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
第一百二十一章番外
皇室與內閣的醜聞一經披露,整整一年的時間,大眾討論的聲音不斷,沒有什麼新聞能把案子的熱度蓋過去。
就連元帥結婚的新聞也沒能引起太大的水花。
不過這倒正中了兩人的下懷。
「哎——不許偷看,把眼睛閉上。」郁白有些惱地看著第三次偷偷把眼罩摘下來的男人,「快點!」
被抓包的傅臨淵只好再次把眼罩戴好。
但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嗎?」
小人魚拍拍胸脯,自信地說:「我剛拿的飛行器駕駛證!放心吧。」
傅臨淵:「……」
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放心啊。
但郁白看起來興緻很高,他捨不得破壞對方的好心情,也就只好由著他來了。
這裡四面環海,是座小島,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而身後是一棟小房子。
這麼想著,他道:「頭兒,那我先回去了?」
而每次期待都會落空。
對上那雙亮晶晶的藍眼睛,男人點點頭:「喜歡。」
——
他們因為追查一批MSA001而來到了塔爾星,沒有意外的話,今晚會找到很多有用的線索。
「好。」傅臨淵點頭答應,頓了頓,又問,「這是什麼時候弄的?」
快點想起來吧。
小人魚嘿嘿笑了兩聲,拉著對方往小房子走:「里裡外外的裝修都是我監督的哦,以後你放假就來這裡住幾天休息好不好?」
特別是在第十七次治療失敗后。
兩個人現在的確正站在海邊。
晚上,可能是興奮了一整天,郁白難得沒有纏著傅臨淵講故事就睡著了。
說到這個,小人魚更得意了:「三殿下……呸,太子殿下之前問我不要勳章的話想要什麼獎勵,我問他是不是什麼都可以,他說是,我就問說能不能幫我建一棟房子。」
傅臨淵頓了頓,才道:「好。」
杜克覺得今天的上司好像有些走神,但他也沒敢多問。
睡夢中的人似有所感,咂了咂嘴,翻身鑽進了男人溫暖的懷裡。
「聽杜克說這幾年你都沒有好好好休過假,」歪了歪頭,小人魚打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我們的……那個叫什麼來著?蜜蜂月,就從這裡開始好不好呀?」
郁白每次都滿懷期待。
讓人心疼極了。
快點想起來。
然後他就會自己藏在房間里偷偷抹眼淚,調整好情緒后再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地出現在他面前,笑著和他說下次一定可以。
「哈哈,快進來,你看這套桌椅,我找了好久好久,最後在一家古董店找到的……」
「……」
傅臨淵再次睜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熱鬧的集市正中央。
到了目的地,小人魚伸手,把對方臉上的眼罩摘了下來:「噹噹噹噹——!」
「怎麼樣怎麼樣!」郁白興奮地拉著傅臨淵的手晃了晃,「喜歡嗎?」
不過哪怕蓋住了眼睛,腥鹹的海風、柔軟的沙子、與連綿的浪聲也暴露了兩人現在的位置。
「現在我扶你下來哦,但是還是不可以偷看……」
——
沉沉的視線落在那張安靜的睡顏上良久,傅臨淵無聲地嘆了口氣。
視線在對方無名指上的戒指停了片刻,男人笑著點頭:「好,都聽你的。」
哪怕小人魚掩飾得很好,但男人還是察覺了他在哄他。
但哪怕臨床試驗一直有正面結果,那些新的藥劑用在傅臨淵身上卻彷彿石沉大海,一點效果都沒有。
好在小人魚的實踐能力也不錯,過了不久,飛行器平穩地停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男人不自覺地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頭兒?頭兒?」他身邊的易過容的杜克連著小聲叫了他好幾次,「離拍賣會開始還有一個半小時,下面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鄭仁義的蘇醒預示著精神海的損傷是可以被修復的,在那之後,小人魚幾乎泡在了許一鳴的辦公室,希望幫助對方早點研究出更加高效的治療方法。
原本的銀色短髮經過這段時間也變得有些長了,傅臨淵伸手撥開落在他額前的碎發,低頭輕輕親了親。
但傅臨淵很配合,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被郁白拉著向前走了好一段路。
傅臨淵這下終於明白前段時間郁白總是神神秘秘地外出是為了什麼了。
郁白在哄他。
「頭兒?」順著傅臨淵的視線看過去,杜克才發現上司正盯著不遠處一個不起眼的小巷看,「怎麼了?」
「……沒什麼。」傅臨淵收回視線,兩個人調轉方向,「該回去了。」
當天晚上的行動談不上順利,但也讓他們捕捉到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那批MSA物質的背後,是一家實驗室。
而且那家實驗室出手闊綽,高價拍下了海,背後一定有大人物的支持。
要不是最後的追蹤遇到了磁暴而不得不停下來,他們能順藤摸瓜地找到實驗室的大本營也不一定。
「……頭兒?」
但哪怕這次行動不算失敗,他們成功截獲了那批毒品,杜克卻總覺得自己的頂頭上司似乎有點不對勁。
比方說現在,對方又盯著手裡的東西出神了。
那是那天拍賣活動的物品單,裡面詳細地標著當晚被拍賣的所有商品。
而傅臨淵正盯著最後一頁上那張海的照片出神。
「咳……那個,頭兒?」杜克不得不多咳嗽了兩聲,才抓回了上司的注意力,「陛下這次的生辰晚宴……」
男人抬眼,冷聲道:「不去。」
「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否極泰來,後續的調查越來越順利。
兩年多后,第一軍團在成功剿滅奧恩星域內最後一波星盜的同時,成功查到了那家實驗室的具體坐標。
不過對方戒備森嚴,並且在實驗室的基地配置了大量的自毀裝置。
很明顯,對方隨時做好了拼上一切的準備。
所以智取證據的任務最終落在了精神力等級最高的傅臨淵身上。
只有他的精神力可以騙過對方設置的哨崗,年輕的元帥到底沒有讓人失望,最終成功以研究員的虛假身份混了進去。
而在實驗室里,傅臨淵再次見到了兩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那隻海。
它還是那麼漂亮。
那條銀色的魚尾在水裡反射著華麗的光,像是價值連城的鑽石,正輕輕隨著水波晃動。
只不過昳麗外表的背後,他發現對方腰上有一處暴露的傷口,一根金屬鉤牢牢地勾在他的腰上,不斷有絲絲淺紅融在周圍的水裡。
海也發現了他的存在。
它慢慢撐起身子,那雙宛如藍寶石一般的眼睛單純而懵懂地看向他。
他們對視了短短几秒,而後水缸里的海似乎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再次緩緩趴回了水箱底部。
然後傅臨淵留意到對方瑩白的指尖正留戀地戳著手邊的一處光斑——那是自水箱上方的小窗里漏進來的一點陽光。
而隨著夕陽的逐漸消失,那雙美麗的眼睛里多了一絲無法掩飾的落寞。
傅臨淵在那一刻準確地捕捉到了海的情緒。
——它在難過。
那樣純粹的情緒,讓一向殺伐果斷的年輕元帥忽然生出了點惻隱之心。
所以哪怕知道自己的
任務需要盡量掩人耳目,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他還是走到了水箱前,問:「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小海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但還是被他的聲音吸引,朝他緩緩挪了挪。
於是男人解開了水箱的禁錮,從一旁找了一張輪椅,帶它出去短暫地曬了會太陽。
對方似乎真的很久沒有見到陽光了。
哪怕沐浴在金黃的夕陽下,也難掩那絕艷五官間沉宿的病氣。
明明是春天,但對方卻彷彿即將枯萎的薔薇,任誰看了都會心生憐惜。
傅臨淵注視著那個清瘦的背影。
而後發現了它試圖觸摸蝴蝶。
不過應該是動作有些大,牽扯到了它腰后的傷,蝴蝶飛走後,它許久都沒能直起身。
做點什麼吧。
傅臨淵忽地冒出了個想法。
隨便做點什麼吧,只要能讓它少一點痛苦。
想了想,他從不屬於自己的白大褂里摸出一張便簽紙,三兩下疊出了一隻有點丑的紙鶴。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在後續的接觸里,傅臨淵發現這隻海明顯有著一定的智慧。
而且對方的學習能力非常強,只是簡單問了它幾個問題,它就會模仿所有發音。
也許它知道更多的線索。
抱著這樣的想法,只要有機會,傅臨淵就會偷偷帶它出去曬太陽。
而就像溫柔的夕陽,男人看向小海的眼神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越發柔軟。
小海似乎也明白了他與其他人的不同,曬太陽時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然後某一天,人魚拉住了馬上就要送它回水箱的傅臨淵。
纖瘦的手慢慢抬起,輕輕地蓋在了男人的眼睛上。
那天,傅臨淵終於明白了這隻海對於這個實驗室是怎樣珍貴的存在。
天籟般的歌喉像是被精靈吻過,短短几秒就能讓他的精神海穩定下來。
也是在那一天,傅臨淵下定決心,要把它送回大海去。
——
可由於軍部出現了內奸,他發現得太晚,撤離計劃最終還是被打斷了。
實驗室的自毀裝置幾乎與先鋒部隊同歸於盡,而眼下他和小海被困在即將墜毀的戰艦的一角,熊熊大火擋住了他們的出路。
杜克的聲音在對講機里十分焦急:「頭兒,我們建立的臨時躍遷點因為爆炸已經很不穩定了,隨時有可能發生躍遷塌陷,您還有五分鐘的時間,再不出來就來不及了!」
而離他們最近的逃生艙在大火的另一端。
小海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驚嚇,抓著他衣角的手一直在微微顫唞。
看了一眼那被火苗燎得發焦的銀髮,沒有任何猶豫,傅臨淵果斷把身上的防護服脫了下來,套在了小海身上。
脊椎有傷的緣故,它無法自由行動,只能由傅臨淵背著它穿過火海。
高溫帶來的刺痛並沒有讓男人停下腳步。
但在穿過火海后,他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不知情的杜克還在對講里彙報著情況:「媽的……姓沈的那個龜孫子又點了……頭兒,快出來啊!別管海了!躍遷點馬上就要塌陷,再不出來,你很有可能會被困在塌縮引起的時空裂縫裡,到時候……許……滋滋……救不回來了……」
傅臨淵喘了口氣,冷靜地對信號已經不太流暢的對講機道:「知道了,馬上。」
不知道是汗還是血,黏稠的液體順著他的額角向下滑,讓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路。
三步……兩步……一步……
最終,他背著小人魚來到了逃生艙面前。
打開艙門,他先把小海送了進去。
奄奄一息的戰艦似乎也承受不住烈火的考驗,腳下的金屬板開始不斷晃動。
在轟鳴的爆炸聲中,小海攥住了他的小指。
「沒事了,」男人安撫地回握它一下,另一隻手開始設置逃生艙的目的地,「白白,我們馬上就能離開這裡了。」
而小海回頭看了一眼彷彿要吞噬一切的火海,不自覺地握緊了對方的手,聲音有些嘶啞:「……怕。」
他真的有些害怕。
雖然知道眼前的這個人類沒有惡意。
但……
他們好像出不去了。
「不怕……」嘈雜的環境里,逃生艙引擎的啟動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傅臨淵騰出手,揉了揉小海的發頂:「不要怕,我答應過你,一定帶你離開這裡。」
但幸運女神似乎早已遺忘了他們。
在逃生艙脫離戰艦的那一刻,臨時躍遷點發生了塌縮,所形成的小型黑洞開始無差別地將周圍的殘骸拖向深淵。
哪怕把速度設到了最高,小小的逃生艙還是沒能達到逃逸速度。
似乎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在急速的下墜里,小人魚打開防護服的頭盔,向男人身邊擠了擠。
「不、怕。」
他的聲音依舊很小,傅臨淵卻聽得很清楚。
學著男人的樣子,他笨拙地抬起手,也摸了摸傅臨淵的頭髮:「不怕……」
向下無限墜落的時候,周圍陷入了極致地安靜。
巨大的重力緊隨其後,開始撕扯不堪一擊的逃生艙。
我還是食言了啊。
在艙壁無聲破裂的那一刻,傅臨淵低頭,看向因為恐懼而緊閉雙眼的小海。
「對不起。」
在失去意識前,他對小海說道。
如果能重來一次,他一定早點帶它離開。
如果能早點遇到就好了……
塔爾星,還是熱鬧的傍晚。
兩個相貌平平的男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巷口。
「你先回去吧。」
盯著安靜的巷口看了幾秒,傅臨淵對杜克道:「我有點事。」
其實如果當時杜克問是什麼事情的話,傅臨淵是給不出準確答案的。
那就是一種突如其來的直覺,像是來自遙遠之地的召喚,又像是神明的無聲指引,在不停地叫他過去看看。
去看一眼。
就一眼,別後悔。
而年輕的元帥從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安靜的巷子里沒有照明。
男人也在巷口站了很久。
直到天光徹底熄滅,在無比昏暗的環境里,驀地響起一陣斷斷續續的腳步聲。
聽起來像是某個腿腳不太靈活的人正在拚命奔跑。
而聽著這道腳步聲,等候已久的傅臨淵抬眼,看向前方的黑暗。
幾秒后,一個單薄清瘦的人影踉踉蹌蹌地自黑暗裡出現,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命運的齒輪就此開始轉動。
——
小島,清晨。
傅臨淵睜開眼睛。
【全文完】
(本章完)