鐘就能完成的工作啊。」老教授擺擺手,「急什麼?大概……兩天吧?如果能像之前模擬時一樣,那麼兩天後,我就能拿到沈之初大部分的記憶。」
男人嗯了一聲,摟緊他,而後低頭吻了吻他的發頂:「許教授說你幫了他很大的忙。」
「沒有很大,就是……」抱著對方腰的小人魚忽地一頓,接著皺起眉,湊近傅臨淵懷裡仔細吻了吻,「怎麼有血氣?」
說著,他拉開距離,開始上下檢查:「又受傷了?哪裡啊?嚴重嗎?」
小傢伙的擔心不帶絲毫掩飾,男人聽著,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小狗的鼻子好靈。」
郁白反應了幾秒:「……你才是小狗!」
傅臨淵眼底的笑意更深,摸了摸郁白的發頂,再次把人拉回懷裡:「不是我的血。」
小人魚還想說什麼,但抱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緊接著,他聽對方哄道:「噓……別動。」
哪怕傅臨淵掩飾得很好,郁白還是一下就聽出了藏匿的疲憊。
於是小人魚不再亂動,乖乖回抱緊對方,兩隻手學著對方之前的樣子來回在對方背上順了順:「怎麼了?」
男人鼻尖抵在他頸窩,輕輕吸了口氣:「……沈之初死了。」
郁白安撫的動作一滯。
「……真的?」良久,他才小聲問道。
「真的,屍體已經交給許教授檢查了。」
聽到這裡,郁白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這麼快……本來還想拿他去喂鯊魚……」
說著,他從男人懷裡抬頭,抱著點希望問:「那等許教授解……解破完,可以把他丟去喂鯊魚嗎?」
傅臨淵糾正道:「是解刨。」
「哦,解刨。」小人魚的心思現在明顯不在發音上,但對方的糾正讓他又想了想,然後嫌棄地搖搖頭,「算了,還是不要喂鯊魚了……」
「為什麼?」
郁白認真地道:「他太壞了,小時候媽媽跟我說,壞人的肉都是臭臭的,還是不要丟進海里了,我怕鯊魚肚子不舒服……你笑什麼?」
「咳,沒什麼。」男人再次摸摸他的頭,「嗯,不丟了,太臭。」
而郁白卻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臉,左右仔細看了看:「……傅臨淵?」
「嗯?」
「你又用精神力了?」
傅臨淵表情如常:「一點點。」
郁白不信,當即就分出一絲精神力去試探。
「這叫一點點?」在發現對方的精神力近乎枯竭的時候,小人魚忍不住提高了點音量。
帝國元帥難得有點心虛,低頭輕輕蹭了蹭懷裡人的頸側:「白白,別生氣。」
「我不是生氣……」小傢伙顯然沒有意識到對方在撒嬌,硬是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認真道,「我好不容易才把你的精神
海養回來一點,都說了不要輕易使用大量精神力,你這樣會讓我很擔心。」
「這次是我錯了,下次不會了。」男人放輕了聲音,湊過去要親他,「原諒我好不好?」
「你上次……唔……也是這麼說的……」郁白本來確實有點生氣,但架不住對方光速服軟認錯,最後還是被親得沒了脾氣。
滿腔的情緒最終化成了軟綿綿的一句:「……下次不可以了哦。」
「知道了。」
——
然而小人魚並沒有隻讓他做出口頭承諾。
傅臨淵被按在椅子上,強制性地開始聽人魚唱歌。
郁白自己的精神海現在已經完全穩定了,而且自從進入了成年期,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海每天都在變強。
他甚至不再需要進入傅臨淵的精神海來修復對方的精神力。
溫和而治癒的力量完美地與悠揚的歌聲結合,綿長而古老的發音聽起來像是秘密的咒語,又像是神的祝福。
傅臨淵也很喜歡聽郁白唱歌。
那溫柔空靈的歌聲總能讓他在第一時間就平靜下來。
複雜的音節自那粉唇間傳出,像是被鍍上了一層蜜,讓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某一瞬間,他的小人魚像是在發光。
或許是傅臨淵的目光過於直白,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一首歌還沒唱完,郁白終於忍不住停下,有些惱地問:「……你能不能把眼睛閉上?」
「為什麼?」
郁白板起臉:「……你影響我發揮了。」
「可是你唱歌的時候很美。」男人認真道,「忍不住想看,還忍不住想吻……」
郁白一下紅了臉,慌裡慌張地捂上了傅臨淵的嘴。
「你……」他有點語塞,又十分耳熱,糾結了片刻,還是抬手連對方的眼睛一起捂上了,「你不許看了。」
低笑一聲,傅臨淵倒也沒再逗他,安安分分地聽完他唱了整首歌。
直到最後一個音節落地,強大而溫和的精神力逐漸褪去,男人才親了親捂著自己的手心:「白白?」
郁白抽回手:「幹嘛?」
「歌詞。」傅臨淵看他,「你還沒告訴過我這首歌的歌詞究竟是什麼意思。」
「歌詞啊?」小人魚短暫地一怔,然後撓撓頭,「翻譯成帝國官話就是……春天?」
「整首歌都是在形容春天的生命力,」郁白說著,比劃了一下,「融化的雪,盛開的花,寧靜的陽光,漂亮的蝴蝶,溫暖的風,跳舞的精靈……就是在描寫春天,描寫春天的美好,萬物生長,空氣里全是生命力。」
揉揉那頭軟茸的銀髮,傅臨淵又問:「那是誰教你的呢?」
郁白沒有隱瞞:「媽媽,是我媽媽教我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媽媽就會唱這首歌哄我睡覺。」說著,小人魚看著空氣里的某一點,似乎又回到了過去,「那時候我問她春天是什麼,精靈又是什麼,她說……等我長大了,到海面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後來我知道了春天是季節,精靈是童話,但海面上確實有很多美麗的東西。」
說到這裡,他停了停,似是又想起了某些其他片段,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
「怎麼了?」
「沒什麼……」郁白搖搖頭,這次沒有告訴他,「以後你就知道了。」
他只是忽然想起來,少年時給鯉魚唱歌的時候,對方像是聽傻了,獃獃地愣在原地好久。
小人魚那時候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也不知這種情緒是驚艷,還以為自己唱錯了。
現在回想一下,當時鯉魚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臉,脫口而出的明明是。
「你是精靈嗎?」
見他憋著笑不說,男人也不惱,只是湊過去又要吻他。
但郁白忽地收起笑,一把推開近在咫尺的男人,三步並做兩步跑到病床邊。
病床上,鄭仁義緊閉的眼皮顫了顫,接著緩慢而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
「醒了!」郁白趕緊像許一鳴之前教的那樣,按下了床頭的按鈕,「他醒了他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